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大海

在大海邊

◆◇ 阿 信

日落之前，

我一直坐在礁石之上。

墨綠的海水一波波涌起，撲向沙灘、岸礁，

一刻也不曾停息。

椰風和潮汐的聲音，棲滿雙耳。

想起雪落高原風過

松林馬匹奔向

荒涼山岡……我閉上了眼睛。

那曾經歷的生，不乏奇跡，但遠未至

壯闊;必將到來的，充滿神秘

卻也不會令我產生恐懼、驚怖。

日落之際的大海，

突然之間，變得瑰麗無比。

隨后到來的暮色，又會深深地

掩埋好這一切。

我于此際起身，離開。我的內心

有一種難得的寧靜。

大海沒有淚水

◆◇ 安 琪

大海沒有淚水

沒有父母，沒有子女，沒有感情

沒有眾生平等

大海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的平靜與狂怒

只有自己水做的筋骨與肌肉，只有自己

緊緊抱在一起的水和水

永遠不分開

大海只有水

沒有淚水，大海不提供褒義和貶義

不提供藍色和綠色

捧起大海，不見藍色，不見綠色

大海就是大海，味咸，無色

大海就是水

船 票

◆◇ 北 島

他沒有船票

又怎能登上甲板

鐵錨的鏈條嘩嘩作響

也驚動這里的夜晚

海啊，海

退潮中上升的島嶼

和心一樣孤單

沒有灌木叢柔和的影子

沒有炊煙

劃出閃電的船桅

又被閃電擊成了碎片

無數次風暴

在堅硬的魚鱗和貝殼上

在水母小小的傘上

留下了靜止的圖案

一個古老的故事

在浪花與浪花之間相傳

朋 友

◆◇ 東蕩子

朋友離去草地已經很久

他帶著他的瓢，去了大海

他要在大海里盜取海水

遠方的火焰正把守海水

他帶著他的傷

他要在火焰中盜取海水

天暗下來，朋友要一生才能回來

海之情歌

◆◇ 扶 桑

我仍然記得那天早晨

大海淺淡的灰綠色

像野貓的眼

那么清冷、寂寥。月亮

飄得很高

仿佛一枚被遺忘的紙鳶

我仍然記得

我曾經有一個身體

我曾經有一顆心

在那天早晨我曾是你的戀人

哦，空無一人的大海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海 子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你見過大海

◆◇ 韓 東

你見過大海

你想象過

大海

然后見到它

就是這樣

你見過了大海

并想象過它

可你不是一個水手

就是這樣

你想象過大海

你見過大海

也許你還喜歡大海

頂多是這樣

你見過大海

你也想象過大海

你不情愿

讓海水給淹死

就是這樣

人人都這樣

燈 塔

◆◇ 黃禮孩

白茅海的燈塔

它是這個海域停止旋轉的羅盤

一個趕海的老人站在那里

回憶著熱帶憂郁的風暴

沉默倦于大海遠去的轟鳴

陰影中的細浪多么寂寞，沒有紛繁的金邊

起伏閃亮。冬日午后，在你到來之前

大海釋放出大霧，天空吐出白夜

把昨天與今天等同起來

從清晰到混沌，一種轉調

天空與大地回蕩著聽不見的濤聲

就像一盞漁火接著一盞漁火的熄滅

去找回海浪的天賦，恢復自然本來的面目

一瞬間，寧靜中的凝視，你的迷途遭遇了出路

你看見白色海水升起了一柱光

詞語中的燈塔重新亮出了強烈的信號

仿照日落歸大海

◆◇ 何冰凌

遺忘多好

海的那一邊

一定也有一個我

面容憂戚

塞壬們的歌聲

是禮物也是噩夢，被綠藻糾纏

水手們的耳朵填滿蜜蠟

桅桿上拴著鐵的鎖鏈

在幽暗的海水深處

所有殉身的人

皆化身泡沫和金光萬丈

重新撲打堤岸

日 照

◆◇ 江 非

那個早晨我們喝了牛奶

沿著海邊的一條便道去往海灘

原始森林早已消失，只有臉

仍能感覺到從那林中升起的風和古老的潮濕

多么令人安慰！幾只昨日的鳥兒還在

它們起落的身上依舊纏繞著厚厚的時間之輪

我們走過去，在離海水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防腐木由于色澤而顯得凝重和肅穆

我們看見海底的爭論泛起的白色的低浪

有幾秒鐘，看見有人正從那復原之夢中浮起

有一次，在海南島，也是如此

炎熱的夏日的清晨，它從東方的水槽緩緩升起

我們在窗口站著，小心翼翼地剝著它的外殼

我們知道，它剛剛誕生，還有幾個小時

才能從薄暮的山地緩緩消失

東山的夜

◆◇ 康 城

大海是一床不安棉被覆蓋著你的睡眠

裸體的魚群無法入睡，背部的肌肉

瘦成刺。

失眠就轉身翻一次波浪，手是一張網

捕捉一定的長度

它有更深度的離開

成為一座房子的陽臺

對于漁民來說，魚群是磚瓦

或是一片玻璃

大海是不安的發電廠

波浪聲在你的意識里清醒

一顆風動石填住你的全部睡眠

致命的觸動

風，流過，石頭迅速復活

石頭分裂，在白天，1992 年

在夜晚，它們則往秘密的中心聚集

木 船

◆◇ 津 渡

頂著木船的人

有一雙，掛滿海藻的腿

他們在沙灘上矮下來

腳蹼，向著睡眠壓縮——

從翻扣的船艙里，爬出兩只螃蟹

我的兄弟們，在泥沙里嘔吐

他們被風干

被縫制，繃緊在船底

他們有木乃伊一樣珍貴的沉默

大 海

◆◇ 梁曉明

那在肋骨與胸腔里每天工作的，是大海

滋養著水草與深深的峽谷

城市在眼睛里以一只喇叭的形象出現

雜音是掃帚演奏出來的

彷徨是街道制造出來的

孤獨的月亮和孤獨的窗簾在暗示

愛情是屬于螞蟻的

我右嘴角一直苦笑到希臘

這個我不認識的國家

曾經秧苗一樣暗示我生長

在 日 照

◆◇ 雷平陽

我住在大海上

每天，我都和大海一起，穿著一件

又寬又大的藍衣裳，懷揣一件

波濤加工廠，漫步在

蔚藍色天空的廣場。從來沒有

如此奢華過，洗一次臉

我用了一片汪洋

有什么值得大海去藍

◆◇ 李元勝

有什么值得大海去藍

有什么值得大海蒼老

太多的過眼煙云

包括你

包括我

有什么值得大海心痛

太多的知識

使大海充滿了苦澀

也使它變得像一個巨大的篩子

有什么值得它去藍

有什么值得它洶涌

海水松開手指

只有遺忘，只有經過

有什么值得大海挽留

孤島在等待一對翅膀

◆◇ 凌 越

孤島在等待一對翅膀，

夜晚在等待你的漫步。

為契合海的精神，

大地抱緊雙肩，

放縱的意念被禁錮為局促的小巷。

疾病的幻覺是甜美的，

老別墅孤寂的燈光前來安慰。

忠誠的月亮追隨你，

在時間棄絕文字拯救的時刻，

在心靈的重負因冷漠而變得輕盈的日子。

海濱紀事

◆◇ 劉潔岷

一架俯臨大海的山峰

一座面朝大海的城市

一只小錨

拋進你的窗口

一艘船被網得飽滿拽沉

一條舢板搖出了大海

一個輕生者從海邊歸來

一名勇敢的水手睡得太酣

他將被擲入水中

而海水在平穩地上漲

你在陸地上的經歷

被認為是虛構的

你的頭頂上彩云飄揚

你的上衣是椰樹的陰影

一群鷗鳥

在入海口消失

一只蝴蝶環繞你飛翔

一本航海日志逸出一串駝鈴

一條遙遠的北方大河

在逐漸變藍

一座面朝大海的城市

一架俯臨大海的山峰

夜里，太陽沒了

你我的眼睛閃耀明潔的光芒

大海的失蹤者

◆◇ 馬 莉

我無數次觀察過海水變化的節奏

正午的海水是寂寞的，它要睡眠

而到黃昏，或是天亮以前

海水的力量足夠考驗一顆忍耐的心

它悄悄行走，帶走落日和溫暖的住宅

一次退潮足以使夢境破碎或重圓

巖石的縫隙中，海水洗刷著秘密

與大海有關的秘密，將被海水帶走

帶向陌生而遙遠的天空之城

然而歲月，未來的歲月，它在何處

誰能見證海水的變化與太陽有關

與永恒的星月有關。大海是無知的

大海使天空升起一股虛空的力量

這力量足以使一個人成為大海的失蹤者

海 平 線

◆◇ 劉 年

海上有水母，天上，有水母一樣的云

星星落進海里，就成了海星

海邊有潔凈而緩慢的貝殼，天邊有同樣潔凈

而緩慢的月亮

只有海邊的我，在天上找不到對應的事物

沉默的海

◆◇ 瞿 煒

所有的浪花，都記得那一天

直到日子近了，海浪就會聚集

那些曾經奔跑在它身邊

并向著它吶喊的青年們

有的死去了，剩下的

都和它一起沉默著

鯨魚被獵殺的那一天

海里充滿了血腥

超聲波在海濤里穿越

一切生靈都在哀泣、默禱

但倒映在海上的云并不知曉

云比海輕，陸上的花卻以為

海比云更輕

因為海被風刮去很遠

花瓣飄落在海面上，隨波逐流

它將看到，那里空無一物

只有死一般的寂寞和恐懼

深藍，直到黑如夜幕

波浪舔舐著彼此的傷口

發出黏稠的親密聲

海的沉默，只是掩蓋了地底的火

和地殼下無數次的震蕩

看 海

◆◇ 娜 夜

那是海鷗

翅膀點擊著浪花

那是我們經常用來形容內心的—— 波瀾

也形容壯闊的時代

在祖國的海邊

我們談論往事 一代人的命運

—— 當我發呆 我的手再次被1996 年的

某個下午握住

那沒有當即發生的

就不會再發生

那是海底的天空

閃電在潛水

大海使太陽誕生 一躍而起

那巨大的光芒

使天空踉蹌了一下

又掙扎著

站穩了

黎明的海洋

◆◇ 食 指

西面黑夜的背景是那么寒酸

東方黎明的心胸卻那樣坦蕩

一群群海鳥在向大海呼喊

已是黎明時分，醒來吧海洋

醒來吧，醒來吧，黑色的海洋

你承受著黑夜的壓抑

你深感到黑暗的窒息

你肌肉的每一次抽搐

都是一道寒心的波浪

海風鼓起你劇烈起伏的胸膛

你強勁的呼吸掀起滔天巨浪

一次又一次地沖淡著黑夜的劣跡

天空才有了一線懵懵的亮光……

海鳥在用尖厲的呼叫

報告著黑夜最后的抵抗

正匆匆把明星的銀幣

草草收入自己的私囊

黑夜正在準備逃亡

終于醒來了，黑色的海洋

亦裸著肌肉閃光的臂膀

在那天邊的海平線上

奮力托起了火紅的太陽……

大概海洋也受了傷——

不然怎么會有

一攤攤殷紅的鮮血

浮蕩在黎明的海面上

回到大海

◆◇ 蘇 淺

像珊瑚蟲那樣去愛;

像珊瑚蟲那樣，緊緊抱在一起。

讓美成為死亡經過的路徑。

這樣，短暫的一生啊

也能把一座清新的島嶼在早晨懸掛;

除了大海

什么都不能把它擁有。

回 聲

◆◇ 唐不遇

對他來說，一首詩就是

一座島嶼，而被刪的詞語

組成了礁石群，一直矗立在

離岸不遠的地方，時而

被潮水淹沒，時而

完全裸露。他常常

獨自坐在黑色的礁石上，

沉思其咸澀的意義，

直到潮水重新漲起，

他爬起來，像一只螃蟹

噴吐著泡沫，飛快地

消失于裝滿回聲的海螺。

在夜航飛機上看見海

◆◇ 王小妮

什么都變小了

只有海把黑夜的皮衣

越鋪越開。

一路向北飛

右下方見到天津

左下方見到北京

左右俯看有兩團飛蛾撲著火。

這時候東海突然動了

風帶起不能再碎的銀片

又密又多的皺紋抽起來。

我看見了海的臉

蒼老的海岸

哆哆嗦嗦把人間抱得那么緊。

我見過死去

沒見過死了的又這樣活過來。

上鎖的房間

◆◇ 西 川

我愿在風暴之夜獨自打開

我身旁這孤零零的上鎖的房間

我會找到一截蠟燭、一盒火柴

一道令人顫抖的精神閃電

五百米以外石頭沉入大海

山巖上一只棲鳥靠本能活到今天

是的，大海就在近旁，在風暴之夜

我愿聽著濤聲，把蠟燭點燃

在陸地上書寫生命的太陽

也書寫下萬物的死期

但我是走向大海的年輕人

歷經磨難之后我將羽翼豐滿

三聲叩門回蕩在我的額頭

潮水像無數只海龜躍上沙岸

這夜間的蜂箱，這古舊的船艙

這被遺忘的門板正好對稱那明月高懸

我愿在風暴之夜獨自打開

我身旁這孤零零的上鎖的房間

海上的風

◆◇ 西 渡

海上的風從哪里來

遠離岸上的人們孤獨的妄想

我來到天朗氣清的大海，水平無際

我沒有在海上找到風浪的蹤影

甲板上忙碌的身影猶如明鏡上的灰塵

浩翰的大海漂浮在人們的夢際

猶如一塊沉睡的大陸

生長鯊魚的恐怖和危險的傳說

我在岸上寫下歌頌大海的詩篇，卻從未了解

暴風雨的故鄉和它的人民

大海呵，我不能對你有更多的了解

猶如我不了解年幼的情人的夢想

她把青春獻給一個失望的老人

她從大海得到什么樣的饋贈

我感恩接受卻無從疑問

我第一次訪問大海，我已面臨著衰老

我沒有見到排浪而起的海上的巨鯨

它在我幼年的夢想中得到棲身的天堂

我所描摹過的海上的珍禽，笨拙的飛行家

渺無蹤影，它們是否隨我的青春一同消逝

淵面的中心如此平靜，海碧而天青

陽光猶如放牧的羊群，面對大海我沒有不安

大海呵，從今往后我如何將你夢想

我的收藏也正是你的收藏

我期待一陣風一陣浪帶我向遠方

諾亞的方舟是海上唯一的船只

我是唯一的旅人，不出于神恩出于懲戒

海上的風從哪里來

我來到海上抱頭沉睡，冒充神明

地曠天低，它終能使人如此夢想

海灘上的鼓手

◆◇ 雪 迪

大海在風中退潮

水退一步，浪向前涌二尺

浪濤使風向上，一寸

一寸地彎著，然后

像尋短見的人，砸下來

那聲音里含著更多聲音

聽上去是空的;使心

難受;離水太近的天空

顯得多么蒼白。一位

鬢發斑白的人，獨立

水中，朝著海浪擊鼓

深色的水草亂攤在岸上

黑鸛逆風飛行，逗留

在浪濤上，突然插入

一個正在躍起的浪頭里

大風使水現出水型;海濤

令風震耳欲聾，雙雙

帶著霸氣。擊鼓人

雙手向下落著，鼓聲

使天空遼遠，落日變紅

大海在洶涌的白浪里

向后退，裸露的沙地

與皮鼓共同閃著金光

鼓聲，使沙灘岑寂，深海起霧

大霧使風向驟轉，海水

躑躅，更多的浪迎面而來

擊鼓人，在風中擊鼓

向著大海。夕陽向西

紅霞和弄風的白鸛向南

翻滾的浪濤挾著夜氣向東

客居人矚望大水，向北

大海之歌

◆◇ 顏梅玖

我看見船，鼻煙色的巖礁和島嶼

還有風滑動在它的胸膛上

我看見它喘息著，追逐牛排一樣，

突然撲向沙灘

天空也急忙跟了過去

我看見它在沙灘上放下蹄子，嚎叫著

又緩緩地退了回來

這是傍晚，一群水鳥逗留在它遼闊的披風上

除了發脹的藍，它幾萬里的心，似乎再無半

點暴動

盡管囿于堤岸，被最狂野的風吹

盡管無數光線的釘子從它的頭頂橫貫到天空

它也不會輸給巨額的藍色死亡之光

我知道，一旦它站起，世界就矮了半分

石 梅 灣

◆◇ 葉麗雋

不是海浪在拍打

而是大半個地球在蕩漾

它巨大、沉緩的內心，何其洶涌，漫溢出

時間的殘骸

空貝殼、珊瑚碎骨、火山石

那一只只被擱淺正在死去的水母

大半個地球在蕩漾—— 在石梅灣，咆哮的

藍色與白色

呼喚著與之相應的靈魂

不是我這樣的沙礫

只配在嗆進幾口咸澀的海水里

退回到沙灘上，面對滔天藍卷，既無力歌詠

也羞于暗自哭泣

小梅沙的海

◆◇ 余 叢

去小梅沙，不是孤獨的一群人

而是裸露的靈魂

在波濤上游泳，啊，那些浪尖上的身體

就這樣喘息著親近大海

我聽見，恐懼的尖叫聲

從海面上傳來，也許是他們的內心

抓緊了起伏的風暴

那些上岸的泡沫呀，卻又如此的倦怠

是的，沿著小梅沙的海岸

我想一個人走走，踩踩浪花就夠了

沙灘上獨自徘徊的腳印

正在被海水裹挾的沙子抹平

你，是海……

◆◇ 楊 煉

那時候，我是一只鳥

多么向往森林外面藍色的海洋

那清脆的喧嘩，堅硬的礁石

在柔軟的沙灘上;留下細小的足跡

我向往開闊的自由

不是天空，玫瑰色的風

在灌木叢中搖蕩

灑下綠色的歡笑，夏天的影子

那時候，我向往海洋

但是今夜，我卻在自己的森林里

找到了你—— 溫柔灼熱的眼睛

我的頭緊貼著你的手掌

像一枚托在綠葉上的果實

一直停泊在港口的小船

在顫栗的海上休息，我的心

像月亮一樣低垂在你的夜空里

那時候，我向往柔軟沙灘上細小的足跡

如今，森林的波浪融化了我

黑色的、濃密的

融進遙遠無邊的土地

我的希望就在這起伏的追逐中生長

呵！你，是海……

島 嶼

◆◇ 育 邦

這么多年來

我終于如愿以償

萎縮成一座小小的島嶼

在浩瀚的人世間

飄來飄去

那些門

打開過，又關上

只有穿堂風

反復證明生活中荒謬的方程式

我在高處居住

離水依然很近

大海如此公正

我所痛飲的正是無常的潮汐

和海水般的月光

港 灣

◆◇ 翟文熙

透過窗戶，他能看到大海的局部。

早晨，陽光越過棕櫚樹、海灘、渡口和船塢

幾座島嶼排列在蔚藍的水域中，

海水以音樂的弧度度，分割出陸地。

夜晚，咸腥的海風進入窗戶，鐵在樓頂生銹。

他關掉藥罐的爐火，空氣變得安靜。

房子里的草藥味消褪。

他看到島嶼燈火星星點點，街燈的光趴在海水上，

退役的軍艦，成為漂浮的海上城市。

競賽者—— 失落的帝國。

只有此刻是永恒的

（選自《找回大海的天賦》，海風出版社2019 年版，黃禮孩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