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發展背景下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因素與機理研究
——以黃姚古鎮為例

粟巧蘭

（賀州學院 旅游與體育健康學院，廣西 賀州 542899）

一、引 言

文化景觀演變研究起源于文化人類學，強調文化景觀在內外部因素的作用下，通過內外部的整合而形成的一種被人們重新認同的文化形態。從文化景觀演變的類型來看，有自愿變遷、強制變遷、有限變遷、文化漸變和文化突變等類型［1］22［2］175-187，且由于不同因素的作用，地域文化景觀演變也呈現多類型交雜的特點。當前，在旅游開發與新型城鎮化快速推進的新時期，地域文化景觀演變現象已非常普遍，文化景觀的整體性趨于破碎化，使文化景觀保護與發展舉步維艱。就物質文化景觀而言，無序擴張與拆建行為，破壞了部分區域文化景觀的完整性，使“景觀孤島”現象日益凸顯；而旅游開發則加劇了現代化元素對文化景觀系統的“侵入”，導致文化景觀“原真性”喪失。而對于非物質文化景觀而言，游客的“示范影響”引發了居民生活方式和審美情趣的轉變，遺產傳承人斷層等因素也使一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景觀面臨消失殆盡的境況。總體而言，當前因旅游開發引發地域文化景觀演變問題已成為旅游學術研究與旅游業發展面臨的重要問題。

黃姚古鎮為廣西四大古鎮之一，位于廣西賀州昭平縣東北，方圓3.6平方公里，由迎秀街等7條主干街道組成，因古鎮內保存著大量明清時期的屋舍街巷、亭橋祠社及古樸的鄉村生活而成為廣西重要的旅游目的地。自1999年昭平縣旅游局成立“黃姚景區旅游開發有限公司”以來，黃姚古鎮先后榮膺“中國最具旅游價值古城鎮”、同程網“年度最受網民歡迎古鎮”稱號；2013年被美國CNN評為“中國最美的五大水鄉”之一；2015年入選第一批“中國最美景觀拍攝點”。近年來黃姚古鎮逐漸獲得了外界的認可，知名度和美譽度不斷提升。隨著旅游規模的擴大以及開發力度的增強，黃姚古鎮文化景觀保護問題日益嚴峻，但是旅游學術界對其關注和研究還比較少，更缺乏從旅游開發視角探究其文化景觀演變因素與內在機理的研究。鑒于旅游目的地文化景觀演變問題的嚴峻性以及黃姚古鎮在旅游開發過程中所凸顯出來的文化景觀演變問題的獨特性，本文著重探討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主要因素，并深入分析影響因素之間的內在機理，期望能夠據此厘清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影響因素的內在關聯，并對其他類似旅游目的地文化變遷問題有所啟發和借鑒。

二、研究區域與數據來源

研究選取案例地黃姚古鎮，相較于廣西其他古鎮而言保存較為完好。近年來，黃姚古鎮通過一系管理措施和宣傳活動，使景區知名度不斷提升，并已實施AAAAA景區提升計劃。但在旅游開發進程中，出現的文化景觀演變問題非常尖銳，具有較強的典型性。

為了量化不同因素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的影響程度，研究通過網絡收集了大量與黃姚古鎮旅游開發及其文化景觀演變的信息，整理引用了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并參考部分專家的意見。筆者于2017年開始對案例地進行調研，并走訪了黃姚古鎮文化旅游有限公司和景區管理局等處搜集資料。在整合既有研究關于文化景觀類型與構成要素的基礎上，將黃姚古鎮文化景觀類型分為：建筑景觀、商業景觀、農業景觀、生活景觀、制度景觀五類；而文化景觀演變的主要因素歸納為八類：旅游開發、社會經濟發展、景區管理、游客偏好、觀念轉變、生活方式變化、人口分布格局以及技術因素。問卷設計為Likert5級量表，以街區為單位，采用閑談、深度訪談和團體訪談的方式，對居民進行訪談與問卷調研。表1為整合相關研究成果及預調查資料后得出的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因素量表。

表1 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因素量表設計

結合旅游開發后黃姚古鎮所呈現的巨大差異，研究按古鎮主體街巷（迎秀街、金德街等7條主干街道，包括內部巷道）所確定的區域進行問卷調研與訪談，問卷發放數量也注重各街區的均衡性和科學性（見表2）。在調查中，以戶為單位發放問卷224份，最終收回有效問卷197份，問卷有效率達87.9%，對居民感知的文化景觀演變影響因素進行數據分析，并結合訪談內容探究影響因素的作用方式，從而構建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內在機理。

表2 黃姚古鎮各街道問卷發放情況

三、黃姚古鎮文化景觀影響因素分析

黃姚古鎮在清中期達到繁榮鼎盛，民國之后發展逐漸減緩，原本的商業小鎮日益沒落，在20世紀90年代因為新街和農貿市場的建立使古鎮傳統商業街轉變成了生活居住區。隨著旅游的發展，黃姚古鎮迎來了新的機遇，但也影響了古鎮文化景觀的演變。本研究借助實地調研獲取的問卷數據進行均值分析，并結合訪談內容分析各因素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從表3可以發現，總體上來看，居民感知古鎮文化景觀的影響因素中對其影響最大的是Y3景區管理，均值綜合度達4.074，即說明這一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古鎮文化景觀的演變；而Y1旅游開發、Y2社會經濟發展、Y6生活方式的均值都大于3.5，說明這三類影響因素對古鎮文化景觀的演變作用也較大；Y思想化觀念轉變、Y7人口分布格局及Y8技術因素的均值則高于一般程度水平；只有Y4游客偏好的均值最小為2.447，說明居民感知到游客行為對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較小。

而從古鎮各街區的分項對比可以發現，Y1旅游開發對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程度上，迎秀街等商業街的程度要高于天然街等生活街區；Y2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程度差異較小；但Y3景區管理方面，生活街區和商業街區各有大小不同的均值差異；Y5觀念轉變和Y7人口分布格局，基本表現為迎秀街等商業街區的影響程度要略高于其他生活街區；而Y6生活方式與Y8技術因素在各街區的影響程度差異不明顯；此外，Y4游客偏好的影響體現在游客分布較集中的商業街區的影響程度高于生活街區。

表3 黃姚古鎮文化景觀影響因素分析

從數據分析可以發現，黃姚古鎮總體及各街區之間文化景觀演變因素的影響程度存在差異，而進一步分析各因素是如何作用于文化景觀的演變則顯得更為重要。因此，基于上述8類影響因素并結合訪談內容，研究將影響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各因素。

（一）旅游開發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在旅游開發背景下，黃姚古鎮迎來了新的發展契機，而古鎮文化景觀也面臨著保護與發展難以協調的困境。一方面，古鎮文化景觀遺產是旅游發展的最大吸引力，民居、亭橋、街巷、宗祠及節慶習俗等都是黃姚古鎮吸引游客的重要元素，這些景觀具有不可再生性和難修復性，所以對其進行有效保護至關重要。另一方面，大量游客的涌入促進了古鎮商業的繁榮但也加劇了景觀保護的壓力，同時追求經濟效益及迎合游客的各種需要也使景觀保護面臨著現實困境。

市場需求是文化景觀演變的重要力量，基于游客視角的審美需求，景區會主動采取相應措施再現“傳統”，以滿足游客試圖尋求所謂“本土與真實”的東西。比如，更新街道屋檐下的殘舊壁畫，以達到愉悅游客“審美”的目的；出資助推河燈節的行為則是為吸引游客的眼球，營造傳統文化的“繁榮”景象，這些措施從正面或負面改造著古鎮的各類文化景觀。

（二）社會經濟發展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加速了新農村建設，傳統的發展方式和發展格局被現代新型發展格局打破，尤其是近年來新型城鎮化建設步伐的加快，盲目追求快速發展和標準化建設勢必會給傳統鄉鎮帶來不利影響。如征地行動改變了傳統的土地利用方式使農業耕作受到影響，而征地后修建的房屋也打破了原有的景觀格局。同時，現代化進程的推進使地方基礎設施得以改善，對外聯系也更加便利。黃姚古鎮的社會經濟發展無疑也受到區域大環境的影響，原本相對穩定的社會經濟關系被打破，其文化景觀也必然在現代化發展的浪潮下發生改變。

結合當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現狀可以發現，交通通達性的提升使建筑材料能夠方便進入古鎮內部，因此在交通便利的地帶（特別是外圍區）景觀演變程度最強。此外，全球化背景下的剩余勞動力轉移使原本閑置的勞動力資源得到有效利用，在收入和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的情況下，一些居民開始對破舊、坍塌的房屋進行重建、改造、裝飾翻新或是搬離古鎮等，這些方式都對文化景觀演變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三）景區管理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調研中發現，景區管理部門同時承擔著“保護者”與“開發者”的角色。管理局依法對古鎮的民居保護、土地利用、基礎設施修繕等進行監管。但在實際監管過程中，諸多管理措施和條例難以發揮作用。一方面，管理者制定的規章制度多為單方面條例，沒有吸納居民意見；另一方面，在利益糾紛上存在的征地錢款、安居工程、拆建和修復房屋、門票分成等問題都使居民和管理局之間分歧不斷。

由于話語權缺失導致村民的利益訴求無法得到有效回應，因此，在管理部門監管執行與居民自身利益維護的博弈中，雙方難以達成共識。管理部門按條例執法監管，居民則以自身利益為出發點，難以顧及文化景觀的保護，致使黃姚古鎮文化景觀面臨保護與發展難以協調的現實困境。隨著居民與管理部門矛盾的不斷加深，古鎮的文化景觀也處于不斷被侵蝕的境地。

（四）游客偏好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隨著黃姚古鎮旅游知名度的不斷提升，越來越多的游客前往黃姚古鎮游覽，使古鎮得以繁榮，而游客內心的鄉土情結和對古鎮詩意棲居的追求，也由此帶動了民宿客棧、農家餐館及地方特產的發展。據訪談資料分析，古鎮近兩三年增加了不少客棧，而金德街等主要街巷旅游商店的增加也使古鎮的商業景觀發生了變化，這對古鎮商業區與生活區的格局分布產生了重要影響。

隨著游客的增加，地方美食也得以傳承發展，本地豆豉所制作成的醬由原來的干豆豉和辣椒醬豆豉兩種發展為當前十幾種不同風味的豆豉醬。同時，為了滿足游客對地方節慶習俗的體驗，一些傳統文化得以傳承和發揚，如河燈節規模的擴大，魚龍節產品樣式的創新等。實際上，游客的審美、消費需求與偏好作為一種外來文化，在與本土文化接觸和碰撞后便引發了文化“涵化”問題。外來文化對東道主地方文化的影響，使黃姚古鎮的商業、街道、飲食和習俗等文化景觀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演變。

（五）思想觀念轉變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隨著旅游的發展，與游客伴隨而來的都市倫理觀念、消費習慣和審美標準等，在表面上與地方相對保守的觀念與習慣形成了對立關系，但這些看似多元化的“沖突”觀念與現代化元素卻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當地居民。旅游開發后，黃姚古鎮原本相對封閉的狀態被打破，傳統文化價值觀和審美觀念逐漸趨向現代化，對時尚、舒適、方便、快捷等元素有了更多的認同，且消費觀念也逐漸區別于傳統的樸素思想。在此影響下，古鎮居民越來越被現代化元素感染，其消費方式、審美觀念等也越來越顯現著現代元素的烙印，主要體現在民居裝飾與風格、內部結構、民居基本設備、服飾以及傳統節慶習俗的觀念等方面。

（六）生產生活方式變化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文化景觀與地方傳統生產生活方式密切相關，因此生產生活方式的變化必然會對地域文化景觀演變產生重要影響。在文化傳播與文化交流的作用下，黃姚古鎮居民的生產生活方式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化。首先，居民的居住方式和相關設施發生了改變，部分居民在原址上新建房屋，與古民居形成了鮮明對比。大部分居民雖然居住在傳統民居中，但現代化設備給他們的日常生活提供了很大的便利，這些都直接改變了傳統民居的內外部形態。其次，旅游發展使黃姚古鎮形成了獨特的旅游商業形態，旅游休閑方式、審美觀念和消費方式等改變了古鎮的原始形態和日常生活氣息。

（七）人口分布格局變化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人口分布格局的變化主要來源于因旅游引發的地理流動性，表現在本地居民外遷、旅游經營者進入以及人口的空間分布等方面。由于流動性產生，使古鎮居民構成出現了變化，外來經營者的進入在繁榮古鎮經濟的同時也改變了當地人口構成和空間分布，由此加劇了古鎮生活空間向旅游空間的置換，同時部分居民因各種原因轉居第二住所的行為，也所部分房屋閑置，這都使古鎮的生活氣息趨于弱化。此外，當旅游逐漸成為常態行為后，居民在權衡成本——收益關系時，發現出租房屋的風險較小且能獲得穩定的收入，由此導致原本穩定的社區結構開始出現分化。

（八）技術因素對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

對黃姚古鎮而言，技術因素表現在現代化設備對居民生活的改善，但這些現代化設備與古鎮文化景觀的整體協調性大相徑庭，嚴重影響了文化景觀的“真實性”。一方面，現代技術和設施設備使民居建筑更加牢固，但另一方面也破壞了整體的文化氛圍。然而，正如王寧所認為的，旅游是現代生存條件下“好惡交織”的產物［9］93-102，人們既想要體驗差異化的生活以逃離日常藩籬，又希望接觸到日常中慣常的事物，以便緩解對陌生之地的“不安全感”。調研中發現中興街的一些房屋改造便是如此，即保護了房屋的外形，但是內部已經面目全非。總體而言，在技術因素的影響下，黃姚古鎮的文化景觀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化。

四、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內在機理

從上述分析可以發現，社會經濟發展是導致文化景觀演變的外部推動力，任何地域文化景觀的演變都與社會經濟發展密切相關，其中旅游開發是社會經濟發展中最重要的推力。在旅游帶動下古鎮的民居、街巷、民俗及生活場景等都融入于旅游情境中成為旅游吸引物，但在資源的開發與利用過程中卻難免存在保護與發展失衡的問題。

思想觀念和生產生活方式是文化景觀演變的內部拉動力。受外部因素影響，外來消費理念和審美標準的差異使東道主對本土文化的認識和傳承發生了變化，居民作為地域文化的締造者和傳承者開始從內部改變著黃姚古鎮的文化基底。

景區管理和游客行為是文化景觀演變的輔助作用力。一方面，景區管理部門制定的政策條例對古鎮文化景觀和旅游開發進行監管，對文化景觀具有很好的保護作用；另一方面，游客帶來的旅游經濟效益雖給文化景觀保護提供了資金支持，但也使古鎮保護面臨著更大的壓力。

人口分布格局及技術因素是文化景觀演變的重要滲透力。人口數量與結構的改變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古鎮的本土生活氣息，而技術因素則在各類設施設備方面加劇文化景觀的異質性。總體而言，黃姚古鎮在不同因素直接或間接的作用力下，其文化景觀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演變。構成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因素系統如圖1所示。

圖1 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影響因素系統結構

基于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影響因素系統結構，進一步梳理各影響因素對不同類型文化景觀的作用途徑和最終的影響效果，以此構建出明晰、直觀地反映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內在機理（圖2）。

圖2 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內在機理

首先，社會經濟發展與旅游開發作為外部推動力，通過作用于黃姚古鎮總體格局、基礎設施改造、土地利用方式變化和收入水平提升等方面，影響著古鎮不同類型的文化景觀。其內在影響機理具體表現為：隨著古鎮外圍基礎設施工程的完善，外圍附近的居民開始利用交通優勢新建房屋，從而加劇了“景觀孤島”現象；同時，收入水平的增加使居民有條件更新著民居內外的設施設備，而缺乏統一化景觀整治措施的情況下，文化景觀的破碎化和異質性日漸嚴重。同樣，旅游開發給黃姚古鎮注入了外來資本，投資者傾向于將民居改造成客棧等，這使古鎮的商業更加繁榮，也改變了古鎮的基本格局。而在旅游規劃發展策略下，部分土地利用方式被改變，可耕種土地的減少對古鎮的農業景觀也產生了一定影響。

思想觀念和生產生活方式作為內部拉動力，通過作用于黃姚古鎮社區居民的傳統審美情趣、倫理道德觀念、消費與生活習慣等，影響著各類文化景觀的演變。一切文化景觀都根植于地域文化，并深受文化傳承者的影響，在經濟發展與旅游開發的外部推力影響下，其內在影響機理為：東道主對外來消費理念和審美標準有了新的認知，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交流碰撞在旅游的催化作用下呈現融合與分化并存的格局。一方面，民居建筑、商業經營與地方節慶等文化景觀與旅游具有較強的耦合性而被保留；另一方面，傳統的農業生產、勞作方式和生活設施設備不在適應快捷、舒適的現代化需求而被摒棄。

景區管理和游客偏好作為輔助作用力，通過相應的管理制度條例、迎合游客偏好等作用于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其內在機理表現為：景區管理部門倡導保護古鎮文化，但限于資金問題也難以在整體性保護上有較大改觀，而一些小規模的修繕措施又未能秉承“修舊如舊”的理念，純粹為迎合“旅游者凝視”需求的景觀改造現象加劇了景觀的異質性。同樣，在拆建行為、征地補償和居民利益訴求等方面的失效管理，也引發了居民與景區的系列糾紛，并導致了居民對文化景觀的刻意損壞。同樣，游客的涌入推動了古鎮的繁榮，東道主開始主動審視并迎合游客的消費需求和審美情趣，因此必然對古鎮的文化景觀進行“調試”和“改造”。在此過程中，居民也自發地意識到古鎮的文化就是最大的賣點，保護古鎮文化就是在延續古鎮的生命力，這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居民保護古鎮的熱情，也因此熱衷于復興并壯大他們的傳統節慶文化。

人口分布格局及技術因素作為重要滲透力，通過影響人口結構、借助現代技術作用于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其內在機理表現為：本地居民外遷減少了古鎮的原住民，尤其是中青年群體外遷或在外務工使老、幼、婦成為本地居民的主體；外來經營者的加入也改變了居民構成，這不僅弱化了古鎮的生活氣息，也使古鎮晝夜生活意象呈現出較大的差異性。而技術因素則在內部裝飾與外部設備方面為游客和居民提供更大的便利，滿足了游客對現代化的享受，改善了居民的生活水平，但古鎮文化景觀同質化也更加明顯。總體而言，黃姚古鎮文化景觀受社會經濟發展、旅游開發等八類因素的影響，各影響因素通過不同的方式交互作用于不同類型的文化景觀，促使文化景觀發生不同程度的演變。

五、結 論

作為特定區域社會經濟發展的見證和特色文化傳承的載體，地域文化景觀是人類寶貴的文化遺產和景觀財富。然而，在旅游發展背景下，一些地域文化景觀的文化內涵被逐步削弱，文化景觀的生存處境堪憂。研究通過分析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主要影響因素，探究各因素對不同類型文化景觀的影響程度和作用方式，并將各因素進行系統整合，由此梳理出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內在機理。

第一，基于居民感知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因素中，景區管理對古鎮文化景觀影響最大，游客行為對文化景觀的影響最小，其主要是由于旅游開發過程中的權力失衡所致。一方面，景區管理部門作為權力的實施者，主動“再現”街巷壁畫景觀的過失行為及出資推進節慶文化繁榮的舉措，都給古鎮文化景觀演變帶來了或壞或好的影響；另一方面，居民話語權失位的境地，使諸如門票分成、房屋修繕等問題未得以有效解決，由此引發的多起過激行為都直接造成了古鎮重要建筑景觀受損。此外，金德街等商業街區因為旅游參與程度等因素的作用，其文化景觀所受影響及程度普遍高于生活街區。

第二，各類因素從不同層面影響黃姚古鎮的文化景觀。旅游開發使古鎮得以重新“繁榮”，但也使古鎮文化的“原真性”逐漸喪失；景區管理保護著古鎮文化免遭破壞，而利益失衡與監管不力則引發了系列糾紛并危及景觀保護；游客偏好在某種程度上“引導”著古鎮文化景觀的演變，使地方節慶文化得以較好地保留并不斷壯大，也有利于強化地方文化認同；居民的思想觀念和生產生活方式的變化，則直接影響了古鎮文化的內核，并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著當地的人口分布格局，使“空心化”和“異質化”現象突出，由此也弱化了古鎮的生活氣息；此外，技術因素提升了居民的生活質量和游客體驗，一定程度上使房屋建筑更加穩固，但相關現代化設備卻與古鎮文化景觀的整體性格格不入。

第三，在各影響因素系統中，社會經濟發展與旅游開發是黃姚古鎮文化景觀演變的外部推力；景區管理和游客行為是輔助作用力；文化觀念和生產生活方式是內部拉動力；而人口數量和結構及技術因素是重要的滲透力；各因素通過不同方式“再塑”著古鎮各類文化景觀，并呈現出明顯的內在作用機理，最終使黃姚古鎮物質文化景觀呈現出異質性、破碎化和“景觀孤島”現象，而非物質文化景觀則呈現為文化基底蛻變、空心化等現象。

實際上，諸如周莊、麗江、鳳凰等地域文化比較突出的旅游勝地，旅游發展對其文化景觀演變的影響都廣泛存在。然而，正如多數學者所認同的那樣，文化遺產本身是具有生命力的，地域文化景觀也處于不斷演變的過程中，而生產性保護與活態傳承也已成為學界與行業較為認同的觀點，一些學者也認為旅游開發是保護地方文化遺產的重要手段。但在層出不窮的文化景觀負向演變事件中，多是驅動文化景觀演變的因素與文化自然狀態或保護性干預狀態下的演變規律相違背，而探究不同因素對文化景觀演變的作用及各要素間的機理一直以來都是學界關注的焦點。

在旅游大眾化、新型城鎮化和特色小鎮建設的時代背景下，黃姚古鎮仍將面臨保護與開發不斷磨合的境遇。實際上，古鎮旅游的核心在于其獨特的地方文化性，只有延續地方文化文脈，突出特色，構建時代背景下所倡導的“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局面，才能有效增強地方特色小鎮文化魅力和發展動力，也即可在此基礎上構建“不離土不離鄉”的就地城鎮化。黃姚古鎮在今后旅游發展道路進展中，要依托于其自身不同類型的文化景觀載體，強化社區居民與地方文化的一體化共建，著力培育居民文化自覺與自信，延續集體記憶，同時使游客通過參觀古鎮文化景觀美感時，能從中感受到古鎮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