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有名照片”上的“無名英雄”

趙倡文

最近，筆者看到一幅老照片，是1959年9月參加新中國成立十周年國慶觀禮的人員合影，其中佩戴標志的是6名英模代表。作為黨史愛好者，筆者一眼就認出來照片上前排左二是劉胡蘭的母親胡文秀、左三為董存瑞的父親董全忠、左四為狼牙山五壯士之一的宋學義。那么，另外3個和英雄同框的人都是誰呢？能參加國慶觀禮的人，那肯定也不一般啊！帶著好奇心，筆者走訪了相關黨史部門，結果得知照片中另外3人分別是“紅軍老團長”顧貴山、“無腳拖拉機能手”李來財以及河南孟縣英模段壽山。他們都是當年赫赫有名的英模人物，只是相比于劉胡蘭、董存瑞、宋學義，沒有那么著名罷了。

“無腳拖拉機能手”李來財曾是一等功臣

“無腳拖拉機能手”李來財是照片上后排左二者，河南省沁陽市紫陵鎮西紫陵村人，1929年出生。1942年時，沁陽大地上日軍橫行、土匪遍地，加上久旱不雨、蝗蟲成災，當地群眾顆粒無收、十室九空。李來財全家11口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13歲的李來財孤苦伶仃。

1943年，李來財逃荒來到山西介休，在縣城“中應德”書店當學徒。一個偶然的機會，李來財結識了中共地下黨員王洪恩，在他革命思想的熏陶下，李來財積極參加革命，成為黨組織培養的積極分子。

1945年8月抗日戰爭勝利后，李來財回到家鄉，參加農業生產。1947年4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后任西紫陵村民兵隊隊長、武委會主任。1948年7月，李來財響應黨的號召參軍入伍，12月榮立二等功，次年被評為全旅模范黨員，1950年被評為全國模范黨員。1950年，他隨軍參加抗美援朝戰爭，10月參加臨津江戰役，在華岳山戰斗中自告奮勇承擔掃雷任務，沖破敵軍3道防線，在零下40攝氏度的冰天雪地中堅持三天兩夜，并同負傷的排長一起擊退敵軍3次進攻，勝利完成戰斗任務，榮立一等功，并榮獲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軍功獎章1枚。但在這次戰斗中，因極度嚴寒，他的下肢被嚴重凍傷，戰后做了右小腿中部和左腳面截肢手術，成為失去雙腳的殘疾人。1951年10月25日，李來財轉入當時的河南省革命殘廢軍人教養院生活學習，并安上了假肢。

肢體雖然殘缺了，可李來財奔跑的夢想卻依然存在。他始終覺得，自己才22歲，不能在教養院過這種安穩的生活，自己要站起來、要學會走路……

在練習利用假肢行走的過程中，殘肢端一次次被假肢磨破，每走一步都是鉆心的痛，可李來財咬牙堅持著。在一次次摔倒、爬起后，李來財不僅可以獨立走路，而且還學會了騎自行車。

生活能自理了，自己能不能自食其力呢？在蘇聯“無腳飛將軍”馬列西耶夫事跡的感召下，李來財想到去學開汽車為社會服務。經過多次申請，教養院領導同意讓他試試。為學會開汽車，他每天堅持花2個小時學習文化知識、4個小時學習汽車駕駛技術。經過13個月的艱苦練習，克服傷口潰爛、假肢掌握不好油門等重重困難，李來財通過了駕駛員技術考核。可當交通廳負責人知道他是失去雙腳的殘疾人時，不同意給他辦理駕駛證。

對此，李來財也很能理解。他想，既然開汽車不行，那自己能不能改去開在田地里跑的拖拉機呢？田地里人少，總不至于出什么事故吧！1955年春，他再次找到組織，請求學開拖拉機被批準。當年6月，李來財來到博愛農場學習拖拉機駕駛技術。

由于拖拉機的方向盤、離合、制動裝置都比汽車笨重得多，勞動強度也就自然大了許多，李來財的殘肢端再次被磨得血肉模糊。但在他看來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能為人民服務，什么困難他都能克服。又經過半年的努力，李來財熟練地掌握了拖拉機操作的各種技能，經過考核被定為三級駕駛員。自此，他成為博愛農場的一名合格拖拉機手。與此同時，他也因“無腳拖拉機手”這一稱號聞名全國。《人民日報》《解放軍報》《朝鮮民主報》等媒體先后報道了他的事跡，解放軍總政治部在全軍開展了學習李來財事跡競賽活動。1956年前后，李來財兩次出席全國先進集體、先進生產者代表大會，并被選入主席團，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兩次出席全國革命殘廢軍人積極分子代表大會。1959年，他受邀參加國慶十周年觀禮。也就是在這次活動中，李來財與劉胡蘭的母親胡文秀、董存瑞的父親董全忠、“狼牙山五壯士”之一的宋學義等一起拍下了這張珍貴的照片。

“紅軍老團長”顧貴山甘做一名普通農民

照片中前排左一為“紅軍老團長”顧貴山。

顧貴山，安徽六安人，1928年3月入黨，1929年8月加入中國工農紅軍，曾在紅四軍三十六團任班長、排長、連長，后隨紅二十五軍長征到達陜北后與陜北紅軍會師。兩軍合編為紅十五軍團后，顧貴山任團長。此后參加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歷經大小戰斗400余次，負傷9次。1937年參加平型關戰役時，他的雙眼因毒氣致傷失明，經住院治療后視力恢復，于1938年到一一五師衛生所任所長。1947年，因所在部隊再次整編，顧貴山被安排到太行新一旅合作社擔任經理。1948年9月，由于身體原因，無法適應部隊的前線作戰生活，他被安排回后方工作。

新中國成立后，顧貴山的戰友以及他的部下大都被授予將軍軍銜，就連曾在他身邊當過勤務兵的紅軍小戰士后來也成為軍區級的首長。而顧貴山卻一直悄無聲息地扎根在太行山腳下的河南林縣原康鎮下園村，娶妻生子、下田耕作，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

村里好多人都知道顧貴山當過紅軍，就問他在部隊擔任過什么職務，他總說自己是在部隊給首長牽馬的，是個馬夫。因此，鄉親們和政府部門都只知道他是一名老紅軍，根本沒想過他曾是紅軍團長。

1959年，新中國成立十周年慶典前夕，林縣來了兩名北京的干部，說是根據首長指示，要在林縣尋找一位長征時的紅軍老團長，并特邀他去參加國慶十周年觀禮。縣委的領導聽后犯難了，林縣雖是革命老區，老革命有很多，但根據他們掌握的情況，沒聽說過誰在長征時當過團長，要知道紅軍時的團級干部，大部分在1955年都授了將軍銜，極少有人回鄉務農的。可上級領導言之鑿鑿，林縣縣委馬上通過多種渠道進行尋找。這時，有人提供線索說，原康公社下園村有一個村民當過紅軍，自稱長征時當過馬夫，他有可能知道長征時的情況。

縣委領導和北京來的兩位干部懷著試試看的心理來到下園村。當顧貴山得知是黨中央毛主席邀請他去參加新中國成立十周年慶典時，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終于承認自己就是那個紅軍老團長。這才有了他在國慶十周年觀禮時與胡文秀、董全忠、宋學義、李來財等人的合影。

參加國慶十周年觀禮回來后，顧貴山繼續以一名老軍人、老黨員的身份嚴格要求自己。1960年經濟困難時期，他想方設法為大家調劑伙食，所創造的經驗被林縣和其他縣市推廣，新鄉市、睢縣等地還掀起向顧貴山學習的熱潮，新華社和《河南日報》《北京農民報》等媒體都大篇幅宣傳報道過他的事跡。1986年，顧貴山以一個普通農民的身份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臨終前，他囑咐家人喪事從簡，不要聲張，墳前不要立碑刻文，不要向組織提任何要求。事后，在中央擔任要職的李德生、秦基偉等領導委托專人來下園村悼念故人，安慰家屬。

照片中的“無名英雄”李來財和顧貴山的事跡基本搞清楚了，筆者在為他們不居功自傲、甘于平凡的精神所感動的同時，也為找不到照片中的另一位無名英雄“孟縣英模段壽山”的任何材料而遺憾！照片中的人物都已作古，段壽山又有著怎樣的英雄事跡呢？真心希望能有人幫筆者圓這個夢……

（責任編輯：張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