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本文從勒弗菲爾的贊助理論入手重新審視中國文學“走出去”當下所面臨的困境,并提出該困境的破解之道。筆者結合佛經翻譯史和中國文學外譯優秀案例,提出破解中國文學外譯困境需協調贊助的三個基礎成分即意識形態、經濟與社會地位,其中譯者需挑選有助于國家形象樹立的小說外譯,并以目標語讀者為導向保證譯文的流暢性與可讀性;國家需要為小說外譯提供有利的輿論環境,利用財政支持中國文學譯介;在國家支持下的出版社可借助恰當的營銷手段,培養一系列譯者品牌。
關鍵詞:勒弗菲爾 贊助理論 中國文學外譯
贊助理論由勒弗菲爾(André Lefevere)在《翻譯、重寫及文學名聲之操縱》提出,他認為贊助含有三個基礎成分即意識形態、經濟與社會地位,并將翻譯贊助分為“可分型”(differentiated)和“不可分型”(undifferentiated),“可分型”是指三個基礎成分由不同的贊助人給予,“不可分型”是指三個基礎成分由同一贊助人給予,贊助人既可以是個人,也可以是協會、機構、政府、出版商、宗教教派等群體組織(Munday,2016: 195)。贊助行為對譯者產生的深刻影響主要體現在翻譯選材、翻譯策略、翻譯技巧等方面。筆者想就三個基礎成分分別談談勒弗菲爾的贊助理論對中國文學“走出去”的啟示與意義。
1.意識形態
勒弗菲爾認為意識形態限制了翻譯題材主題的選取和表現主題的形式,意識形態操控人們的行為習慣和信仰,并甚至比較含糊地包括宗教、哲學等(同上),在某一時候,某一種社會意識形態會起主導作用。中國翻譯活動的第一次高潮為佛經翻譯,而由私譯轉為官譯正是因為統治者發現佛教義符合當下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也就是說,皇帝的態度決定翻譯選材。比如南北朝時期,南朝梁武帝選擇舍棄道教,皈依佛教,鼓勵甚至主動參與佛經翻譯。而北魏拓跋燾因其改信道教、聽信大臣奸佞之言、回收佛教寺院占取的土地發起了滅佛運動,佛經翻譯成為泡影(謝路軍,2013:214-215)。由兩位皇帝對待佛教截然相反的態度可見,意識形態對翻譯活動的命運可以有決定性影響。
追溯歷史,放眼現在,當今中國文學能否走出國門與意識形態緊連,啟示可體現為兩方面,其一,我們應選擇什么樣的中國文學作品“走出去”;其二,國家應構建怎樣的主流意識形態助推中國文學譯介。
就譯介作品內容而言,大量中國文學均可供我們譯介。莫言憑借《蛙》在201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使中國文壇為之振奮,這足以表明中國文學是能被世界所接受的。因為,占據主流的典籍翻譯已不能滿足世界需求(辛紅娟,2014:57),選擇充滿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的文學作品進行譯介更能幫助中國樹立好國際形象。例如《紅高粱家族》所傳達出的民族血性和百折不撓的民族形象足以讓其成為當代小說走向國際的成功典范。
國家已經逐漸意識到幫助中國文學作品“走出去”有助于建立中國的文化自信。縱觀中國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古代典籍外譯相關課題越來越多(張梓辰、張政,2018:20),這體現中國政府正極力促成適合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輿論環境。從意識形態入手,國家刺激社會力量主動覺醒,投身于中國文學國際化的進程。對于譯者來說,意識形態贊助是遠遠不夠的,經濟贊助同樣推動著翻譯實踐的進行。
2.經濟
勒弗菲爾指出經濟贊助行為涉及到譯者的報酬(Munday, 2016:195)。筆者認為,譯本的裝幀設計、營銷手段也屬于該范疇,報酬是支撐譯者的生活基石,而營銷會影響譯本銷量。比如林紓的翻譯工作得到了時任商務印書館老總張元濟的極大支持,除了高于平均市場水平的報酬,所有林紓譯作被匯編成《林譯叢書》,林譯品牌得以樹立。可以說,林紓的成功離不開張元濟的經濟資助及其營銷手段。《紅高粱家族》英譯本可謂是中國文學銷量最高的作品之一,讓葛浩文登上了翻譯事業的高峰,這本Red Sorghum由企鵝出版社出版,封面圖畫取自張藝謀執導的電影《紅高粱》,封底是莫言的照片以及美籍華裔作家譚恩美的評語。基于《紅高粱》成功影視作品的裝幀設計配合恰當的營銷時機及名家評論便是極佳的包裝手段,因此體系化的營銷手段是可以提高譯本銷量。
這啟示我們對于中國文學“走出去”不僅要有經濟基石,而且營銷要確保精準。而作為經濟贊助的主導力量,國內外出版社的出版模式和營銷策略會極大的影響譯作銷量,但這并非意味著模仿以往做法,雖然此前有《熊貓叢書》和《大中華文庫》兩次大規模的譯介活動,大量財力、物力、人力被投入,但是收效甚微(謝天振,2014)。筆者認為問題是這些投入沒有自成體系,營銷手段并沒有因地制宜,例如影視化呈現與作品推介沒有同步,模仿前人出版系列作品雖可取,但是國內出版社本身在國外影響力就有限,加之翻譯作品在美國并不受歡迎(葛浩文,2014:226),加大了中國文學“走出去”的難度。其實,我們可以將這些工作交給更熟悉當地市場的國外出版社,或通過官方渠道進行推介,以此更順應市場需求,幫助樹立譯者品牌,進而實現中國文學經翻譯后的營銷效果加成。除了經濟贊助和意識形態贊助,翻譯及譯本的社會地位對于譯者的影響同樣也需考量。
3.社會地位
勒弗菲爾認為社會地位贊助體現為多種形式,資助人或者出版社提供經濟報酬,而譯者也不得不聽從于他們的旨意,并按要求辦事。同時,勒弗菲爾在談及主流詩學時,認為專業人士會利用社會地位對譯者施壓,使其行文風格靠近某種處于主流文學派別或詩學形態(Munday,2016: 193-195)。例如佛經初入中國,佛教作為外來宗教,要想順利進入士大夫階層,必須以他們熟悉的方式才能傳播出去,支謙提倡格義的做法,所謂格義即將佛法以道教概念形式呈現,但佛教與道教并不相通,長此以往造成佛道不分的情況,但這也是無奈之舉,另外,前文提及的林紓,其譯作語言雋永、細節盎然、寄世感嘆、流暢平易,符合當下主流的桐城派語言特點。
透過上述例子,我們不難發現譯者語言總會不自覺地靠近主流詩學,啟示譯者需要以目標語讀者喜愛的語言風格翻譯中國文學。上文提及的成功案例中譯者既知曉中國文化,又熟練掌握母語,比如《紅樓夢》霍克斯譯本較楊憲益、戴乃迭譯本要有要高的歡迎程度,主要原因便是譯作語言風格。牛江、李穎玉(2018)認為《紅高粱家族》葛浩文英譯本的語言特點完全符合美式英語,在譯文流暢程度和原作意旨再現程度上都達到較高水平。在中國文學的國際認可程度還未很高的情況下,保障譯文的可讀性和流暢性顯得尤為關鍵。
4.結語
綜上所述,勒弗菲爾的贊助理論既關注外部環境,又注意內部因素,這對于中國文學“走出去”有著重要啟示,在意識形態方面,我們需挑選有助于國家形象樹立的小說外譯,國家應為小說外譯提供有利的輿論環境;在經濟方面,國家借助財政手段支持小說譯介,促使出版社運用恰當的營銷手段,進而培養一系列譯者品牌,以提高銷量。在社會地位方面,作為中國小說外譯的中介,譯者應保證目標語讀者能流暢閱讀譯文。贊助理論讓筆者關注到破解中國文學“走出去”困境即需譯者的努力,也應充分利用外部環境中的各個因素,使得這些因素自成體系、相互促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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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寧波大學2019年度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資助項目“地理空間的翻譯轉換與重構——以葛浩文英譯《紅高粱家族》為例”(項目編號:G19011)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介紹:孫今怡,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翻譯學專業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翻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