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 [外二首]

石一鳴

螞蟻在瓶中攀爬

瓶子放在空曠的原野，可以看到世界

就是走不進它。

奮力一生，光滑的懸崖

從未因為用功而改變方向

我想到一個悲傷的故事，西比爾盼望

不要掛在瓶中。她需要風

把她吹到蒲公英綻放的五月

瓶子是固定的。她確切需要的是

飛沙走石，有一塊不可抗拒的鵝卵石

撞擊，她能想到無聲的破裂

多少次，我們都是從破裂中走出

然后又回到瓶中，并且加了蓋

絲瓜的欲望

她愛遼遠的天空

愛天空之下的云朵與群峰

她愛屋背后蒼翠的樹林

愛林中的飛鳥與蟬鳴

她的愛，是陽光和雨露

是鹽巴和菜油

一盤好菜，一個好胃口

她愛的立體框架

圍著石墻，沉重的欲望懸掛

整個夏季的喧嘩

等著，一幅秋天的靜物畫

眼睛的快門

關(guān)掉眼睛的快門，身體這部照相機

用了三十多年，內(nèi)存卡，保存的僅是

虛構(gòu)的章法。或許還有

中了病毒無法打開的文件夾

長焦：那些殘忍的、反動的，或動人的

一萬多里的巨幅圖片

我拍不下來。只有模糊的鏡頭

侵入我的近視眼

短距：花兒多美啊！每個人曝光的幸福

都是菜葉的綠，而忽略了

葉背面蠕動的青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