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流行期間一線醫護人員心理調查

邵 燦,杜粉靜,崔珍逖,林子涵,周莉娜(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精神心理衛生科,西安 7006;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感染科;西安交通大學醫學部;通訊作者,E-mail:zhoulinapsy@xjtu.edu.cn)

2019年12月以來,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開始在我國流行,使得全國醫護人員面臨巨大挑戰[1]。自2020年1月23日陜西省確診首例COVID-19患者至今,陜西省內已累計報告確診200余人。為對抗疫情,陜西省設立131家定點醫院專門收治COVID-19患者,大量醫護人員工作在臨床一線對抗疫情。醫護人員不僅面臨臨床診療工作的壓力,更面臨自身感染的風險,一線醫護人員的心理承受著巨大的壓力[2]。因此,評估一線醫護人員心理健康狀態,對及早地發現問題、進行有效的心理干預具有重要意義。

1 方法

1.1 研究對象

采用問卷調查方式對一線醫生、護士進行問卷評估。共發出調查問卷120份,回收有效問卷103份,回收有效率為94.2%。有效調查者中,醫生12例,其中男性5例,女性7例,平均年齡(39.33±7.92)歲,平均工作年限(13.67±10.57)年;護士91例,其中男性6例,女性85例,平均年齡(31.10±5.96)歲,平均工作年限(8.74±6.61)年。

1.2 方法

采用自評問卷形式,按照統一指導方法完成以下調查項目:①基本資料:包括性別、年齡、民族、宗教信仰、婚姻狀況、文化程度、慢性病、職業、工作年限。②對COVID-19的相關認識:自制問卷評估醫護人員對COVID-19感染的擔憂、危險性認識等。③領悟社會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PSSS):包括12個條目,評定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和其他支持3個維度,評分越高,說明個體的社會支持越高。④90項癥狀自評量表(symptom check-list,SCL-90):包含90個條目,用于廣泛地評定受試者的精神病癥狀,包括軀體化、強迫癥狀、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敵對、恐怖、偏執、精神病性及睡眠和飲食癥狀等。總評分及各項因子分越高,代表癥狀越嚴重。⑤心理彈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共25個條目,評估受試者的堅韌性、自強性和樂觀性3個因素,得分越高,表示受試者的心理彈性越高。

1.3 數據分析

2 結果

2.1 一般資料結果

共納入103名臨床一線醫護人員進行分析,其一般資料見表1。調查結果顯示:72.8%(75/103)的醫護人員害怕感染新型冠狀病毒;77.7%(80/103)認為工作使其感染到新型冠狀病毒的危險性很高;17.5%(18/103)認為自己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是否會感染到新型冠狀病毒;56.3%(58/103)的醫護人員認為由于工作原因,與其密切接觸的人被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危險性高;3.9%(4/103)認為如果感染到新型冠狀病毒,自己的生存機會很低;57.3%(59/103)醫護人員的家人認為其感染到新型冠狀病毒的危險性很高;43.7%(45/103)的醫護人員認為,與其關系密切的人都擔心自己會把新型冠狀病毒傳染給他們。

表1 納入研究的醫護人員的一般資料Table 1 General information of the enrolled medical staff in the study cases (%)

2.2 量表資料結果

將納入研究的醫護人員的PSSS、CD-RISC、SCL-90評分與中國常模進行比較,結果發現:與中國常模相比,醫護人員的PSSS評分中家庭支持、其他支持及PSSS總分顯著增高(P<0.001),CD-RISC評分中堅韌性、自強性、樂觀性及總分顯著增高(P<0.001),SCL-90評分中強迫癥狀、焦慮、恐怖、精神病性因子分顯著增高(P<0.05,見表2)。

表2 醫護組量表評分與中國常模比較結果Table 2 Comparison of scale score between medical staff and Chinese norm

2.3 相關性分析結果

Spearman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SCL-90總分和陽性癥狀數均與醫護人員的年齡、工作年限、文化程度正相關(P<0.05),與PSSS評分和CD-RISC評分負相關(P<0.05,見表3)。

表3 Spearman相關性分析結果Table 3 Spearman correlation analysis between SCL-90 and other parameters

線性回歸顯示,SCL-90總分與工作年限[t=2.614,P=0.010,95%CI(0.368,2.691)]、文化程度[t=3.142,P=0.002,95%CI(12.484,55.281)]、CD-RISC總分[t=-4.447,P<0.001,95%CI(-1.438,-0.551)]具有顯著相關性，見圖1。另外,SCL-90強迫癥狀因子分與年齡(P=0.005)和CD-RISC總分(P<0.001)具有顯著相關性;焦慮因子分與工作年限(P=0.021)、文化程度(P=0.004)及CD-RISC總分(P=0.001)具有顯著相關性;恐怖因子評分與工作年限(P=0.023)、婚姻狀態(P=0.035)、文化程度(P=0.001)、CD-RISC總分(P=0.004)具有顯著相關性;精神病性因子分與工作年限(P=0.002)、文化程度(P=0.005)及CD-RISC總分(P<0.001)具有顯著相關性。

圖1 相關性分析結果Figure 1 Correlation analysis results between SCL-90 and other parameters

3 討論

從2003年非典流行時,抗疫一線醫護人員的心理健康即開始得到關注[6]。自2019年底COVID-19在我國流行以來,廣大醫護人員一直戰斗在抗疫一線,身心均承受重大壓力,因此有必要對一線醫護人員的心理健康進行及時評估,以便進行早期識別和干預。本研究通過對103名醫護人員進行心理評估,結果發現:超過50%的醫護人員認為自己感染COVID-19的風險很高、擔心自己被感染。使用PSSS、CD-RISC及SCL-90對醫護人員進行評定發現,醫護人員的社會支持水平和心理彈性水平均高于中國常模,SCL-90的強迫癥狀、焦慮、恐怖和精神病性癥狀評分高于中國常模。進一步進行相關性分析發現,SCL-90評分與醫護人員的年齡、工作年限、文化程度、社會支持水平和心理彈性水平有關,即:年齡增加、工作年限較長、文化程度較高是心理健康的危險因素,而高社會支持水平和心理彈性水平是心理健康的保護因素。

領悟社會支持是指個體在社會中感到被尊重、被支持、被理解的情緒體驗或滿意程度。在本研究中我們發現抗疫一線醫護人員的家庭支持、其他支持和領悟社會支持總分均高于中國常模。這可能與醫護人員家屬支持度高、醫院及社會均給予較大支持有關。另外,本研究中96.1%的醫護人員學歷在本科及大專以上,個體的學歷越高,壓力應對方式越積極,其領悟社會支持的能力也越強[7]。

心理彈性是指個體在危機情景或壓力事件中能保持良好適應的能力。本研究結果顯示抗疫一線醫護人員的心理彈性水平高于中國常模,這與以往文獻報道中醫護人員心理彈性水平較低的結果相反[8]。這可能與此次COVID-19的定點醫院均為三級甲等醫院,96.1%的醫護人員學歷在本科及大專以上,本研究中醫護人員的心理彈性水平較高有關。既往研究顯示,所在醫院等級越高,護士學歷越高,其心理彈性越高[7]。本研究中心理彈性構成得分由高到低分別為:堅韌、自強、樂觀,且三項得分均高于中國常模,說明抗疫一線醫護人員面對困境時能鎮定自若、反應敏捷,經受挫折后能較快復原,并且對于克服困境較有信心[9]。另外,進行相關性分析我們發現,較高的心理彈性水平是醫護人員總體的心理健康情況、強迫、焦慮、恐怖和精神病性癥狀的保護因素。這表明戰斗在抗疫一線的醫護人員具有良好的適應能力,并且這種良好的適應能力能夠起到調節醫護人員心理健康的作用。

本研究發現,醫護人員的強迫癥狀、焦慮、恐怖、精神性癥狀評分顯著高于中國常模,這表明抗疫一線的醫護人員的心理健康受損。抗疫時期,醫護人員長期離開家人、在隔離病房工作,并且需要對患者不時變化的病情做出及時正確的處理,這些高強度的壓力可能是導致醫護人員心理健康受損,特別是出現焦慮、恐怖和強迫癥狀的原因[10]。另外,本研究中超過50%的醫護人員認為自己感染COVID-19的風險很高、擔心自己被感染,也與其出現心理健康受損有關。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年齡增加、工作年限較長、文化程度較高是心理健康的危險因素,而高社會支持水平和心理彈性水平是心理健康的保護因素。年齡增加、工作年限延長可能導致醫護人員職業倦怠,進而身心疲勞,導致多種精神癥狀的產生。即使醫護人員具有高心理彈性水平和社會支持水平,但仍需進行調節才能有效干預、緩解醫護人員身心疲勞,進而促進心理健康的調整[11]。

綜上所述,本研究對抗疫一線醫護人員的心理健康進行評估,發現醫護人員的心理健康受損,年齡增加、工作年限較長、文化程度較高是心理健康的危險因素,而高社會支持水平和心理彈性水平是心理健康的保護因素。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抗疫一線醫護人員具有高社會支持水平和心理彈性水平,仍需進行有效干預才能促進其心身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