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社時期農民瞞產私分行為研究

張賀瑞

摘 要：從國家與農民兩種視角來看，農民瞞產私分具有兩種屬性。一是國家屬性，國家農業集體化政策是農民瞞產私分的政治因素。二是農民屬性。農民是瞞產私分行為的實施主體。這兩種屬性的結合使得瞞產私分不能被簡單地看作是因貪婪和在吃不飽肚子情況下的“共謀式偷竊”。農民瞞產私分有其特殊的歷史背景：農業集體化是其組織與制度前提;吃飽飯是其反映的生存邏輯。瞞產私分反映了農民對于村莊生活具有自己現實的運行邏輯，并反過來對國家政策產生影響。

關鍵詞：人民公社;瞞產私分

1 瞞產與私分

在農業集體化時期的農村，有瞞產私分的說法。瞞產是農民及其所在的組織如生產隊為了獲得糧食等農產品隱瞞真實產量，意在少交點“公糧”多留點“口糧”。私分是私下的分攤，不經過正式組織批準。瞞產與私分緊密結合起來的說法更多地是在農業集體化時期。那時“瞞產私分”在發生次數上增加，具有濃厚的國家制度背景，甚至成為歷史專有名詞。有學者對其下過定義，徐勇認為：“瞞產私分是相對于定產定購而言的，是指農民及其所在的基層單位為了獲得更多糧食及其他農產品而隱瞞真實產量和不經同意而分配產品”。張昭國認為：“瞞產私分是農民及其所在的生產組織，在國家收購糧食過程中，故意隱瞞真實產量，以獲得更多糧食或其他農產品自由支配”。以上兩種關于瞞產私分的認識均表明此種行為是在未經集體批準的情況下發生，具有隱瞞性。瞞產私分還意味著私分的東西不直接屬于自己。因為在人民公社時期，糧食的直接支配權屬于集體。

2 瞞產私分的手段與特點

瞞產私分手段多，但不復雜。曾任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所說：“瞞產的花樣，真是多得很，放到山洞里，埋到地下”。高王凌在其著作中紀錄了多種瞞產私分方法。在農產品分配上，“有的社給社員分糧食按一斤半頂一斤計算”;在勞動過程上，“指示社員刨山藥時只刨一鎬，向大社報產量后，再把剩下的刨下零分”;在產量數字上，“長治專區不少農業社有意識隱瞞產量”。筆者所調研的山東農村，當時瞞產私分主要也發生在勞動、分配過程上，如用鍘刀鍘麥子的時候故意少鍘些麥穗，在分配麥稈時會得到麥稈上留下的麥子;在分配癟麥子時故意把好的麥子混到癟麥子里，回家以后再把好麥子篩出來。總之，瞞產私分手段主要是以好充次、虛報產量、變項多攤。私分對象主要是糧食、麥稈、稻草等農產品。隱瞞對象是集體或者說是國家權力。因為當時國家已通過統購統銷政策把農產品國家化。

3 國家與農民：瞞產私分的兩種分析視角

瞞產私分雖然是農民私下行為，但具有國家政治權力因素。因此從國家與農民兩種分析視角來看，瞞產私分具有雙重屬性。一是農民屬性。農民是瞞產私分行為的實施主體，是在面臨生活壓力下的生活策略。毛澤東曾在1959年第二次鄭州會議上對農村瞞產私分表示過理解和同情，稱其具有“保衛他們的神圣權利”的性質。二是國家屬性。國家農業集體化政策和統購政策是瞞產私分的政治性因素。

吃飽飯是農民瞞產私分反映的生存邏輯。有糧食、吃飽飯是農民辛勤勞動的目標，是農民最大的生存邏輯，也是瞞產私分農民屬性的集中體現。在農業集體化時期，農民諸多行為都可以用這種樸素的“生存邏輯”來解釋。而瞞產私分就是農民達到生存目標的非正式手段和途徑，是一種特殊的生存策略。筆者在山東農村調研時發現，在人民公社時期，特別是在1959年到1961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農民的生存策略反映的最明顯。正如受訪農民所說：“（瞞產私分）就是為了吃飽肚子，道理很簡單”。這說明，只要有更多糧食吃，農民會想辦法，甚至會冒著被批斗的政治風險采取不被允許的非正式方式獲得糧食等資源。

農業集體化是農民瞞產私分的組織與制度前提。從歷史資料來看，在新中國成立之前的土地改革時期，部分農民在“自報公議”自己土地時已存在瞞產行為，為多分土地而故意隱瞞自己糧食產量和土地質量。高王凌通過調查認為瞞產私分“不是后來才有，互助組時期就開始了”。互助組階段的瞞產私分沒有達到后來嚴重程度。對于普通農民，雖然有瞞產的動機但沒有私分的可能。這是因為互助組階段農業集體化程度不高，糧食等農產品還是直接歸農民個體直接支配。這樣集體化程度較低的互助組就難以為農民普遍性地瞞產私分提供制度前提。互助組以后，農業集體化形式經過初級社、高級社，最終到人民公社。“一大二公”和“一平二調”的人民公社為瞞產私分出乎意料地提供了組織與制度前提。農民瞞產私分現象也逐漸增多，一直到包產到戶才結束。

4 小結

本文通過透視農民瞞產私分這一歷史現象進行農民行為研究，以此審視國家與農民之間關系。瞞產私分反映出農民在國家權力面前，對于自己的村莊生活具有自己的運行邏輯。對于擁有強大資源支配能力的國家來說，在鄉村治理過程中同樣也應從農民自身角度審視農村政策，進而實現國家治理與農民生產生活的均衡。這或許是本歷史案例研究的現實意義所在。

參考文獻

[1]徐勇.論農產品的國家性建構及其成效—國家整合視角下的“統購統銷”與“瞞產私分”[J].中共黨史研究，2008，（1）：57.

[2]張昭國.人民公社時期農民的瞞產私分[J].當代中國史研究，2010，17（3）：67.

[3]高王凌.人民公社時期中國農民“反行為”調查[M].中共黨史出版社，2006：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