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劇小鎮到駐場演出：戲曲文化產業發展的第三條道路

黃舍得

戲曲文化產業發展是一個系統性的文化工程，除了藝術創新，還須有科學的體制和有效的機制進行配合，如及時完善戲曲產業化相關政策，有效結合國有資本和民營資本，有效統一產業開發與經典傳承，形成強大合力整體推進，從而為戲曲文化產業發展及其轉型升級尋找新的突破口，進而帶動區域經濟與文化的發展。

2020年1月2日，江南民調新版《三笑》在浙江小百花越劇場開啟駐場演出，《三笑》的駐場演出和小百花越劇場的落成，是國內首次以資本運作方式運營國有劇團和劇場，預示著以茅威濤為代表的百越文化創意有限公司所打造的戲曲全產業鏈戰略部署迎來全新開局。

2016年，百越文化創意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百越文創”）由阿里巴巴集團、藍城集團、后生集團·杭州遠行地投資有限公司與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共同投資組建，定位為集劇場運營、劇目制作、國際合作、藝術教育、戲劇人才孵化、項目投資等戲劇全產業鏈于一體的綜合性文化公司。小百花越劇場是百越文創的主要經營業態。2018年，中國劇協副主席、越劇表演藝術家茅威濤卸任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團長，轉型成為百越文創董事長。

2019年9月，小百花越劇場正式開幕試運營。作為百越文創運營的首家實體劇場，也是首個以地方劇種命名的劇場，百越文創以資本運作的方式運營國有文藝院團和劇場，這在國內尚屬首次。小百花越劇場由臺灣著名設計師李祖原擔綱設計，取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的象征符號蝴蝶為建筑外形，尋求中國傳統文化與世界的形象對話，又被稱為“蝴蝶劇場”。建筑面積約為2.5萬平方米，內設“一大二小”三個劇場，分別為一期開業的大劇場、黑匣子劇場和二期開業的經典劇場，后者是傳承意義上演出傳統越劇的經典劇場，三個劇場充分滿足觀眾各取所需。未來，這里還將設立藝術電影院、戲博館、餐廳、票友俱樂部等，它們與三大劇場一起，成為杭州乃至浙江獨一無二的綜合性的都市公共文化創意空間，成為文化地標式的城市文化會客廳。

以“小百花”為名，以越劇為源，以劇場為載，以膾炙人口的江南民間傳說“唐伯虎點秋香”為素材，打造小百花越劇場駐場演出，將資本和劇團、劇場進行聯姻，打造戲曲文化產業新的發展模式，為小百花越劇團的轉型、越劇劇種的承傳與發展探索現代都市演藝和文旅升級模式，在國辦藝術院團轉企和保留事業編制之外，尋找院團體制改革的第三條道路。小百花越劇場的建立及江南民調《三笑》的駐場演出，是百越文創全戲劇產業鏈布局的一部分，在茅威濤和導演郭小男攜手繪制的戲曲文化產業版圖上，2019年1月對外正式運營的越劇小鎮是以資本運作方式打造戲曲劇場集群概念、推動戲曲劇種傳承與發展的另一個樣板案例。

越劇小鎮坐落于中國女子越劇誕生地—浙江省嵊州市甘霖鎮施家岙村，占地3.68平方千米，是國內第一個以戲劇劇種命名的文旅小鎮，由綠城集團旗下綠城理想小鎮建設有限公司、浙江藍城建設管理有限公司與嵊州市國資公司共同出資，由戲劇導演郭小男擔任董事長、茅威濤擔任形象代言人。“知名企業、著名導演、越劇名家”形成的疊加效應，有效推動國內越劇優質資源向越劇小鎮聚攏。越劇小鎮以“中國戲曲朝圣地，大眾文旅目的地”為建設目標，以劇場規劃作為演藝產業的重要支撐，由六大板塊組成劇場集群，分別是第一期已建好的古戲樓及二期正在建設的經典劇場、晚宴劇場、越劇工坊、歌舞工坊和兒童劇場，具體定位為“中國越劇文化的傳承展示基地、中國戲曲文化的保護展示基地、世界戲劇文化的交流展示基地;嵊州優秀地域文化和非遺項目的集中展示教學基地;山水相依、田園相融的戲劇文化休閑勝地。”

演藝項目的體驗性決定了其在強調“體驗”和“參與”的文化產業發展中的價值，戲曲小鎮的建設，能夠激活演藝項目的乘數效應，并帶動產業發展，形成區域文化品牌，同時也在培養地方居民文化素養，促進地方資源升級，優化空間布局，集聚產業項目中發揮重要作用。作為劇場集群的越劇小鎮和位于杭州西子湖邊的小百花越劇場彼此呼應，前者聚焦經典傳統越劇的呈現，后者側重現代劇場創新性演出，二者之間形成聯動，就不同的業態分流受眾群體，設計互補性的旅游動線，初步形成文旅融合相互銜接的格局，對于想體驗傳統越劇文化的游客，可赴嵊州越劇小鎮感受越劇的原汁原味、老腔老調，而在杭州小百花越劇場，則能體驗越劇專業劇場的創新演出，以及越劇未來發展的走向。

戲曲文化產業鏈包括以內容生產創新為核心的上游階段，以創新綜合戲曲文化內容呈現方式、傳播方式為核心的中游階段，到以戲曲文化內容作為文化產品、文化服務的體現方式、銷售渠道為核心的下游階段。百越文創打造的戲曲文化全產業鏈融合既有資源，從縱向包括創作、演出、傳播、培訓、教育等環節，到橫向把戲曲和市場、消費者密切結合在一起，在打造優質戲曲文化產業品牌的各個環節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戲曲作為地方性文化，在文化產業的生產運營中，一方面，須精準打造內容的稀缺性，才能在產業競爭中形成特色和優勢;另一方面，須保持與其他文化具有某種通約性，也即文化產品具備一定的流通性，才能擴大市場份額，實現產品品牌價值。稀缺性是地方文化參與文化創意產業的價值增長點和核心競爭力，而通約性是文化產品生產、流通和消費的通行證。

以小百花越劇場駐場演出為例，《三笑》本身是國民級經典大IP，明朝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和華府丫鬟秋香這對CP流傳了500年，從明朝筆記到香港導演李翰祥的黃梅調電影，再到周星馳導演的電影，“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可謂家喻戶曉。而將這對經典CP搬上越劇舞臺，且以創新、跨界的形式展現一段愛情奇緣，為駐場演出贏得內容稀缺性優勢。

打造駐場劇目，一定是向更廣闊的地域傳播越劇，其目標觀眾不僅包括杭州市新移民，也包括來自全國乃至全球的游客。2019年，杭州市游客流量超過兩億人次，這意味著駐場演出將可能給越劇帶來新的機遇和空間。要讓毫無越劇劇種知識儲備的游客走進劇場，則不能按照固有的越劇觀眾來定義這場越劇演出。因而，要達成“日游西湖，夜賞《三笑》”的駐場愿景，必須讓演出“好看”，也即打造演出產品的流通性，讓越劇舞臺所呈現的老故事能被現代人所接受。主體故事保留不變的基礎上，主創對越劇的演繹方式進行改革，導演郭小男立足傳統，創新賦能，將傳統的唐伯虎點秋香幻化為具有現代人格品質和當代審美精神。曾擔任電影《金陵十三釵》的服裝設計師王秋平耗時4000多個小時手工制做250套的豪華服裝，美輪美奐。在舞臺設計方面，以經典置景與獨特光電視覺打造劇場全新時空，營造現實與幻想交織，動感絢麗的視覺效果。在音樂方面，由流行音樂制作人撈仔選取一批特征鮮明、藝術性高、流行性強的江南民調音樂曲牌，結合搖滾節奏、爵士鋼琴、電聲吉他等形式，將耳熟能詳的江南小調《茉莉花》《采茶曲》《姑蘇風光》《月兒彎彎照九州》《紫竹調》等與同宗同源的評彈糅陳再創，形成有時代感的跨界戲曲音樂風格—“江南民調”，即“基于吳越文化同宗同源、地緣同根的文化母體共同屬性：亦越亦吳，亦曲亦歌，亦民調亦聲腔的一次糅合與通融。目的在于拓展豐富越劇自身既系統又藩籬的音樂曲式，向民間再吸納，向未來再展開，在堅守越劇傳統的同時，不違和、不背離地兼收并蓄。以歷史傳承為基因，以文本藝術為需求，以文旅演出為定位，取舍適度地建構讓更加廣闊的地域民眾所接受喜愛的江南韻律與戲劇生態。”

越劇小鎮以劇場集群的形式推動越劇的傳承與發展，使越劇融入生活創新、融入旅游轉型、融入地方特色發展規劃，新版《三笑》駐場演出則是借流行五百多年的民間經典故事的嬗變和演繹，以江南民調越韻的文脈基因和現代劇場的綜合表達，創造戲曲文旅演藝產業的獨特模式。從越劇小鎮到駐場演出，期待茅威濤的戲曲全產業鏈發展實踐，打通戲曲劇種、戲曲院團和劇場發展的各個環節，建構綜合立體的戲曲傳承與發展網絡，為院團轉型、為戲曲文化產業發展走出一條創新性、開拓性的第三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