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的拉鋸戰

鄧冰

摘要：本文主要介紹了《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系列案件的判定結果，對比杭州、北京法官的審判角度，以及會產生的問題。參照我國現有的司法解釋，從委托作品的著作權權利歸屬和使用分配角度解析如何解決“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的糾紛問題。

關鍵詞：著作權;委托作品;利益

一、反復的法庭較量

《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是一部家喻戶曉的動畫片，也是我兒時記憶最深刻的動畫片，孰不知其背后因為著作權歸屬問題產生了一系列的糾紛。從2014年起至2017年這三年時間里，央視動畫和大頭兒子公司之間涉及著作權權益的糾紛已經是四件了。那么糾紛是怎么發生的呢？

《大頭兒子小頭爸爸》這部動畫片一共有兩版，第一版動畫片是中央電視臺和東方電視臺聯合制作的，于1995年播出。第二版是中央電視臺于2013年攝制的，并在CCTV等平臺播放，同時對2013版動畫片的人物形象進行宣傳、展覽，并許可劇院進行舞臺劇表演，且授權衍生品的開發與市場投放。1994年，《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1995版） 導演崔某委托原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工作人員劉澤岱為即將拍攝的1995版動畫片創作人物形象。劉澤岱用鉛筆勾畫出了“大頭兒子”、“小頭爸爸”、“圍裙媽媽”三個人物形象正面圖，并將底稿交給了崔導演。當時雙方并未就該作品的著作權歸屬簽署任何書面協議。在劉澤岱創作的作品基礎上，95版動畫片美術創作團隊最終制作成了符合動畫片標準造型的三個主要人物形象即“大頭兒子”、“小頭爸爸”、“圍裙媽媽”的標準設計圖以及之后的轉面圖、比例圖等。這期間劉澤岱未再參與創作，但在95版動畫片片尾播放的演職人員列表中載明：“人物設計：劉澤岱”。2012年12月14日，劉澤岱將自己創作的“大頭兒子”等三幅作品的著作權轉讓給洪亮，而洪亮于2014年3月10日又將上述著作權轉讓給大頭兒子文化公司。

第一起是大頭兒子公司訴央視動畫著作權侵權一案，大頭兒子公司認為央視動畫未經其許可且未支付報酬的情況下，利用上述美術作品形象改編為新人物形象，并對改編后的新人物形象進行展覽、宣傳，制作成動畫片，并發行、復制、銷售、播放、網絡傳輸該動畫片，侵犯了其著作權。[1]而央視動畫認為涉案美術作品是動畫片三個主要人物造型，是劉某與央視共同創作，屬于合作作品，劉某不是權利人，無權與洪亮簽署著作權轉讓合同。故原告不享有著作權。兩審法院均判決：作者劉澤岱享有“大頭兒子”等三幅美術作品（即人物概念設計圖）的著作權，該著作權因轉讓給大頭公司，故大頭公司獲得該著作權。央視公司享有1995版動畫片三形象的著作權，但2013版動畫片以改編的方式使用劉澤岱原作品并獲利的行為，侵犯了三形象著作權人即原告大頭兒子公司的著作權。[2]

第二起是大頭兒子訴央視動畫授權廈門和杭州兩家公司制造銷售 “大頭兒子一家”動畫形象的積木玩具，侵犯著作權中的復制權和發行權一案，法院同樣判決央視動畫授權第三方使用2013版動畫形象制造衍生品的行為侵犯了劉澤岱原作的著作權。

第三起是央視動畫訴劉澤岱未履行委托協議一案，兩審法院均判定：劉澤岱與央視動畫于2013年1月4日簽訂的《委托制作協議》以及后來簽訂的兩份補充協議真實有效，應予履行;故劉澤岱向他人轉讓的著作權合同被認定無效。

第四起是央視動畫訴大頭兒子文化公司和北京時代佳麗商貿有限公司著作權侵權一案，朝陽法院判定央視動畫享有1995版動畫片、2013版動畫片的著作權，對兩版動畫片中的三個主要人物形象享有著作權，而杭州大頭兒子公司授權生產、銷售的大頭兒子等玩偶形象侵犯了央視動畫的著作權。

二、拉鋸戰背后的考量

值得思考的是，這四個案件先后由杭州和北京地區法院審判，判決結果各自兩勝兩負，為什么在基礎事實基本相同的情況下，裁定結果卻有差異呢？對比這四起案例，我認為是法官的審判角度不同，才有了不同的判決。杭州、北京法院均認為劉澤岱1994年繪制的人物形象草圖視為委托作品，加之雙方沒有明確約定權利歸屬，則劉澤岱是此作品的著作權人。北京主審法官認為杭州兩審法院裁定大頭兒子公司擁有權利基礎沒有錯，但是他們最大的分歧就是劉澤岱的底稿已經無法提供，法院無法對原創作品和演繹作品的動漫人物進行侵權比對，大頭兒子公司受讓的基礎著作權就淪為一紙空文。即大頭兒子公司只是拿到形式上的權利，因為法律保護的是可以表達和展現出的著作權，但是大頭兒子公司并沒有拿到原作，不享有實質的著作權。著作權只能保護作品本身可以呈現出來的內容，要看得見、摸得著，需要有明確的載體，著作權構件中的獨創性和可復制性，才能具備判定依據。[3]

故北京法院認為大頭兒子公司來雖有書面合同約定，卻不能提供作品底稿，雙方在簽訂和履行合同中都存在很大的漏洞，這樣是很難得到法律的保護的。所以，作者要銘記一定要保護和儲存好作品的底稿，這樣才能在著作權權利歸屬和法律保護方面獲得保障。而杭州法院則是主張雖然劉澤岱設計的人物概念設計圖手稿已不存在，但1995年動畫片已將劉澤岱注明為美術設計人，且大頭兒子公司就1995年動畫片中的人物形象獲得了著作權登記，且該著作權至今依然存在。引人關注的是杭州法院的判決也是一大亮點，侵權但是不停止侵權，而是用高額賠償替代停止侵權，法院認為應當注重合理平衡界定原作者、后續作者以及社會公眾的利益。并且著作權設立的初衷就是鼓勵創作，促進科學文化的發展與繁榮，該判決也符合著作權的立法目的。

三、如何在糾紛中實現共贏

深入思考下去，其實上述判決并沒有認清著作權分配與歸屬的本質問題，故也并沒有徹底解決劉澤岱的著作權問題，依然有可能產生糾紛。試想央視動畫未來還要繼續拍攝《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系列動畫片，那么它是否有權繼續使用劉澤岱原作？按照上述杭州法院的判決，答案是否定的。那要一直用高額賠償代替侵權嗎？顯然，這是不合理的。

我認為，解決問題的根本路徑是：使央視永久使用劉澤岱原作，并且央視可以利用劉澤岱的作品制作動畫片及生產衍生品。理由如下：

1.形象草圖原本就是央視委托創作的作品，根據《著作權法》第十七條，受委托創作的作品，著作權的歸屬由委托人和受托人通過合同約定。合同未作明確約定或者沒有訂立合同的，著作權屬于受托人。那么，由于央視公司未與劉澤岱簽訂合約，故著作權歸受托人劉澤岱所有，但是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委托人在約定的使用范圍內享有使用作品的權利，雙方沒有約定使用作品范圍的，委托人可以在委托創作的特定目的范圍內免費使用該作品。[4]則基于創作委托方自身的特點、其使用作品的方式等，央視所享有的是在“約定的使用范圍”或“特定目的范圍”內永久性使用委托作品的權利。即央視所永久享有的使用權可被限定于制作動畫片，以及根據動畫片形象制作衍生品，如果超出這一使用范圍，則需另行取得原作權利人的許可。[2]

2.在大頭兒子小頭爸爸一案中，央視委托劉澤岱創作并未簽訂合同，為了平衡權利分配，有關創作的目的與作品的性質、 委托人的經營性質等應該成為主要考量因素。所以，對于電視劇制作者央視而言，不受時間限制地擁有大頭兒子系列形象的使用權、不斷推出更多的系列劇，這正是電視劇行業的一般慣例。

3.劉澤岱創作的人物概念設計圖是動畫片《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三個主要動畫形象的基礎，失去劉某原作的使用權將導致央視動畫無法繼續使用該動畫片。

4.劉澤岱并沒有打算以其他方式使用該作品、作品創作完成后，劉澤岱便沒有了后續創作，其原作也找不到了。故這并不違背原作者的初衷。5.這樣做也有利于公共利益的實現。

綜上，解決“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系列糾紛的最好辦法是著作權歸受托人即劉澤岱，但是央視有權在特定目的范圍內免費使用該作品。央視動畫公司是由央視投資成立的公司，且前身就是中央電視臺動畫部。根據央視的授權，央視動畫公司有權在特定的目的范圍（限定于制作動畫片以及根據動畫片形象制作衍生品）使用，基于利益平衡原則，在其使用時要署名原作者，并每拍攝一部《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系列動畫片，給予原作者一定費用，使著作權人的利益得到必要的照顧。這樣以來，雙方目的都可滿足，實現共贏。

結語：

可見，在這場長達三年的《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法院拉鋸戰中，想必給很多企業敲響了警鐘，企業委托他人創作時，應當簽署委托合同，并且重視著作權權屬的規定，否則會潛藏不少的法律隱患。

參考文獻：

[1]杭州濱江區法院.杭濱知初字634號民事判決書[EB/OL].2014.

[2]宋慧獻， 張今. Commissioned Work as Work Made for Other： Its Expected Values and Distribution of Rights——Based on the Cases about the Cartoon "Big-Head Son and Little-Head Father"%作為為他作品的委托作品：目的價值與權利分配——從《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系列案件說起[J]. 電子知識產權， 2018， 000（001）：42-50.

[3]王茜. 剪不斷理還亂《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著作權紛爭[J]. 法人， 2017（9）：86-88.

[4]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EB/OL].法釋[2002]3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