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過萬水千山，不負夢想一場

慕楚歌

忽然盛夏，倏然寒冬，我們總在某一個瞬間觸摸到記憶的尾巴。還記得那年的冬夜，室外是一望無垠的黑影與淺淡的夜空，我站在陽臺上呵著氣，試圖從寒冷的空氣里奪回一絲熱量。那一刻雖然清涼刺骨，我卻感到了難得的一絲愜意，因為數分鐘前，我還在堆積如山的作業(yè)里奮戰(zhàn)到抓耳撓腮。

那是高三的寒假，也是讓我驚慌失措的半個月。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985”“211”更像是老師描述的畫餅，落在耳朵里總感覺是極其遙遠的事物。畢竟，從小生活在小鎮(zhèn)里的我，所見過最高的山也不過是國道旁那個半小時就可以爬到山頂的丘陵，最美的風景也許就是頭頂那片蔚藍的天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鼓勵自己奮力前行，但至少我知道跟著其他人一起走在高考這座獨木橋上。

可是就連這條該走的路，我也走得異常艱難，班級里匯集了全校的尖子生，而每次的月考成績都像是一次判決，明確地告訴我：你不行！仿佛我只配做一旁的綠葉，生來就要襯托枝頭上的紅花。屢敗屢戰(zhàn)的故事我已看得太多，多到仿佛它們就充斥在身邊的每一個角落。可是，我明明看到寒假前的倒數第二次月考成績出來后，同學A悄悄撕掉了他的試卷，同學B一反往日的活潑，在課間休息時間一動不動地趴在桌上，我還記得她抬頭時臉上帶著的淚痕以及走路時失魂落魄的樣子。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大聲說不，包括我。

我做不了自己的英雄，并不止一次這樣對自己說，因為我只是個普通人。但是，暗夜里的頹廢總是短暫的，瞬間的情緒低落終究消磨不了我對明天的渴望。我在陽臺上好好清理了心底漸漸積累的灰塵，再一次坐回到桌前，抽出了那張一度棄之不顧的數學試卷，繼續(xù)燃燒著所剩不多的腦力，然而心里總是難以平靜下來，大概是心情收拾得不夠徹底吧。我又試著深吸幾口氣，嘗試著平復逐漸蕩起漣漪的心湖，我還是覺得自己沒有什么明確的目標，正在一條看不見前路的道路上奔跑，這讓我找不到歸屬感，雖然自己在這條路上已經走出了不短的距離，但又好像依然在原地踏步。

想著想著，我突然笑出了聲，想這么多有什么用呢？如果沒有目標，那就走好當下的每一步好了，讓每一科的成績更加耀眼不也是一個目標嗎？散落的心緒得以收攏，我沉下心來再次去面對試卷上那道花了一個小時都未曾解出的大題。后來，我還是沒有解出來，翻開解析對照，我才看到原來要用到一個不常見的方法，于是在厚厚的錯題本上再添一題。

那個寒假的清晨格外寒冷，我在鬧鐘響起的瞬間就爬了起來，很想再縮回被窩，不過放棄的念頭只在腦海里出現了一瞬間。我隨便吃了一點早餐，繼續(xù)昨夜的未竟之戰(zhàn)，而南國的旭日正悄悄升起，溫熱的日光晃得我睜不開眼，我在試卷上奮筆疾書，一個個筆畫自筆尖流淌而出，讓我恍然覺得，一道又一道的題筑成了萬水千山，而我正在其中艱難跋涉，但是我突然享受起這一刻的美好，因為未來似乎觸手可及。

但是，冬夜的漫長讓人有點難挨，我在寂靜的黑夜里寫下一個個字符，演算著試卷上的試題。這時已經到了高中的末尾，遇到簡單的題時難免出現眼高手低的情況，做題也是囫圇而過，而那些難度偏高的題，又時常讓我抓耳撓腮，腦海里千頭萬緒，仿佛每一個方向都能走到最終的答案面前，但經過一番探尋過后，終究以頹然無力告終。

我看著正散發(fā)白光的臺燈，突然有那么一刻，覺得這光線是如此的刺眼，以至于我想馬上關掉它，然后拉上被子好好睡上一覺，忘記這艱難的一切。在那段時日里，我始終沉浸在做不出難題的絕望里難以自拔。每天清晨醒來時，我一想到還有好多題在等著我，甚至有可能無法完成，就難免心生沮喪。

但在一個偶然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句話：“你背不下來的書，總有人能背下來;你做不出來的題，總有人能做出來;你愿意拖到明天的事，總有人今天努力做完。那么不好意思，你想去的學校也只能別人去了，你想過的人生也只能別人過了。”

很難用語言去形容那個時刻，就像灰暗的云層瞬間被燦爛的陽光擊破，又像黑暗的世界里轟然打開了一扇大門，迎來了嶄新的未來，那一刻被定格，從此留存于記憶的深處。我現在都深深地覺得，有時候只需那么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表情，就足以把一個將要墜入深淵的旅者從絕境中拉出來，而讓我感到慶幸的是，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它就這樣恰巧出現在我的身邊，從此刻開始，為我的學習和生活注入了源源不絕的動力。

那以后的每一個清晨我都不再感到窒息，我終于有勇氣去迎接每一個未知的挑戰(zhàn)。先前那些錯了也毫不在意的基礎題，我開始認真對待它們，思考其中存在的陷阱，逐步改正自己粗心大意的毛病。即便我知道，總會有因粗心大意而做錯的題目，但我明白一點，對題目予以認真，那些因為粗心大意而失去的分數就可以變得更少。

在后來的考試中，這一點體現得淋漓盡致，進行月考成績分析時，因粗心而丟的分數所占的比重逐漸下降，到了最后，通過改正粗心的毛病而提上來的分數竟也蔚為可觀。我們總是過分期望自己化身為一匹黑馬，期待這個世界上有絕世秘籍能幫助自己一躍成神，殊不知，就是這一點小小的改變，有時就足以幫助自己提高一二十分的成績。要知道，有時走得太快，很可能會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到最后反而走得更慢了。

轉眼間，時間就來到了高三的末尾，我坐在座位上，看著科代表發(fā)下來的月考試卷，看到上面的成績，我會心一笑，相比上一次，我的分數沒有那么好看，這說明我還能在剩下這段有限的時間里繼續(xù)提升自己。

一模、二模、三模一晃而過，其間有過痛苦，也有過歡笑，但所有的一切都在高考的舞臺上，真正道出故事的結局。

而今，是春日里的一個寒夜，我突然由衷感謝那時的自己所付出的一切。踏過千山萬水，原本以為的觸不可及，其實離自己并非那么遙遠，所有暗夜里的痛苦，煎熬與坎坷難挨，如今都化作點點碎光，鋪在灑滿灰塵的身影上，讓我身披榮光歸來，不負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