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幕友在明清官場的地位

于遠洋

摘 要：幕友是明清各級行政長官普遍私人聘請的佐治人員，主要從事文書、檔案一類的工作。幕友因與聘請人存在直接的雇傭關系，并對官員的工作成績存在著決定性的作用，因此兩者之間有著微妙的關系。幕友工作任務繁雜不一，但由于其專業性以至于對官員及封建統治運轉都起著重要作用。

關鍵詞：明清; 幕友; 幕友價值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6-3315（2020）5-191-002

明清時期的官署，上自督撫，下至州縣，都有一種特殊的人物。他們非官非吏，也非平民老百姓，但卻有著比官吏更為顯赫的聲望和地位;他們沒有正式的行政職務，卻在事實上管理這衙門中的行政事務;他們不是法官，卻在事實上操縱著衙門中的案件的審判;他們在行政系統上沒有法定的地位，卻一直受到衙門官吏和老百姓的敬畏，被尊稱為“老夫子”，這就是衙門中的幕友，即“師爺”。

一、幕友群體興起的原因

清代，衙門中無不聘請幕友佐理政務，但這卻非法律之規定，而是因為事實之需要。陳天錫曰：“清代刑錢建制，普及全國，其為迫切需要，顯無可疑。何以有此需要，追被溯源，實由地方行政主官，尤其州縣親民之官，在科舉盛行時代，皆以制藝貼括，而于管理人民之政治多末究心。至于國家之法律，理無所研討。一旦身膺民社，日與民人接觸，即日與法律為緣，即未習于平時，自難應付于臨事，由是非求助于夙有鉆研之人不可，而刑錢幕賓，遂成為饑渴之于食飲，寒暑之于裘葛，而不可離矣！”清代官府事務繁多，分工亦細，地方官不可能全部自理。加之清代書吏往往父子相傳，師徒相繼，上下勾結，四處串通，勢力很大。由于清代辦文理政，多比附例案，這些例案皆存于書吏已歸檔的案卷之中，故翻閱查對自然少不了書吏，書吏也往往借此機會盜取文移，改易字跡，以致百弊叢生。陳天錫上述所說由科舉出身者，至于由捐納、軍工出身者，“問刑名，不諳律例;問錢糧，不識度支”，再加上書吏猖獗，主管官為了更好地處理政務，擺脫書吏的束縛，于是就必須延請幕友來佐理政事。

二、幕友與幕主的關系

師爺是民間的俗稱，正式的稱呼應該是幕友、幕賓、西席、幕客等。他們是長官私人聘請的政務、事務顧問，雙方之間的關系是主人和賓客甚至是學生和先生的關系，是一種既親密又平等的關系，并且主張“言從則留，言不從則去”。

幕友都是些失意的人，科舉考場沒有為他們鋪開輝煌的道路。我們熟悉的范進雖然看起來可憐，但他最終中舉了，而許多頗有才華的人，卻只能在嘆息中終老，他們中的少部分，就做了師爺。做了幕友就以另一種身份進入了官場，與仕途平坦的讀書人不同的是，幕友不屬于官派，而是私聘。于是對于熟背四書五經的讀書人來說，就需要在封建官場里磨得老于世故。在衙門，幕友站到了一個微妙的位置，他們的工作是要從官老爺的角度出發，擔起治理一方老百姓的任務，但是由于私聘，首要的目的又是要護全出資聘請他的東家。

幕友是幕主的親信、智囊、私人助理，幕主將他們“倚為左右手”，委以重任，囊辦一切，不可或離。他們本身雖然不是官，但是“操三寸管，臆揣官事”，所辦的都是重要的官府公事。他們的手中掌握了相當一部分官府的實際權力，雖說是“佐官以治”，實際上卻在很多程度上是“代官出治”。

三、幕友的工作內容

在行政和司法合一的封建政體中，盡管地方官集諸權于一身，但是最重要的莫過于錢糧和刑名兩大項，故錢糧、刑名幕友就是各衙門必不可少的幕友。

所謂“刑名幕友”，是指在國家各政府部門、衙署中協助主管官員辦理訴訟案件的書吏和幕友，其對實際司法進行控制和操縱。清朝的官員，絕大多數是通過“八股”式的科舉考試而獲得官職，對于國家的律法、刑名錢谷等具體事務并不熟悉，在涉及到具體案件的處理時，往往需要借助書吏和幕僚的幫助，清朝負責刑名案件的幕友，多是常年接觸刑事案件的老吏員，或是經過專門學習、培訓的專才，一般都精通律例，并有豐富的刑案經驗和官場經驗，對于科場出身的官員來說，是辦理案件的重要幫手。因此，刑名幕吏就在實際上成為一種重要的職業。幕友精通法律、熟悉案例，往往“審判之名在官，審判之實在幕”。幕友因為沒有官方身份，不便出現在公堂，遇到重要案件，身坐公堂屏風后聽審，其作用是：發現供、證詞有漏洞，即喚門子遞條子于主審官，暗示如何抓住漏洞、擊破案犯防線;提醒官員用刑適度，避免意氣用事;提防書吏在記錄供、證詞中營私舞弊。刑名幕友跟幕主的政績和百姓的利害以至生命息息相關。因此他們的地位在各類師爺中地位最高，報酬也最豐。刑名幕吏在司法中這種獨特的地位，就成了他們操縱司法、上下其手的重要資本。

對于州縣長官來說，征解賦稅是與處理刑名事務同樣重要的行政職能。錢糧幕友通過制作、審計各種賦稅簿冊，使得各項錢糧的流向有案可稽、衙門各項稅款條理畢清，同時也大大減少了書吏舞弊、侵吞錢糧的行為，從而保證了州縣征收賦稅工作正常有序的開展。其次，錢糧幕友要辦理交盤冊。清代州縣官員交接時，卸任官員需要將衙門錢糧收征、衙門開支、各項資產、在審在押人犯及案件等情況登記造冊，并將所造冊交接新官員核對點收。這種用于新舊官員交接的冊簿即“交盤冊”。交盤冊通常交由錢糧幕友代辦，離任官員的錢糧幕友負責制作交盤冊，而接任官員的錢糧幕友則負責核對交盤冊，新舊官員的交接實際上表現為新舊官員各自錢糧幕友的交接。對即將卸任的一方來講，制作交盤冊是錢糧幕友為主官提供的最后一次服務。對于即將接任的一方來講，核對交接盤是錢糧幕友為主官提供的第一次服務，交盤期間，錢糧幕友務必核對好交盤冊上的賬目，如果等舊任官員離去后才發現賬目有所虧空，損失只能由新任官員墊賠了。所以為了使自家東家不吃虧，錢糧幕友在核對交接盤的時候往往會非常仔細。當然，接任官員的錢糧幕友在核對交接冊時也不能過于苛刻，以免新舊官員關系弄僵，彼此面子上不好看。例如，遇有已列入“解送”項而尚未解送上級衙門的款目，只要銀兩已入庫，不妨代為起解;又如，核對衙門存糧數額時，若糧食并無霉變，只是米色陳舊、灰土較多，也應當接收，日后再想辦法易新。第三錢糧幕友還要撰寫災荒報告。州縣發生水災、旱災、蝗災等自然災害時，錢糧幕友還要負責寫災荒報告，向上級說明災荒詳情，并請求減免田賦錢糧，錢糧幕友還要負責辦理部分訴訟案件。此外還有書啟幕友、掛號幕友、書稟幕友、墨筆幕友、教讀幕友。

由于清朝的幕友不拿國家俸祿，衙門的“工食銀兩”或雇主給的傭金又比較微薄，利用司法上的方便來獲取額外的經濟利益，就成為大部分刑名幕吏的追求。因此，清朝司法的公正性又多受了一重消極影響。

四、幕友的專業價值及影響

其實清代的幕友制度，雖然并不在朝廷命宮的編制序列之內，但是所起到的作用卻是不容低估的。當然其中的利弊也是很明顯的，其利一面是自己雇用的幕友，自然是和主子一心的，因此比較好領導，而且彼此比較熟悉，工作起來也是比較順手的;但是，其弊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因為是自己的班底，所以在有的問題上就會網開一面，有時也會姑息養奸。而且的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有時候一些違紀的行為就會相互包庇。了解清代的幕友制度，以及在清朝執政管理中所起到的作用，對于當下并非是沒有用處的，至少可以具體了解，現在的一些人事制度的管理上，在哪個環節是容易出現問題的，而且這種用豢養自己人來進行國家治理的方式，其實并非是一種最好的制度，但卻是比較實用的。不過，“幕友佐治”畢竟是屬于清朝國家機器運行的一種特殊現象，它能夠得以運轉，也是因為朝廷是認可它的存在。這就如同現在的職業經理人或是企業的職業經理一樣，雇傭這些人士來對企業進行管理，其中是可以節約不少管理成本的。這些職業的師爺已經成為朝廷無法離開的一支龐大的隊伍，就其官員的開支來開聘請的師爺的支出，大約占了官員費用的20%，而所聘請的幕友也幾乎是占了文官人數的一半以上。

中國社會實際上是一個文官制度的社會，而且到了清代文官制度已經是走向成熟的一種官場制度，它有自己的一套體系和運作方式，但是不管是九品制度如何繁復如何進入到朝廷的統治機器之中，幕友的這種需要為官者自己來對付一任官職的方式，卻是一直在持續，而且這樣的一個做法在清帝國一直存在著，可以說是一種寄生形式，但是卻無法祛除。因為幕友不是從屬與官吏的約束，只是對所聘者負責，因為對于朝廷的責任最直接的擔當者是主人，因此，幕友對其的效忠，所說是亦師亦友的關系，但是說到底卻是主從關系。

明清時期江浙一代文人薈萃，考科舉出來的官多，落榜者更多，很多的落榜者轉而學習為人佐治的本領。而衙門的主要公事之一就是審案斷獄，所謂“刑名”之學，而攻此專業者的籍貫多為浙江人，其中又以紹興人最多。大概講究鄉誼和援引的關系，最后形成了一個地域性和專業性均極強的幫派，紹興籍貫的幕友互相介紹，把持各州縣衙門。進入清朝后，紹興的幕友更是遍于天下州縣。清朝當時有句流行的話叫“無紹不成衙，無徽不成當”，意思是沒有紹興的幕友就不成衙門，沒有安徽朝奉就不成當鋪，庶幾是實。換句話講，說紹興師爺群體穩然操持中國地方衙門司法刑獄統達百年之久，一點也不算夸張。直到辛亥革命爆發，1912年清帝遜位，延續了200多年的“幕友佐治”政治制度才告結束，并退出了歷史舞臺。

在我國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封建時代縣級官署衙門，內鄉縣衙博物館中，就有一座“刑錢夫子院”，此院東西廂房為知縣幕友刑名、錢糧師爺辦事之處。院內一棵700多年的桂花樹和一棵枝繁葉茂的南天竺，取“竺”和“桂”的諧音為“主貴”，故此院也稱“主貴院”，平民老百姓難以到此。由此可以看出明清知縣為了讓這些幕友傾力為自己辦事，無論虛名也好，務實也罷，的確也煞費苦心地下了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