九首詩

今 年2月,音樂傳記電影《朱迪》中扮演音樂奇才朱迪·嘉蘭的芮妮·齊薇格,獲得第92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當她站上領獎臺上時,猶如當年朱迪·嘉蘭重返銀幕,以《一個明星的誕生》獲得金球獎最佳女主角獎一樣,這種時空的交錯重疊,仿佛是對往日傳奇的致敬,令人動容。
“人們喜歡看瘋子們的傳奇”
音樂傳記片從來都是奧斯卡的香饃饃。1984年,獲得了第57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等八項大獎的《莫扎特傳》,開啟了音樂傳記片“開掛”序幕。
影片后半段的灰暗色調,為觀眾展示了一名曾經招蜂引蝶、放浪形骸的作曲家,他陷入窮困潦倒,為錢奔波,酗酒嗑藥,身患疾病。既便如此,仍帶著偏執的狂熱創作“為死亡而作的彌撒曲”《安魂曲》。就像后來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閃亮的風采》一樣,把鋼琴家大衛·赫夫考經歷的生命悲歡與情感掙扎“撕碎了給人們看”,但好歹有個光明的結局。
人物傳記片如果照搬現實的一切,可能讓人覺得索然無味,太過直露地渲染主人公生活的陰暗面,同樣會招致懷疑和指責。好萊塢的編劇在拿捏上往往恰到好處,一半天才一半流氓的人格特征,給他們提供了巨大的發揮空間,沒有什么比看傳奇成功到隕落更刺激的事情了。
既然是描述大明星,必然會有常人無法想象的紙醉金迷的生活,但影片也不會放過他們的“陰暗面”。朱迪被濫用藥物問題所困擾,在倫敦的首演也遲到了,著急的助理們檢查她的身體狀況,給她補了妝;弗萊迪在酒吧尋歡作樂、宿醉不歸,最后走上了“自我毀滅”的道路。
在《玫瑰人生》中,導演達昂另辟蹊徑,通過國香頌女歌手艾迪絲·皮雅芙臨死前那一晚的目光與心態,回憶自己的一生。年輕時,她桀驁好強,嬌艷動人,也曾在酒精與毒品中沉淪掙扎。如此絢麗的一生,終于要在一間漆黑陰冷房間結束,令人無不感慨凋零頹敗的命運與時間的無情流逝,也讓法國女演員瑪麗昂·歌迪亞成功斬獲奧斯卡最佳女主角。
影片最后必定會給觀眾靈魂最溫柔的一擊,在不說教的情況下上一堂人生哲學課。飾演女歌手瓊·卡特的瑞茜·威瑟斯彭在第78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封后,卡特牽出了音樂傳記片的另一個關鍵主題——救贖。在《與歌同行》中,從阿肯色鄉村走出的彷徨少年約翰·卡什,為了逃避現實,選擇用音樂來拯救自己。當他名利雙收時,卻淪為酒精和毒品的奴隸,天使般的女人瓊·卡特救贖了他。與家庭和解并繼續前行,重拾理想繼續沖刺,《波西米亞狂想曲》幾乎成功地復制了關于沉淪與救贖的人生秩序。
“有看頭才能引起奧斯卡的注意。”一名影片人表示,音樂傳記片之所以能屢獲大獎,是因為“人們都喜歡看瘋子們的傳奇”。
在電影里回味一個時代,值了
“Mama,?woo——
Didn't?mean?to?make?you?cry.”
當《波西米亞狂想曲》響徹在7萬多人的倫敦溫布利體育場,鏡頭從高俯沖向洶涌的人潮,拜現代電影技術所賜,1985年7月13日那場大型搖滾樂演唱會“拯救生命”被“神還原”。他在嘶吼、綻放,用音樂的力量點燃了全場觀眾無與倫比的熱情。哪怕你不知道英國的皇后樂隊,不知道樂隊已故主唱弗萊迪·摩克瑞傳奇的一生,但充滿鮮活情感和視聽享受的畫面,足以讓觀眾熱淚盈眶。
去年,《波西米亞狂想曲》狂攬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最佳音響效果、最佳音效剪輯、最佳剪輯四項大獎。除了表演的成功,不可忽視視聽技術帶來的震撼。
“促進技術研究和技術方法、設備的改善”是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的宗旨之一。所以,奧斯卡包含了一些視聽技術的獎項。音樂傳記片重拾的經典曲目,無形中帶著觀眾與主人公一起體驗那段人生,追憶那個時代。
在《朱迪》中,有一幕朱迪唱《電車之歌》的鏡頭,畫面閃回到年輕的她,經紀人在她床頭放下藥片,她吃了之后躺下,醒來時又回到了年老的她。這種討巧的剪輯技術營造出嫻熟的時代切換,不僅不會讓觀眾出戲,還表達著隱晦而殘酷的鏡頭語言——朱迪猶如被經紀公司操控的賺錢機器。
音樂傳記片在滿足觀眾視聽享受和眼目的欲求上,從來不摳門。《玫瑰人生》中巴黎夜夜笙歌的夜總會、紐約火爆狂歡的音樂會,人們考究而雅致的衣裝,本身也代表了一個時代的審美記憶。
為兼顧專業與大眾人群,奧斯卡評審機構分為二級金字塔形式,最高層是學院主席評審團,下設學院分支評審團。因而,獲獎電影大都呈現出一種“混雜”氣質——藝術與商業齊飛,個人主義與社會批判共存。
《貝多芬的頭骨》的作者蒂姆·瑞博說,人們往往認為任何“偉大”的藝術家都必須為藝術受苦受難。實際上,那些音樂傳記影片正是滿足了人們對于藝術奇才的假象,他們自身固然骨骼清奇,卻也無法逃避時代烙印。甚至,他們就是推動時代進步的力量。
泰勒·海克福靠飾演《靈魂歌王》中盲人音樂家德雷·查爾斯,拿下第77屆奧斯卡影帝。影片中,不斷閃回雷·查爾斯童年的陰影,一個貧窮的黑人孩子,不幸失明,憑借天賦與努力,在音樂上掀起革命,更擔當起反種族隔離的時代責任。在人文關照之下講述種族沖突、少數裔音樂的電影,不向奧斯卡拋媚眼都不可能成為遺珠。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綠皮書》便是例證。
姜文曾說,我們的電影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沉悶。所以,他總是在電影中加入驚乍乍的操作,比如大聲地說話,突然的咆哮,砰砰的槍聲。電影當然是可以熱鬧起來的,但如何有內涵地熱鬧起來,那些成功的音樂傳記片至少給了我們一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