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通過利用2014年W市社會狀況綜合調查數據,分別采用OLS回歸和分位數回歸方法分析了教育獲得和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的影響。分析結果表明,在不同社會信心水平下,高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顯著低于基礎受教育者;降低腐敗感知可以顯著增強社會信心。在交互效應中,與基礎受教育者相比,除0.6分位點的社會信心水平外,降低腐敗感知可以提升中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而對于高等受教育者,除0.1低社會信心水平和0.5中社會信心水平外,降低腐敗感知同樣可以顯著提升其社會信心。由此可知,隨著我國整體教育水平的提高,通過降低民眾腐敗感知對提升人們、特別是高等受教育者社會信心具有重要作用。
關鍵詞: 社會信心;教育獲得;腐敗感知;分位數回歸
中圖分類號: C913.9"文獻標識碼: A"DOI: 10.3963/j.issn.1671|6477.2020.02.010
一、問題的提出
社會信心是在社會建構和社會變遷過程中,彌散于社會群體中的重要社會心理資源,是民眾對當前異常多變的現實社會生活狀況的直接的、 即時性的回應[1],也是人們對未來社會發展與進步的預期和希望[2]。“民心關乎國運”,民眾社會信心的高低不僅關乎國家改革和社會發展的成敗,更關乎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勝,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的奪取,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實現。但中國人民大學發布的2015年中國發展信心調查結果顯示:在我國,個人學歷越高,對社會發展的信心越弱[3]。這一結果值得我國學者和決策者深入反思,為什么受教育水平越高,人們的社會信心越低呢?遺憾的是,我國學界對此研究尚付闕如。Hakhverdian and Mayne在研究教育與社會信任的關系中發現,個人教育獲得對社會信任的作用在不同腐敗感知的國家中具有差異性[4]。自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就把反腐倡廉工作提到新高度,十九大又進一步提出全面從嚴治黨永遠在路上,持之以恒正風肅紀,為此,從長期來看,民眾腐敗感知也將持續降低[5]。那么,腐敗感知作為公眾對本國政府治理腐敗和腐敗程度的一種心理折射[6],目前在我國處于什么狀態呢?其是否也影響著個人教育獲得對社會信心的作用力呢?但迄今為止,學者對它們三者間關系的研究還較為匱乏。
鑒于以上問題,本研究將聚焦于腐敗感知對教育獲得和社會信心的調節作用。首先,本文將對國內外有關三者關系的理論及實踐進行梳理與解析,然后在2014年W市社會狀況綜合調查數據的基礎上,采用OLS回歸方法探討腐敗感知變化對教育獲得與社會信心的關系影響,再通過分位數回歸模型考察隨著社會信心水平分位數變化,腐敗感知的調節作用是否隨著社會信心分位數變化而依然具有顯著性?最后結合實證分析結果探討降低腐敗感知對提升受教育水平較高者,特別是高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具有重要意義。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社會信心是指民眾基于現實生活狀況的認知下,對未來一段時間內個人與社會發展的綜合態度和預期評價[7],有些學者把社會信心分為個人未來發展信心和總體社會發展信心[8]。其中,學者李漢林則把社會信心分為被訪者對宏觀層面的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形勢的信心和對微觀層面的個人未來發展前景的信心[2]。而本研究主要探討民眾對國家未來發展的宏觀社會信心,于是把社會信心界定為人們對國家的政治社會發展形勢的未來預期與判斷。
(一)教育獲得與社會信心:直接效應
社會信心與其他社會態度一樣,會受到個人因素影響[9]。教育作為個人提高社會地位的重要方式,塑造著人們的思維方式和世界觀,能增強人們對社會信息的獲得和加工能力,使人們對同一信息具有不同的認知反應[4]。由于對社會信心研究的維度和側重點不同,一些研究認為教育對社會信心沒有顯著影響[6,10-11];還有一些研究認為受教育程度越高,人們對政府公職人員的認同度越高,其社會信心越高[12]。但有研究表明,與受教育水平低者相比,受教育水平高者的社會信心較低,即教育對社會信心具有反向作用[13]。中國人民大學在2015年中國發展信心調查報告中指出,我國居民的學歷越高,其社會信心越低[3]。Hakhverdian和Mayne提出教育對評估社會事件具有精確誘導和規范誘導的功能,教育對人們關注政治和公共事件的數量和指向方面都有積極的效應,教育程度較高的人更能準確地評判政府在公共事務方面的表現[4]。受教育水平較高者比受教育水平較低者更一致地對政府決策和政策感興趣[14],平時會花費更多時間關注時事新聞,及時了解國家社會發展動態[15]。由此可知,人們的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容易對政治系統中存在的問題做出準確反應[16]。自十八大以后,黨中央加大反腐力度,在反腐初期,落馬的省級以上“大老虎”紛紛被媒體大肆報道,極端反腐事件在短時間的集中曝光,較容易降低持續關注政治的受高等教育者的社會信心[17]。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假設如下:
假設1:公眾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其社會信心越低。
(二)腐敗感知的調節效應
測評一國( 地區)的腐敗程度,學界通常采用兩種方法: 客觀測評法和主觀測評法。客觀測評法主要是通過司法起訴的腐敗案件數量、腐敗構成的經濟損失等硬性指標來考核腐敗的程度。但由于腐敗行為具有隱蔽特性以及每個國家在法律制度和信息公開方面具有差異性, 因此,學術界對腐敗的客觀測評法提出較多質疑。目前,一些學者和機構開始采用主觀測評法反映人們對社會腐敗程度的態度和評價,填補了客觀測評法的不足[18]。其中,腐敗感知作為公眾對當前政府官員腐敗的主觀感受[19],在國際上已被廣泛使用。社會信心作為基于社會現實判斷下的未來主觀感知,自然受人們當前社會態度的影響[18],那么,也就不可避免地受到當前腐敗感知的影響[6]。雖然學界有關腐敗感知與社會信心關系的研究文獻較少,但國內外一些研究已多次證明民眾對公共部門的腐敗感知會影響其對本國政治的支持態度。Clausen 和 Kraay等對GWP 數據分析發現,腐敗感知顯著負向影響人們對公共機構的信任度[20]。Davis 和 Camp等對智利和哥斯達黎加等三個拉美國家的研究發現,腐敗感知降低了公民對政治系統合法性的認同,從而使公民疏遠政治參與[21]。我國的一些研究也表明,腐敗感知是抑制政府公信力的重要決定性因素[22],對村民的政治參與具有顯著負向影響[23]。如果社會公眾對當前政府的認可度不高,參與性政治流于“形式”,政府合法性權威消失,政府公信力降低,在此情境中,必然導致社會公眾對國家社會失去信心[24]。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將假設設定如下:
假設2:民眾的腐敗感知越低,其社會信心越高。
在研究教育與社會信任關系時,Hakhverdian 和 Mayne得出國家的總體腐敗感知對它們兩者間的關系具有調節作用[4]。在民眾腐敗感知較高的國家里,受教育程度越高,社會信任越低;在民眾腐敗感知較低的國家里,受教育程度越高,社會信任也越高。我國有學者指出,對當前事物的信任度越高,對該事物未來發生的預期的相信度也越高,即公眾的信心越高[25]。可見,社會信心與社會信任具有較大的相關性。Cao,et al.對全球54個國家的69 309名被訪者進行研究發現,教育對社會信心沒有顯著影響[26]。Weitzer, et al.對美國社會研究發現,越高的受教育程度,越不容易察覺到社區存在的不良行為,其社會信心越高[12]。而Tankebe在他的研究中解釋,由于受教育者更加恪守和關心民主價值觀和規則,與民主程度較高的西方國家不同,在腐敗現象較為嚴重的加納,民眾腐敗感知較高,受教育程度則顯著減低人們的社會信心[27]。我們由此可以推斷,教育對社會信心的作用會受到民眾腐敗感知的影響,當腐敗感知降低時,教育獲得對社會信心的抑制作用將減弱,并有可能對社會信心產生積極效應。鑒于此,本研究提出下面第三個假設:
假設3:腐敗感知對教育獲得和社會信心之間的關系具有調節效應。
三、數據、變量與研究方法
(一)數據
本研究的數據來源于武漢大學社會調查研究中心在2014年開展的W市社會狀況綜合調查,問卷的總體是W市居民,采用多階段抽樣方法,獲得1887份問卷。為了統計分析的準確性和方便性,對數據進行缺失值處理,最終有效樣本量共有1556份,其中基礎受教育者有710人,中等受教育者有463人,高等教育者有383人。
(二)變量
1.因變量:社會信心的測量及統計分析。
社會信心量表,共十二個題項,要求被訪者按1-10打分,10分為滿分。由于第一個題項“對自己未來事業發展與生活水平提高的信心”和最后一個題項“對全人類發展前景的信心”在因子分析中的被解釋力度較低,于是本研究剔除了量表中這兩個題項,剩余的十個題項分別是對W市未來發展、國家生態環境、食品安全、醫療體制、人才教育、和諧社會、反腐敗、民主法制建設、“中國夢”實現、國家和平崛起的未來發展信心,并作內部一致性檢驗,得出Cronbach’sα系數為95.6%,說明社會信心量表具有非常良好的信度。據此,本研究通過對社會信心的十個題項相加,然后除以10,得出一個民眾對宏觀社會總的社會信心變量。通過采用核密度分布圖來揭示W市不同受教育群體的社會信心基本情況。
從圖1可以看出,三類受教育群體在社會信心分布上具有兩個明顯特征:從曲線位置上看,三類曲線都是偏態分布,隨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社會信心的密度分布曲線呈整體向左平移的趨勢,直觀地反映了受教育程度越高,民眾的社會信心水平越低,這與中國人民大學發布的2015年中國發展信心調查結果[3]一致;從峰度上看,基礎受教育群體和高等受教育群體的社會信心峰度較高,說明這兩類群體的社會信心得分值的眾數較集中,而中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峰度平緩并明顯低于其它兩類受教育群體。為更全面、更深入地了解三類受教育程度對社會信心水平不同分位點的影響變化,本研究將利用分位數回歸模型進一步對各個信心水平進行分析。
2.自變量的測量及統計描述。
本研究把教育獲得作為主要解釋變量,教育獲得按基礎、中等和高等教育分為三類,基礎教育是指初中及以下,中等教育是指高職、技校和高中學歷,高等教育是指專科及以上學歷。
腐敗感知作為調節變量,是選取問卷中有關腐敗感知的題項,問題為“您認為目前我國社會中的腐敗現象是否嚴重”,選項分別為“很嚴重”、“比較嚴重”、“不太嚴重”、“沒有腐敗問題”、“不好說”。本研究對其進行反向計分和編碼后,1代表“沒有腐敗問題”,2代表“不太嚴重”,3代表“不好說”,4代表“比較嚴重”, 5代表“很嚴重”,最終形成本研究所需的腐敗感知變量。
控制變量分別為人口特征變量(性別、年齡、婚姻)、客觀社會地位變量(戶籍、工作、個人收入)和主觀社會地位認知變量,具體情況如表1所示。
表1數據顯示,三類受教育群體的社會信心水平存在明顯差異,隨著受教育程度的提高,W市民眾的社會信心不斷下降,進一步印證了社會信心的核密度分布結果。
(三)研究方法
在研究方法上,以往研究多采用最小二乘法(OLS)描述了自變量X對于因變量Y的均值影響。當對回歸系數的顯著性進行推斷時,通常要假定隨機誤差服從正態分布;而且,最小二乘法(OLS)只能得到一條回歸曲線,而一條曲線所能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在實際生活中,隨機誤差多為非正態分布,數據分布容易出現重尾或異常值,這時,最小二乘法(OLS)結果的穩健性就會較差[28]。為了彌補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在回歸分析中的缺陷,Koenker 和 Bassett 于 1978 年提出了分位數回歸(Quantile Regression)的思想[29]。它依據因變量Y的條件分位數對自變量X進行回歸,這樣得到了所有分位數下的回歸模型。與最小二乘法(OLS)相比,分位數回歸能更精確地描述自變量X對于因變量Y的變化范圍以及條件分布形狀的影響。分位數回歸能夠捕捉分布的尾部特征,當自變量對不同部分的因變量的分布產生不同的影響時,例如出現左偏或右偏的情況時,它能更加全面地刻畫分布的特征,從而得到全面的分析,而且其分位數回歸系數估計比 OLS 回歸系數估計更穩健[30]。通過社會信心核密度分布圖,我們發現社會信心出現了左偏態分布形態,更適合應用分位數回歸對其進行分析,進而比較和驗證OLS的回歸結果。
四、實證結果分析
本研究首先采用OLS回歸方法分析教育獲得、腐敗感知及教育獲得和腐敗感知交互項對社會信心的平均影響,然后采用分位數回歸方法分析教育獲得、腐敗感知及兩者交互項對不同社會信心水平的分位數影響。本研究把腐敗感知作為連續變量,為防止變量與交互項間的多重共線性,對腐敗感知變量進行了中心化處理。
(一)OLS回歸結果及分析
在表2中,首先把主要解釋變量教育獲得和其他控制變量代入模型1,結果顯示R2=0.083,說明教育獲得和其他控制變量可以解釋社會信心8.3%的方差。控制其他變量后,與基礎受教育者相比,中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不顯著,但高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顯著,系數為-0.523(plt;0.01)。
為了進一步檢驗調節變量的有效性,模型2中引進了調節變量腐敗感知。從模型2的回歸結果發現模型的判定系數為R2=0.125,比模型1的方差解釋力度增加了3.8%。同時,中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與基礎受教育者相比依然沒有顯著性,高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依然顯著低于基礎受教育者,也就是說模型1支持的教育獲得對社會信心具有顯著影響的命題依然成立。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的影響呈顯著負向影響,系數為-0.330(plt;0.01),即如果民眾在主觀上認為我國腐敗現象越不嚴重,其社會信心越高。此外,在模型2中,我們還進行了所用自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檢驗,得到的方差膨脹因子都在1~2之間(1lt; VIFlt;2),這說明自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為進一步分析教育獲得對社會信心的預測作用是否隨腐敗感知變量的變化而變化,模型3中引進了教育獲得和腐敗感知的交互項。通過比較模型2和模型3的結果,我們發現:加入交互項后,教育獲得和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的影響結果與模型2的結果相一致;中等教育和腐敗感知的交互項及高等教育和腐敗感知的交互項都對社會信心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說明教育獲得與社會信心的關系會隨腐敗感知的變化而變化,即腐敗感知在教育獲得和社會信心之間起調節作用。中等教育和腐敗感知的交互項系數為-0.217,說明與受基礎教育者相比,受中等教育者的腐敗感知降低1個單位,其社會信心就會在-0.0551基礎上增加0.217個單位;高等教育和腐敗感知的交互項系數為-0.288,說明與受基礎教育者相比,受高等教育者的腐敗感知降低1個單位,其社會信心在-0.466基礎上增加0.288個單位,這說明無論是受中等教育者還是受高等教育者,只要民眾在主觀上認為國家腐敗現象不嚴重,他們的社會信心就會明顯提高,甚至超過受基礎教育者。
(二)分位數回歸結果及分析
在OLS模型中已經證實教育獲得與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的作用。為進一步全面了解控制其它變量后,在不同社會信心水平下,教育獲得和腐敗感知的影響變動情況。在分位數回歸模型中,本研究列出社會信心水平在0.1、0.2、0.3、0.4、0.5、0.6、0.7、0.8和0.9共九個分位點的分位數回歸結果,由于篇幅有限,只保留了教育獲得和腐敗感知兩個自變量,結果如表3所示。
同時,為解釋教育獲得和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各水平影響的完整情況,圖2分別列出了受中等教育者、受高等教育者和腐敗感知的社會信心分位數回歸的系數變化情況。
注:①圖中較粗的虛線表示解釋變量的OLS回歸估計值,上下兩條較細虛線之間的區域表示 OLS 回歸估計值的置信區間(置信度為 0.90)。實線是各個解釋變量的分位數回歸估計結果,陰影部分是分位數回歸估計值的置信區間(置信度為 0.90)。②圖中橫軸表示社會信心的不同分位點,縱軸表示各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
從表3和圖2中,我們看到,在平均的腐敗感知下,與受基礎教育者相比,受中等教育者的社會信心影響系數值不顯著,變化趨勢呈“N型”。與受基礎教育者相比,受高等教育者的社會信心變化趨勢是經過兩次上下波動后,再上升,且各分位點上的系數值都具顯著性,在0.1分位點上的影響作用最大,為-0.749,說明在平均的腐敗感知下,當社會信心處于低水平時,高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與基礎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差距最為明顯。在各分位點處,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呈顯著負向影響,其影響趨勢為曲線上升,當社會信心處于低水平時,降低腐敗感知對提升社會信心的作用力最為強烈,當處于高社會信心水平時,降低腐敗感知對提升社會信心的影響力將有所減弱。
為了進一步考察教育獲得與腐敗感知交互效應在不同社會信心水平上的變化情況,本研究將交互項加入到分位數回歸模型中(見表4),同時圖3列出了中等教育、高等教育、腐敗感知、中等教育和腐敗感知交互項、高等教育和腐敗感知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隨社會信心分位點變化的情況。
通過表4和圖3,我們可以發現中等教育程度、高等教育程度和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的影響系數雖與表3中的系數值略有不同,但變化趨勢卻與圖2中的變化趨勢非常接近,只在0.9的高社會信心分位點處,腐敗感知對社會信心的顯著影響消失。
對于中等教育程度與腐敗感知的交互項來說,其對社會信心影響呈 “W型”變化趨勢,除在0.6分位點處對社會信心影響不顯著外,在其余分位點處均對社會信心具有顯著負向作用。因此,除中上社會信心水平外,與受基礎教育者相比,受中等教育者在其余水平上的社會信心會隨腐敗感知的降低而上升。這是對OLS回歸結果的再一次驗證,說明降低民眾腐敗感知是提升受中等教育者社會信心的一個重要手段。
從高等教育程度與腐敗感知交互項所產生的變化趨勢來看,其對社會信心的影響呈“倒N型”,除在0.1低社會信心水平和0.5中等社會信心水平處的影響不顯著外,在其余各分位點處都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
五、結論與討論
在2014年W市社會狀況綜合調查數據的基礎上,本文分別采用了OLS回歸方法和分位數回歸方法分析教育獲得對社會信心的預測作用是否受腐敗感知的影響,具體研究結論如下:
第一,本研究結果表明,民眾的教育獲得會對其社會信心產生較大的負向影響,特別是高等受教育者的社會信心最為消極,這一結果與一些研究結果較一致[10]。而且與受基礎教育者相比,受高等教育者對社會信心的負向影響在各社會信心水平上依然顯著,這給本研究的假設1提供了較有力的支持。原因可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群對國家社會信息動態較為關注,并能對這些信息作出客觀準確的評價。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持續發展,但由于政治體制不健全、民主法治不完善和政府監管不力等,使各類社會矛盾紛至沓來,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問題和社會矛盾,民眾缺乏一定的發言權、表決權、監督權和參與權。中央政府自十八大以來,在作風建設和嚴懲腐敗方面聲勢浩大,前所未有,但初期密集的反腐報道容易使對社會具有較高期望的受高等教育者對政府行為不滿意,社會信心低下。
第二,腐敗感知與社會信心間具有顯著負向關系,而且這一顯著影響會隨著社會信心水平的下降而明顯增強,強有力地對假設2給予支持。這與以往的研究發現相類似,腐敗感知會瓦解公眾對政治制度、法律制度、規范的認同感、信任度和支持度[20,22],當民眾開始懷疑政治制度、法律制度、規范的合理性和合法性時,他們的社會信心也將急劇潰散[24]。反之,腐敗感知降低,清廉感知提升,將減少民眾感知層面的信任危機[5],從而使民眾對社會發展充滿希望,堅定社會信心。
第三,本研究還對腐敗感知在教育獲得與社會信心間的調節作用進行了考察。OLS回歸結果表明,與受基礎教育者相比,腐敗感知對受中等教育者和受高等教育者的社會信心具有顯著的調節作用。在進一步的分位數回歸分析中,除在社會信心的中上分位點(0.6分位點)外,中等教育與腐敗感知交互項在社會信心的其他水平上都表現出顯著負向影響;對于高等教育與腐敗感知交互項,除在社會信心的低水平(0.1分位點)和中水平(0.5分位點)外,在社會信心的其他水平上均具有顯著負向影響。這進一步證明,除極少數的社會信心水平分位點外,中等受教育群體和高等受教育群體對社會信心的作用都會受到腐敗感知的影響,假設3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持。換言之,當民眾的腐敗感知降低時,中等受教育群體和高等受教育群體的社會信心就會高于基礎受教育群體。原因可能在于,不同受教育者具有不同的價值觀和道德思想,與受較低等級教育群體相比,具有較高學歷的群體在學校里接觸到更多的自由、平等、公平和民主思想,在此思想理念的影響下,受較高等級教育者對國家腐敗現象較為敏感和關注,而且受較高等級教育者能夠獲得有關腐敗現象的較多信息、具有對其信息進行有效處理和客觀評價的能力,形成較高的社會期望。當國家政府及工作人員具有腐敗行為時,受較高等級教育者便會對此做出消極的評價。反之,一個透明廉潔、信守負責、自由平等的民主化政府可以降低或消除人們對政府的腐敗感知,特別是與受較高等級教育者的核心民主理念相契合時,其社會信心就會增強并有可能超過受較低等級教育者。
我國政府部門已出臺相關政策, 2020年高中教育即將在全國普及[31]。高中教育普及將促使全民教育水平獲得大幅度提高,同時,也為國家和政府扭轉教育對社會信心的負向影響提出挑戰。黨的十九大提出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使命將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實現這一偉大夢想就必須進行偉大斗爭。為此,當前我國的反腐倡廉工作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雖在短期內反腐成就并不能降低腐敗感知,甚至有可能還強化民眾的腐敗感知[17],但從長期來看,將有助于肅清黨內腐敗毒瘤,凈化官場的歪風邪氣,遏制嚴峻的腐敗形勢,營造自由、民主、開放的政治環境,從而降低民眾腐敗感知[5]。但是,反腐倡廉并不足以有效降低人們的腐敗感知,還需要通過社會組織的通力合作。首先,政府組織要加強法律法規建設,依法執政,依法治國,用法律法規約束政府領導及政府辦事人員的言行舉止,使所有政府人員形成有法必依的守法意識。其次,政府組織要建立科學有效的監督機制、獎懲機制和問責機制,給予民眾參與基層政府監督的權利,有效制約和監督基層領導和政府機構的行為,有效遏制腐敗發生,一旦發現政府官員的違法行為,將給予嚴肅處理,提升法律法規的威懾力。再次,政府要利用互聯網開展電子政務,提高工作效率,增加工作透明度,使公眾具有一定的政治知情權,增強幸福感和獲得感。這在一定程度上將增強關心政治的高學歷民眾的政府信任和社會信心。同時,各類社會媒體要對當前的腐敗現象進行客觀、全方位的報道,使民眾、特別是高學歷人群意識到當前國家政府在反腐工作上取得了較大成效,且整個社會形成了較為清正廉潔的氛圍。而且,在各級各類學校中,學校領導和教師也需大力宣傳國家和政府的反腐決心和實施行動,使學生們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形成“信任政府”的校園文化,相信我國將不斷走向民主、開放、公平、公正的社會。只有當整個社會的腐敗感知降低時,受較高等級教育者的社會信心,特別是受高等教育群體的社會信心才會逐漸提升。受高等教育者作為我國社會主義發展事業的重要力量,其社會信心的提振將意味著他們愿意支持政府政策,并與政府合作,共同創造和諧社會,助力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早日實現。
最后,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需要在以后的研究中進一步探討與完善。本研究所用數據主要來源于2014年W市的橫截面調查,代表性有待商榷,若要全面深入研究就需要有全國性的數據,才能得出更為科學的結論。在分位數回歸結果中,在0.6分位點的社會信心水平下,腐敗感知對受中等教育者的社會信心沒有調節作用,在0.1和0.5分位點的社會信心水平下,腐敗感知對受高等教育者的社會信心沒有調節作用,希望在以后的進一步研究中能夠尋找到在這些社會信心水平上影響受中等教育者和受高等教育者社會信心的因素,從而為以后政策的制訂提供更合理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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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婷婷)
Educational Attainment, Corruption Perception, and "Social Confidence: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OLS and Quantile Regression
CHU Qi|hong1,BI Wen|fen2
(1. Department of Sports,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Chongqing 401120,China;
2. School of Culture and Social Development Studies,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survey data on Wuhans comprehensive social situation in 2014, the impacts of educational attainment and corruption perception on the social confidence are analyzed. The result shows that under the different social confidence levels, the social confidence of people with higher education is still significantly below that of the people with elementary education; Corruption perception has significant negative influence on social confidence. In the interaction effect, in addition to the 0.6 quantile of social confidence level, in the rest of the social confidence level, the perception of corruption shows obviously regulating effect on social confidence of secondary educates; For the higher educated, in addition to 0.1, the lowest social confidence level and 0.5, the middle social confidence level, the perception of corruption in other social confidence level hold regulating effect. With the improvement of the overall level of education in China, reducing public perception of corruption is important for promoting peoples social confidence.
Key words:social confidence; educational attainment; corruption perception; quantile regres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