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聯忠

第十六屆中國戲劇節由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中國戲劇家協會、福州市人民政府、福建省文化和旅游廳、福建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共同主辦,于2019年10月26日至11月12日在福州成功舉辦,主題為“追夢新時代 經典共傳承”。30臺參演劇目展現了“三并舉”的重要方針,集中反映了近年來戲劇創作的整體面貌,包括滑稽戲《陳奐生的吃飯問題》、河北梆子《人民英雄紀念碑》、評劇《藏地彩虹》等19部現代戲;淮劇《武訓先生》、豫劇《張伯行》、黃梅戲《不越雷池》、閩劇《龍臺駙馬》等8部新編歷史劇,莆仙戲《踏傘行》、閩劇《紅裙記》、京劇《玉簪緣》等3部改編傳統戲。
戲劇節精心組織了多項配套活動,主要包括:2019年福州閩劇節、閩臺交流合作劇目暨福建優秀劇目展演,參演劇目評論會、參演劇團媒體見面會、戲劇賞析系列活動、閩劇文獻展和戲曲音樂創作高峰論壇、戲劇創作高峰論壇、2019閩派戲劇人才培訓班等。這些活動既各自獨立又交相輝映,讓劇目演出與研討評論互動,戲劇創作與人才培養并行,在回望歷史與思想爭鳴中砥礪前行,重視理論評論的作用、增強戲劇節的學術氣質,促使戲劇屆進一步關注劇種的創作規律,聚焦創作的核心問題,展開深入研究評論。
長期全身心觀察體驗生活,表達獨到的生命感悟,展現獨特的時代精神
越來越多的事實證明:一部戲劇劇目無論唱腔音樂多么好聽、演員水平多么高、舞美多么精致、宣傳多么到位,如果劇本不過關戲一定不成功。劇本作為一劇之本,是創作的最根本的原點,優秀的劇作家就是這一領域的思想家,因而必須扎實地潛入廣闊的社會生活中,體驗生活的酸甜苦辣,觸摸眾人的情感世界。這種生活既包括當下的現實生活,又包括納入創作領域的歷史生活,是戲劇創作的根基,否則只能成為無端臆想,甚至胡編亂造。
劇作家陳明認為現代戲創作最重要的就是對生活的獨特發現,要把自己融入生活,還要練就提煉生活的本領,提煉出構成生活的要素。他創作的淮劇《雞毛蒜皮》是關注聯產承包責任制時期農村道德缺失的作品,《十品村官》對農村留守問題率先以戲曲的方式進行思考,革命歷史題材的淮劇《送你過江》是其近年來的又一部視角獨特的新作。南京渡江戰役紀念館的一幅照片—《我送親人過大江》,激發了陳明對“百萬雄師過大江”的詩意暢想:“在渡江戰役這個背景下,把一個江邊女性的人生經歷、命運沉浮、情感抉擇,有機地植入堅定的革命信仰與常人俗情事理之中。”劇目將歷史的發展走向與小人物的命運變幻有機結合起來,傳遞出為國家付出犧牲、創造歷史的普通人民平凡而偉大的舉措和生動感人的形象,體現了作家獨特的藝術發現。
滑稽戲《陳奐生的吃飯問題》以身患癌癥晚期的陳奐生喃喃自語著看似顛來倒去卻意味深長的話—“吃飯是個問題,問題不是吃飯,不是吃飯問題……”開場,既簡單直接又引起觀眾豐富的思考,可謂一部生活氣息濃郁、洞見深刻獨到、構思新穎別致的具有批判意識的喜劇。改革開放四十年來,陳奐生與時代同生共長,從一個光棍“漏斗戶”變成了兒孫滿堂、有些家產的老人,然而無論貧窮與富足有一件事情卻貫穿其生活始終,那就是“吃飯”。劇作家圍繞陳奐生和他的3個子女在各重要歷史時期的土地、糧食、吃飯問題,探索人的命運百態,關注吃飯問題、誠信問題、承諾問題、良知問題、精神問題、焦慮問題等中國農民四十年的心路歷程。劇作家王宏與張軍,聚焦土地與糧食政策的轉變對農民命運和生活的影響,通過陳奐生晚年對其一生的回溯透射出自己對過去乃至當下,對農民以及所有老百姓對生活及社會的深沉理解和認識。戲的結尾:“村民陳奐生走了,離開了他又愛又恨的鄉
土……他什么都沒有帶走,又似乎帶走了太多的東西……關于土地與吃飯的問題……”,余音依然是無限的思考。
淮劇《武訓先生》致敬“千古奇丐”不言放棄、樂觀善良、備受欺凌卻矢志不渝創辦義學的偉大執著的精神;莆仙戲《踏傘行》通過展示男女不同的心理特點,告誡世人試探、說謊、執著、較真等乃人性潛在的內心痛苦與悲劇的根源;越劇《林巧稚》展現的是“萬嬰之母”林巧稚的愛國情懷和大愛精神。又如豫劇《張伯行》、川劇《江姐》等劇目都體現出作者對不同題材、不同人物和歷史事件的戲劇把握,充溢著不同的思考認識。
著重對題材進行藝術化加工,通過典型事件突出人物的思想情感和內在精神
“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文學藝術的根本是創作者豐厚的生命體驗,不一定廣博但必須深刻的生活經驗,這是藝術生命力的不竭源泉。誠然,對于戲劇藝術的創作而言,對人生、時代、社會的體察與表達不僅僅針對編劇,導演、演員、唱腔設計、舞美設計等都要完成自我的體驗和表現。
淮劇《武訓先生》是第十六屆中國戲劇節上一部藝術形象飽滿、舞臺呈現別致,又飽含人生況味的新編歷史劇佳作,甫一上演便產生強烈反響。該劇編劇羅懷臻強調:當代戲劇的快速發展是多維度的,一方面,劇作家需要跟上時代的腳步,另一方面,還要從觀眾的審美變化中去把握時代。要重視戲曲創作的當下感,首先是當下的價值觀。劇中通過武訓這個目不識丁的乞丐蒼涼悲愴而又大義凜然的人生經歷,吐露著自身對知識的崇高敬畏和對人生理想的執著追求。劇目注重淮劇的本體特征,通過文本、唱腔、表演、舞美等完成對人物舞臺生命的孕育、生長,呈現了純樸、簡約的舞臺質感和審美品位。武訓在姨夫家勞作三年工錢被騙、戀人梨花被賣、受人侮辱欺凌、錢財一夜被盜等一系列的事件層層推進,第四場柳林鄉村集市上武訓乞討、教訓姨夫這段,場面豐富熱鬧又有無限的悲涼。隨著一聲內唱“太陽出來把路上”,武訓身著丐裝,手持銅勺,一路高蹈出場。這半癡呆半癲狂的武訓我行我素,一文錢可以叫人一聲爹,為了討得錢任憑拳打腳踢,“不推不擋不躲不讓滿臉賠笑喜洋洋”。圍觀者或嫌棄,或嘲笑,或打罵,讓他學蛤蟆爬,活吞蝎子和蜈蚣,給人當毛驢來騎,武訓在拳腳相加中滿地找錢。這一幕幕帶給觀眾的是一陣陣的寒涼與痛楚。
莆仙戲《踏傘行》第二折,早有訂親但未曾謀面的刑部主事之子陳時中和將門小姐王慧蘭,二人住在店中逐漸熟悉,慢慢地懷有好感直至王慧蘭有心去試探陳時中人品,這段戲是全劇大轉折之處,在特定的情境中精準地表現出男女的不同心理。男人的謊言放縱,女人的多疑、猜忌、苛刻,人與人各自的小心思等都蘊含在戲中。京劇《陳毅回川》中陳毅到高產衛星坡了解土地生產情況體現他實事求是的作風,對瘋子胡世良客客氣氣,傍晚與妻子張茜去探望師娘,是他不忘恩情、親近百姓的表現,彰顯著個人的品格。話劇《柳青》中柳青辭去縣委副書記職務,舉家搬遷到皇甫村和農民打成一片、在農村集市上和賣雞的婦女練習“捏碼子”;滇劇《回家》中殘障人福生毅然把自己的房子讓給蘇天睿一家住,并默默地照顧著老兩口,這些作品中的情節事件都蘊含著角色的個性情感,尤為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