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脫桎梏　追尋自我

【摘 要】《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以下簡稱《橘子》）是英國當代著名女作家珍妮特·溫特森的經典處女作品，該書以半自傳體的形式向讀者展現了作者是如何從一個虔誠的基督教信徒掙脫教會束縛成為她自己的故事。該書的成功之處不僅在于作者大膽革新創作手法，在情節的敘述上探索和運用出獨特的后現代主義敘事技巧，更是以女性主義的獨特視角挑戰和否定了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表現了當代女性的自覺意識，是一部優秀的女性主義作品。

【關鍵詞】《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父權社會;女性主義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13-0199-03

《橘子》是英國當代女作家珍妮特·溫特森的經典處女作，該書曾獲得惠特布萊德最佳處女作獎，雖然自1985年出版以來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但該書體現的獨特的創作手法及女性主義寫作視角仍對當代作品有很大啟示。

女性主義是指為結束性別主義、性剝削、性歧視和性壓迫，促進性階層平等而創立和發起的社會理論與政治運動。在漫長的歷史中，女性主義一直在追求打破男權文化沾沾自喜的確定性，確定兩性平等的信念（拉曼·塞爾登、彼得·威德森、彼得·布魯克，2006），《橘子》中，作者以女性主義的獨特視角描繪父權社會對同性戀者的壓迫，表現了作者對父權社會的強烈抗議。受后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在該書中，作者大膽突破之前的創作方式，將神話故事、童話寓言、圣經故事巧妙地安插在各個章節中，這些突然嵌入的情節看似與文章內容脫節，讓人摸不著頭腦，實則與文章主題相呼應，是對小說主題更隱晦的表達（邵莘，2013），這種創作方式值得讀者和作家品味和思考。

在該書中，作者創造出一個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主人公形象，并且賦予她自己的親身經歷，以女性主義的獨特視角猛烈抨擊和否定了以男性為中心的父權社會，體現了作者深刻的女性主義立場。

一、純熟的寫作技巧 新穎的敘事方式

（一）大量使用戲仿手法

戲仿又稱諧仿，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對其他作品進行借用，以達到調侃、嘲諷、批評等目的。在父權社會中，男人界定自己為“人”，而女人則是相對于男人的“他者”，這種男女之間的不平等可以追溯到基督教經典《圣經·舊約》。作者對《橘子》的章節命名正是對《圣經·舊約》的戲仿，作者雖然借用《圣經·舊約》的章節名卻是以女性主義的視角展開敘述，借此批判和嘲諷視男性為主宰的基督教權威。大家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美女與野獸》在書中也被作者用戲仿的手法進行處理，王子在書中被描述成“有嚇人的體毛”，這一描寫與印象中英俊的王子形象大相徑庭。這種戲仿手法的大量使用，不僅是作者高超寫作技巧的體現，更增加了文章的諷刺力度，體現了作者的女性主義立場。

（二）虛實結合敘述情節

《橘子》中，作者打破傳統古板的敘事套路，創新敘事技巧，將神話故事、童話寓言、圣經故事安插在各個章節中，小說的明線是圍繞珍妮特追尋自我的歷程展開敘事，而這些非線性的嵌入式內容實則是對文章主題更隱晦的表達與延伸，例如柏士浮騎士追尋圣杯的故事其實與文中的“我”離開家追尋自我的主題相呼應，“他是為自己而出走的，沒有別的理由。”與作者毅然離家時的心境有異曲同工之處。又例如說在作者虛構的溫妮特的故事中，“男巫”其實也就是書中母親的化身，在溫妮特準備離開城堡之時，“她父親悄悄溜進來，化身為一只老鼠，在她的一枚紐扣上纏上了隱形的線。”這根“線”其實正是現實生活中作者與母親之間的牽絆，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說：“她早已在我的紐扣上系了一根線，只要她高興，就能牽絆住我。”作者運用虛實結合的敘事技巧，豐富了文章內容，增強了文章的可讀性，喚起讀者對小說更深入的思考。

（三）第一人稱刻畫人物

作者在《橘子》中創造出一個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主人公珍妮特的形象，透過珍妮特的眼睛，刻畫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形象，如冷漠自私、愛憎分明的母親;唯諾是從、可有可無的父親;溫暖可靠、忠誠勇敢的艾爾西;虛偽狡詐、自私自利的伯恩牧師;美麗溫暖，最終卻屈服于教會的梅蘭妮，等等。作者以第一人稱去觀察人物、講述情節，不僅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使讀者能夠身臨其境進入“我”這個角色，并且能引發讀者與“我”的共鳴和對文章的深思。作者創造出一個虛擬的“我”的身份，去體驗父權社會下女同性戀者被壓迫的人生，以獨特的女性主義視角刻畫了以伯恩牧師為代表的迷途人協會的丑惡，歌頌和贊揚了以艾爾西為代表的溫暖女性形象，表達了對新時代女性的贊揚和對父權社會的厭惡。

二、質疑宗教神學 顛覆父權社會

（一）對教會態度發生改變

《橘子》這本書中，作者詳細地描繪了珍妮特是如何一步步發現教會的丑惡進而在態度上發生轉變，最終脫離教會的艱辛歷程，表達了作者在神學上對教條主義和對男性霸權的徹底否定。起初受養母影響，珍妮特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信徒，養母曾對“我”說過：“你可以改變這個世界。”這句話讓“我”堅信自己的一生將會為五旬福音教派而奉獻。但是小時候一次暫時性失聰的經歷讓“我”第一次對自己的信仰感到懷疑，母親對“我”的失聰不以為意，反而認為那是圣靈附體，是內心圣潔的表現，“我”開始發現“教會本身也挺讓人迷惑的”。讓“我”徹底認識到教會黑暗迂腐的則是梅蘭妮事件。教會得知“我”和梅蘭妮之間的關系后，“認為那是違背自然的激情”，幾次強迫給“我”做驅魔儀式，讓“我”對上帝懺悔。作者在書中寫道：“一切似乎歸結為一個癥結：我愛的是錯誤的一類人。不管從哪方面看，愛上誰都無所謂錯，只有一個例外;對另一個女人產生浪漫情愫就是罪孽。”教會對“我”在心理和身體上的壓迫，迫使“我”轉變對教會的態度，用更加理性的目光審視一切，最終“我”發現了教會男權至上的虛假面目并勇敢反抗。作者對書中以男性為主導的教會對女同性戀者的壓迫進行了詳細的描寫，批判教會黑暗的同時也表達了對父權社會的徹底否定。

（二）女性形象真實鮮明

《橘子》這本書其實一開始就體現了作者鮮明的女性主義立場，“我父親喜歡看人格斗，我母親喜歡與人格斗。”作者筆下，母親是一個愛憎分明、非黑即白且掌握重要話語權的女性形象，母親已不再局限于家庭的束縛，而是一位走上社會的新時代女性，這本身就是對傳統父權社會中女性分工的反抗。對于“我”的領養，也是母親“不想生”的結果，在作者筆下，女性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養和工作權利，這種與傳統女性相背離的女性自主意識就是一種對父權社會的挑戰和否定。文中通過“我”與教會和母親的一系列抗爭，細膩地刻畫出“我”是一個敢于挑戰和反抗教會的女同性戀者形象，作者通過對新時代女性的描繪，表達了對父權社會下傳統女性觀念和命運的不滿，體現了作者鮮明的女性主義立場。

（三）題材選取大膽直接

題材選取方面，作者大膽選取了同性愛戀的題材，塑造了不少具有同性戀傾向的女性形象。例如漂亮的梅蘭妮，“她的眼眸是很漂亮的灰色，和隔壁鄰居家的貓的眼睛有些相像。”可以說是梅蘭妮首次喚起了珍妮特對同性美的認識，讓珍妮特開始審視自己的性取向，但后來這段感情由于與教會傳統異性戀相悖而遭到嚴厲打壓，最終以梅蘭妮的妥協而告終。即使母親已經逃離家庭的束縛走上社會，但在性取向問題上，母親終究沒能掙脫男性世界的枷鎖，儼然成為父權社會壓迫女同性戀者的頑固代言人，母親與教會的壓迫也是珍妮特決心脫離教會追尋自我的重要催化劑，最終完成了對父權社會傳統異性戀的反抗，也完成了追尋自我的心路歷程，作者通過自己的反叛過程猛烈抨擊了教會對女性真實需求的壓抑。除了梅蘭妮和“我”以外，作者還通過裘波莉小姐的悲慘經歷痛斥了傳統異性戀觀念對人們的毒害。裘波莉小姐也是一位女同性戀者，但在女同性戀者不被認可的父權社會中也不得不將自己的同性戀身份藏匿起來，成為父權社會下失去真實自我的代表。作者對同性戀題材的選取，意在凸顯男性霸權對于女性亞文化群體的忽視與抹殺（張麗娜，2014），是作者對父權社會男性至上觀念的直接挑戰。

（四）女性掌握一定權力

《橘子》中作者塑造的女性形象已經跳出傳統家庭的局限走向社會實現自我價值。養母在教派中擔任重要職位，文中的“我”因為十分聰慧，再加上從小宗教家庭環境的熏陶，被養母及教會寄予厚望，憑借著“我”的聰慧，“我”成為了當地會眾的精神領袖，負責傳福音的同時也在男性至上的教會中掌握一定權力，并且“我”還作為“管事的”順利平息了幾個男人的怒火，化解了眾人之間的沖突，令許多人皈依上帝，鼓勵自己領導的會眾們組建樂隊，等等。作者塑造的女主人公能夠在男性掌握大權的教會中出色地完成任務并且占有一席之地，這是作者對父權社會男性掌權的直接對抗。

三、人生不只一種選擇 橘子不是唯一水果

（一）質疑命運的安排，耶穌不是唯一的信仰

《橘子》中，女主人公珍妮特成長于一個宗教氛圍濃厚的家庭，養母是個對自己的信仰堅定得近乎頑固的基督教信徒，養母從小就要珍妮特熟練掌握《圣經》內容并且為她規劃好了未來的道路，希望珍妮特成長為一個傳教士，長大后遠赴未開化的地區傳教，像自己一樣為教派奉獻自己的一生。起初“我”有著虔誠的信仰并且深愛上帝，即使同班同學和老師對“我”的信仰嗤之以鼻，“我”也依舊維護并堅守自己的信仰。直到后來的失聰事件讓“我”對教會和母親產生懷疑，教會和母親對“我”的失聰不以為意，甚至認為那是內心圣潔的表現，并且在“我”最需要陪伴和幫助的時候，母親只會拿橘子敷衍“我”。后來在經歷了梅蘭妮事件之后，“我”除了看清教會對一切不利于教條教義的行為予以打擊的本質外，也明白了母親為“我”安排的道路并非自己喜歡的路，一系列教會的壓迫更是讓“我”明白人生不只一種選擇，耶穌也并非唯一的信仰，最終“我”選擇與教會決裂，踏上了追尋自我的旅途。

（二）進行命運的抗爭，世間沒有唯一的答案

“橘子”這個意象在這本書中多次出現，“唯一的水果”母親總那么說。在“我”需要陪伴時，在“我”想找母親傾訴時，在“我”身體難受時，在不知如何安慰“我”時，母親總是用橘子敷衍“我”，讓“我”吃橘子，仿佛橘子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母親對橘子的鐘愛實則是對《圣經》教條教義盲目信仰的具象（劉克東、劉娟秀，2017），母親告訴“我”只有一種水果，其實象征著只有一種選擇，那就是遵從她的意愿走她為“我”安排的人生。但“我”并沒有向命運妥協，即使被所有人非議，“我”也依舊選擇堅持自我、勇敢抗爭。“對我來說，這始于意外，但那意外的機緣迫使我更謹慎地思索自己的本能和他人的態度。挨過驅魔儀式后，我試圖用另一個完全相似的世界取代我世界，但終究辦不到。我愛上帝，我愛教會，但我開始用越來越復雜的眼光看待這一切。我無意去當傳教士，這無可挽回。”最終，“我”選擇與命運抗爭，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答案。正如作者所說“但以丟失自我來交換的話未免太不值得”。

（三）成為命運的主宰，生活沒有唯一的可能

《橘子》這本書塑造的是一個堅強的女孩珍妮特面對種種質疑和打壓，探索人生道路終于成為她自己的故事。珍妮特與教會決裂后，在殯儀館打過工，賣過冰淇淋，靠著這些工作的微薄收入維持生計，即使離家后嘗遍人間冷暖，珍妮特長大后也依舊選擇歸家與養母重歸于好，因為她已經完成對自我的追尋并且獲得了內心的解放。對于背叛自己的愛人，即使再度遇見，珍妮特也已經釋懷，“時間是最厲害的殺手;人們遺忘，厭倦，變老，離去。”當珍妮特真正經歷了許多事后，已經不再執著于別人對自己的認可，因為自己的內心已經得到了徹底的釋放。“歷史是打滿結的線，你能做的只有欣賞它，說不定還能再打上幾個結。”經過歲月的洗禮，養母也最終認識到“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這句頗有哲理的話不僅標志著養母思想的解放，更代表著養母對珍妮特人生選擇的理解，至此，珍妮特完成了對自我的追尋，成為了自己命運的主宰。

四、結語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是一部深刻而真實的女性成長小說，珍妮特面對逆境仍堅持自我的勇敢形象鼓舞了一代代女性，給無數迷茫的人以啟示和希望。此外，作者在書中運用的寫作技巧和新穎的創作方法也同樣值得借鑒，文中多處細節深刻體現了作者的女性主義立場，借此猛烈抨擊了男性至上的父權社會。作者以半自傳體的形式告訴讀者，面對命運的不公要勇于抗爭。相信通過這本書，不少讀者都能更加深刻理解愛、信仰與追尋自我之間的關系，勇敢追尋自己心中的答案，正如作者所說：“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就像世間沒有唯一的答案。”

參考文獻：

[1][英]拉曼·塞爾登，彼得·威德森，彼得·布魯克.當代文學理論導讀[M].劉象愚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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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英]珍妮特·溫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M].于是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

[6]張麗娜.徹底顛覆男性霸權——《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女性主義解讀[J].西北成人教育學院學報，2014，（1）：29-32.

作者簡介：李瀾宇，女，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外國文學、外語教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