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文

人類的生存與發(fā)展,“食”是放在第一位的,只有解決了“食”的問題,其他的發(fā)展才可以談起。因此說“民以食為天”,又說“食色性也”“飽暖思淫欲”。
然“食”有可食與不可食之說。“食”可食之“食”,憑借辛勤之勞動換得一日三餐之溫飽,是正大光明的;“食”不可食之“食”,憑借所謂之聰明、投取之機巧,偷偷摸摸,這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就是舌尖上的腐敗。
說是江蘇淮安有一個姓李的人,三十多歲那年,得了一場疾病,就去世了。“淮安李姓者,三十余病亡。”三十多歲,多好的年紀,黃金季節(jié)呀,突然就死了,多可惜。李妻哭啊!李妻嚎啕地大哭啊!
李與妻,是郞才與女貌;李與妻,是琴與瑟;李與妻,是鳳與凰。李與妻三十多歲,是如狼與似虎的年紀。一生好年華,一人能有幾?沒有幾,只有一。
溫軟濃香的李妻,抱著僵硬冰涼的李,嚎嚎啕啕,哭哭泣泣。邊哭邊說,邊說邊哭,句句凄涼,字字悲慘。李妻哭,李妻說:儂的床,冰冰涼;一個人,心慌慌;常思量,永難忘;淚花兒,到天亮。
說李妻從早哭到晚,從晚哭到早。這一哭,整整的是七天六夜,是挑戰(zhàn)了吉尼斯,打破了地球紀錄。
這是要頒發(fā)個證書的嗎?NO,NO,NO。這不行,不能把別人的痛苦變成大眾的快樂。逝者去,親者悲。將心比心,人之常情。缺什么都可以,德是千萬不能缺的,缺德的人是要遭報應的。
“民間人死七日則有迎煞之舉,雖至親皆回避”,這是習俗。但李妻不肯,“已坐亡者帳中待之”,“至二鼓,陰風颯然,燈火盡綠”。
嘿…嘿…我說,寫作那個行者,你不會寫到下面有鬼吧?
行者說,下面就是有鬼,是清朝的袁枚老先生寫的。
鬼來了。鬼什么模樣?鬼就這個模樣:紅紅的頭發(fā),就像QQ汽車前大燈一樣的兩只眼睛,高有一丈多,手里拿了一把鐵叉。叉是幾股的?不知道是幾股的,總之是一把。用一根粗粗的麻繩,拴著李,破窗而入。走到棺材前,看到幾案上擺著酒饌,滿滿的一大桌,有紅燒肘子,有鹵豬頭,有北京烤鴨,有烤全羊,還有茅臺,還有五糧液,還有……鬼也不認識了。
看著這么多的香噴噴的美食與美酒,這個鬼流口水了,“飛流直下三千尺”。鬼也以食為天?讓人“漲姿勢”了。管他三七二十二,鬼沒有讀過書,不懂算術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鬼想。想到做到,做到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鬼飄上了幾案,捋起了袖子,大快朵頤,朵頤大快。那風度,比梁山好漢氣派,比齊天大圣瀟灑。吃的是肚兒圓,喝的是臉兒紅。
鬼吃得正香,喝得迷離。李卻開了小差:“摩撫舊時幾案,愴然長嘆。走至床前揭?guī)ぃ蘅薇ё樱鋈蝗缫粓F冷云,遂裹以被。”李走到自己的鴛鴦床前,那是愛的港灣,李想從溫鴛夢了。七日不見,二十一秋嘛。
鬼發(fā)現了李的不軌意圖,急忙忙,慌張張,踉蹌蹌,來爭奪。耐何酒后無力,且李妻又喊來了子女幫忙,只好逃走。然后,“妻與子女以所裹魂放置棺中,尸漸奄然有氣,遂抱置臥床上,灌以米汁,天明而蘇”。李復活了,因為鬼的貪食——食不可食之“食”。鬼也為此付出了的代價——二十年的牢獄之災。
李與妻又相濡以沫了二十多年。李妻六十多歲的一天,偶然去城隍廟上香,恍惚中看到兩個差人抬著一個帶枷的鬼。仔細一看,就是二十多年前,與自己搶奪丈夫魂魄的紅頭發(fā)鬼。鬼看到李妻就罵到:“吾以貪饞,故為爾所弄,枷二十年矣。今乃相遇,肯放汝耶?”我因為貪吃,才著了你的道,坐了二十的牢,今天相遇,不能放過你了。
李妻回到家中就死了。
這“食”的代價很大吧?是很大,這一“食”換得二十年的牢獄之災,可謂奇聞哉。只是到最后,鬼也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是一味地怪罪于他人,死不悔改也。
陳明貴/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