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世紀英國著名作家查爾斯·狄更斯在其1861年創作的《遠大前程》中,通過自傳式的手法,敘述了孤兒皮普的跌宕起伏一生。在該部作品中,查爾斯·狄更斯運用了許多隱喻性的象征,為作品增色不少。基于此,本文將分析其主要意象對深化主題,預示人物的命運,推動情節的發展等所起到的作用,以期更加深刻和全面地理解作品。
關鍵詞:查爾斯·狄更斯;遠大前程;意象;霧;監獄
一、引言
《遠大前程》(Great Expectations)是19世紀英國著名作家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小說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生動形象地展現出孤兒皮普跌宕起伏的血淚人生,表達了作者對社會環境造成的人性扭曲、道德淪喪的否定,以及對現實主義的批判。為了更好地表現該主題,揭示主人公皮普“遠大前程”之虛幻,查爾斯·狄更斯運用了豐富的意象,并將其貫穿小說發展始末,為讀者構建了一個復雜而又美妙的意象世界,使得作品主題更飽滿和富有張力。基于此,本文將作品中出現的主要意象進行簡要分析,即霧的意象以及監獄的意象,以期能夠更好地理解本部作品主題。
二、主要意象
2.1 霧
狄更斯在《遠大前程》一書中多次在劇情的關鍵節點對環境中的霧進行描寫,這種描寫并非簡單的寫景,而是蘊含了深層次的隱喻性思想,下文將具體舉例分析:
在書中描寫到匹普第一次遇到囚犯馬格韋契時,作者對匹普送食物路上的濃霧進行了描寫。“走到沼地上,霧更濃了,迷蒙之中覺得一切景物都沖著我撲過來,而不是我朝著什么目標奔過去……”(查爾斯·狄更斯,12)這里的匹普第一次遇上囚犯,內心充斥了茫然,緊張和自責,他的內心是“迷蒙”的,而同樣迷蒙的濃霧則更好地襯托出了主人公此刻的心境。濃霧讓匹普喪失了眼前的目標,也預示著他在將來對于遠大前程追求的過程中也會遭受到迷茫困惑,為匹普的未來發展增添了一絲虛無縹緲。此外,從劇情發展的角度看,此處對濃霧的描寫也起到了關鍵作用。本段劇情發生在小說開始階段,作者用這種朦朧的濃霧,為小說整體定下了壓抑,陰郁的情感基調,同時也很好地反映了作者對故事發生的時代下社會背景的看法也是這樣黑暗壓抑的。雖然僅僅是小說開篇,但從此處就可以看出狄更斯對于意象運用的巧妙:不僅烘托了人物的情感和形象,還對情節發展起到了一定的預示作用。
在匹普從沙提斯莊園歸來的路上,作者又一次對環境中的大霧進行了描寫。“完事之后,我和伍甫賽先生同路回家,此時已是夜黑如漆。一出鎮就遇到大霧,又濃又濕。” (查爾斯·狄更斯,91)如同前文中所舉的例子,對意象的描寫常用于烘托故事人物的心理活動。在此處情節中,匹普由于沒能在沙提斯莊園中見到自己喜歡的艾斯黛拉小姐而倍感失落,“又濃又濕”的大霧和漆黑的夜晚將整個環境的黑暗和壓抑體現得淋漓盡致,更如同放大了主人公匹普此刻內心的郁悶和消極,讓讀者也陷入一種壓抑的情緒當中。如果在閱讀后文之后再回頭看此處描寫,也能發現狄更斯又一次通過對意向的描寫對后續的故事情節發展做了鋪墊。在這一個黑暗陰沉的夜晚,主人公匹普的姐姐遇襲并最終身亡,這是對匹普的人生造成了重大負面影響的一件事,這件事如同夜晚的濃霧一般,也為匹普今后的人生蒙上了一層霧,讓他的前途更加飄渺不定。
在匹普即將離開故鄉,與姐姐一家告別時,狄更斯再次對場景中的霧做了描寫。“馬換了一次又一次,路愈趕愈遠,再要回去也來不及了,于是我只得繼續往前趕。朝霧早已在一片肅穆中消散凈盡,那花花世界就展現在我的面前。”(查爾斯·狄更斯,125)此處的描寫一改上文所述幾處描寫沉悶陰郁的色彩,更充分說明意象描寫在書中是服務于對人物的描寫的。同樣的意象,映襯著此時主人公匹普對即將開始的美好未來的憧憬和向往,散盡的霧暗示著在匹普心中他的前程也即將迎來撥云見日的階段。而他內心中對于故鄉美好生活的留戀和對親人的不舍,也在這激動和興奮的心情中逐漸消散了。
在小說的結尾處,主人公匹普歷盡滄桑,經歷了人生的沉浮起落后回到了沙提斯莊園并遇到了當年的心上人艾斯黛拉小姐,此時作者再次對環境中的霧進行了描寫。“當年我第一次離開鐵匠鋪子,正是晨霧消散的時候;如今我走出這個地方,夜霧也漸漸消散。夜霧消散處,月華皎潔,靜穆寥廓,再也看不見憧憧幽影,似乎預示著,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查爾斯狄更斯,377)這里的描寫和上一段相同,也是對霧散去狀態的描寫,其情感色彩則較上文所舉例子又有變化,沒有了沉郁,也并非積極而朝氣,而是在安靜的氛圍中寫出了一種洗盡鉛華的灑脫感。主人公匹普此時已經經歷了歲月的洗滌,找回了友情和親情,與以前相比更加成熟穩重,而艾斯黛拉小姐也不再驕傲而冷漠,而是找回了自己的感情。男女主人公的這種變化,正如散去的夜霧般,籠罩在內心的情感缺陷經過了歲月的洗刷逐漸消失。雖然依舊是對霧這一意象的描寫,卻體現出了祥和和灑脫的氛圍,也預示著兩人終于得到了自己的幸福。
2.2 監獄
除彌漫始終、縱貫全書而又變化多端的霧之外,狄更斯還在小說中使用了更加抽象而具有隱喻性的“監獄”意象。之所以說作者對于這一意象的使用是抽象的,是因為文中并不僅僅有實體意義上真實的監獄,而是從其他的實體、人物以及內心的情感上體現出了“囚禁”、“禁錮”的內涵。而監獄這一意象也伴隨了主人公皮普成長的三個階段。在他跌宕起伏的人生中,他看到了枷鎖中的囚犯馬格韋契,看到了自閉于沙提斯莊園的郝薇香小姐,聽著這些被“囚禁”的人物講述他們真實的故事,并在與他們相處的過程中逐漸體會了對于所追求的那份遠大前程從渴求到絕望的心理變化過程。可以說,匹普本身就是一個囚徒,是他固有身份和內心狹隘觀念的囚徒。
在小說開篇的部分中,童年階段的匹普從小就失去了雙親,在鄉間和姐姐一家一起長大。在這一階段中,姐夫喬對小皮普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即便兩人年齡差距不小,但善良平和的喬仍然是匹普心目中最好的伙伴和值得信任的朋友。正因為有著姐姐一家的呵護,匹普的童年生活雖然清貧簡單卻多姿多彩。在這鄉間的家庭中,小皮普收獲的是精神上的溫暖慰藉。但是隨著匹普逐漸長大成人,他的內心也在發生著變化。匹普心里對當下艱苦生活的羞愧和對未來遠大前程的渴望,隨著他日漸成熟,離開喬的關照而越發膨脹。而這一轉變過程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則是匹普在拜祭父母墓地時遇到了逃犯馬格韋契。此處,在小說開篇就以鐐銬,運囚船和逃犯等等形象塑造出了“監獄”這一意象,讓匹普感受到了被囚禁和壓抑的無助與絕望。這是匹普第一次單獨接觸家人以外的成人,這段經歷給他的心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此處并沒有出現真實的監獄,作者卻巧妙地運用營造出的氛圍,揭示了匹普未來的人生歷程也與“監獄”這一概念密不可分。
在匹普被人引到郝薇香小姐的沙提斯莊園時,狄更斯又一次使用了“監獄”意象給予主人公的心靈巨大的沖擊。原文中對沙提斯莊園的描述是“這所宅第,磚瓦都已年深月久,陰森森的,四面還裝著好多鐵柵欄。有幾扇窗戶已經砌沒了;剩下的窗戶,低一些的一律護著銹痕斑斑的鐵桿。”(查爾斯·狄更斯,41)這里仍然不是對真實的監獄的描寫,但提到的柵欄,封死,鐵條,鐵柵門等,無不讓人聯想到監獄。這陰森而封閉的沙提斯莊園與世隔絕,令人畏懼,在初到的匹普眼中不是監獄,卻勝似監獄。而居住在莊園內的郝薇香小姐則“像所有牢獄犯人一樣,身著從不脫掉的白色婚紗禮服”,活像“蠟人和骷髏”,整日足不出戶,與寄生在屋里的蜘蛛、蟑螂和老鼠為伴。可以看到,在如同監獄的莊園中生活的郝薇香小姐也足不出戶過著如同囚犯一般的生活,更有甚者,匹普還時常需要攙扶郝薇香小姐在房中散步,因而他直接地目睹并感受到了這如同監獄,了無生機,一片死寂的莊園。匹普感受到,郝薇香小姐是她自己的囚犯,她將自己囚禁在如同牢獄的房間,禁錮了自己的情感;而與此同時,她也囚禁了匹普。郝薇香小姐利用養女艾斯黛拉反復折磨著匹普的感情,如同看守虐待囚犯一般,她指示艾斯黛拉將她過去所受的屈辱全部發泄在了匹普身上。在被“囚禁”于沙提斯莊園的日子里,匹普的心理第一次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由于被上流社會的生活所吸引,又被艾斯黛拉小姐的鄙夷羞辱,匹普陷入了極度自卑之中,因為自己過往的鄉村生活、窮苦的出身、卑微的地位而感到羞恥。此時的匹普也已經成為了自己過往生活的囚犯,被禁錮于這種自卑和恥辱中不能自拔,這也是他此后無比狂熱的追求遠大前程的主要誘因。
在匹普在倫敦借由不知名人士的資助終于過上了上流社會的生活,接受良好的教育之后,他對仍在故鄉的喬感到羞恥,卻又因自己本性的善良而有著強烈的負罪感,在這種強烈的矛盾之中,匹普終于得知原來一直以來資助自己的人就是當年的逃犯馬格韋契。震驚的匹普明白了原來就是他多年來將自己塑造成貴族,多年以來仿佛美夢成真的遠大前程此時此刻卻如同監牢一般牢牢鎖住了他本性中的善良與天真,讓他只得永遠在負罪感和痛苦自責之中反復折磨自己。債臺高筑,人生再次落入低谷的匹普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已經被毀,渴望重回故鄉,卻又因自己的所作所為而自責。經過對自己此前人生的反思,匹普終于明白所謂的上流社會,其庸俗的金錢觀和道德觀對于他來說也是一座禁錮著他的監獄。為了追求所謂的遠大前程,匹普只能在這上流社會的畸形生活中隨波逐流,他曾經的善良淳樸不得不被禁錮。因為這些桎梏的存在,匹普在追求他幻想中的偉大前程的過程中變得進退兩難。此時,趕來倫敦照料匹普的喬重新幫助匹普打破了桎梏,兩人重歸于好,打碎了匹普對于不切實際的遠大前程的虛無幻想,找回了自己的精神家園。
可以看出,狄更斯對于“監獄”這一意象的運用是更加隱喻和象征性的,相較于前文所述對“霧”的描寫,顯得更加精妙。全文并未出現一處真實的監獄,作者運用了虛實結合的手法從暗處體現了這無形監獄的存在。從實體的角度來看,匹普遇到的逃犯,沙提斯莊園的環境,自閉于一室的郝薇香小姐都體現了各種形式的禁錮與壓抑。而更具象征性的是文中以主人公匹普為主的多個主要角色都或多或少地在心理層面受到了種種禁制。匹普沉浸于對所謂偉大前程的追求難以自拔,也一度無法釋懷自己的窮苦出身和過往的生活;艾斯黛拉則是受制于郝薇香小姐,淪為她向男人進行報復和發泄的工具;而郝薇香小姐自己也是自閉于往日收到的屈辱和傷害中難以釋懷。這些角色無一不是自己內心無形監獄的囚犯,而在故事的最終,匹普和艾斯黛拉也終于找回了自我,回歸了正常的生活,這也是打破內心無形的監獄的過程。可以說,這種“監獄意象”是始終與小說的故事相輔相成,影響了整篇小說的情節發展。
三、結語
匹普經歷了少年的貧苦、青年的榮華,最終嘗到了跌落谷底的苦澀,回歸于底層人民。此時的匹普已經看透了社會,他明白,一個人永遠不可能生活在“遠大前程”的幻想之中,而是要腳踏實地,回歸人性。通過描寫匹普的遭遇,查爾斯·狄更斯表達了對社會現狀的不滿,號召人們回歸自我,并以現實的描寫和象征的藝術手法賦予《遠大前程》藝術特色。其意象的運用,使我們可以從更深和更廣的意義上來理解這部作品,從而對當時的英國社會有一個全面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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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孔浩璇,1999年1月出生,女,漢族,河南鹿邑人,本科在讀,河南大學外語學院,研究方向: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