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扣船艙內救生的分析與思考

鄭文濤

摘 要：隨著我國海上救助力量的不斷發展和壯大，社會各界對海上人命救助關注度越來越高。海上險情一旦發生，如何能夠快速有效實施救助，使遇險人員盡早脫離險境，是我們需要不斷探索的永恒課題。本文參考一起翻扣船艙內救生成功案例，從翻扣船險情特點、如何判斷翻扣船是否有幸存者存在和救助翻扣船被困人員的兩種救助方法等方面進行分析和探討。

關鍵詞：翻扣船;險情特點;潛水救助;船底開洞

1救助概況

2018年10月 21日運砂船“湘安化機3699”輪（主尺度：船長99.6米，船寬18米）在綏中附近海域翻扣，船上11人失蹤。北海救助局接到險情信息后，立即派出救助船舶、救助直升機和應急救助隊等專業救助力量前往救助，與煙臺打撈局及社會力量密切配合，克服海況惡劣、能見度低、翻扣船狀態不穩定等重重困難，不畏艱險，連續作戰，分別采用潛水進艙和船底開洞兩種救助方式，成功營救出2名被困幸存者。

事發時救助現場風力7級，陣風8-9級，浪高3-4米，水深25米，氣溫25度，能見度不良。由于氣象海況惡劣，救助人員只能利用救助直升機吊運潛水員至難船船底，通過敲擊難船船底邊耳朵貼上測聽判斷是否有回音，并用生命探測儀反復探測，以全面探查判斷艙里是否有生命跡象。23日氣象好轉，直升機吊運兩名潛水員繼續到難船上方探測，這一次，一陣陣微弱但是有規律的回聲傳進了救助人員的耳朵里。救助人員立即組織潛水進艙救援，通過駁船用纜繩固定難船，將駁船作為潛水作業平臺。潛水員抓住平潮期水流流速小的時機，結對潛水進艙搜尋，成功營救出第一名幸存者（見圖1），此時距該幸存者被困時已過去57個小時。

隨后，潛水員繼續結對下水進艙搜尋，生活區搜尋完畢，均未能再次發現幸存者。同時經過敲擊船底，有回應聲音從船中偏左位置傳出，救助人員判斷該位置潛水無法抵達，果斷決定終止潛水搜尋，嘗試船底開洞救人。然而此時海況又變得惡劣，只能等待時機，期間救助人員多次抵達難船上方，通過敲擊船底并喊話，給被困人員送去生的希望。

25日凌晨，海況逐漸好轉，救助人員抓住時機，利用工程船舶固定好難船，先在難船船底割開了兩個透氣孔，經過觀測后發現難船無明顯壓力變化，確保開洞救人的安全性。之后兩把氣割槍同時作業，成功開洞，營救出第二名幸存者（見圖2）。此時，該名幸存者已經被困長達104小時，創造了翻扣船人員獲救的最新時長記錄。此后，救助人員在難船底部繼續進行敲擊探查，再無任何跡象和回音。

2 翻扣船險情特點

船舶翻扣多為外力所致，突然發生，令人猝不及防。被困人員大多泡在海水中，在封閉的黑暗空間，缺氧、低溫、饑渴，同時恐懼、急躁和失望等情緒嚴重影響著被困人員，導致被困人員生存時間較短，獲救成功率大大降低。醫學資料表明，正常人在冷水中存活的時間與水溫存在著如下關系：見表1。

一個人正常呼吸最少需要15升/小時的氧氣，當艙室內氧含量低于17%，人就會出現缺氧癥狀，低于8%就可能引起窒息死亡。而翻扣船扣住的氣體空間十分有限，滯留其中的幸存者生存時間受到空氣含氧量制約，大約10立方米的空氣僅能維持1名遇險者生存24小時不至于缺氧。并且翻扣船扣住的氣體空間大多不規則，幸存者如果身體在水中浸泡，身體熱量散失加快，生存時間將大大降低。研究表明，在水中，人體散熱速度是干燥空氣中的26倍。在本文案例中，慶幸的是兩名幸存者被困艙內期間，均未泡在水中，避免了與水直接接觸加速身體熱量散失，才得以創造了一次又一次生命奇跡。

3 判斷翻扣船中是否有人幸存的方法

（1）首先，船舶翻扣后必須要有形成氣體空間的可能。木質船翻扣漂浮，艙室相對完整，艙口沒入水中，露出海面的密閉艙室舷板或船底板距離爬上裸露船板的浪峰垂直高度不低于30公分，可以認為有存在氣體空間的可能。而鋼質船翻扣，只要處于漂浮狀態，即可以認為存在這樣的空間，比如本文案例中的翻扣船“湘安化機3699”。

（2）通過喊話。鋼質船翻扣漂浮，若機艙海底門露出水面，可以在海底門附近喊話，基本上能夠聽到。

（3）通過敲擊和辨別艙內聲音。通過敲擊翻扣船船底，聽艙內是否有明確回應，或者聽艙內是否有敲擊聲。但也要注意，有時隨著波浪涌動，艙內漂浮物撞擊艙壁也會有聲音，需要救助人員辨別。本文案例中，救助人員不僅以此辨別艙內有幸存者，還通過敲擊船底并喊話，讓被困人員知道，很多人正在設法營救他。

（4）利用生命探測儀進行探測。

4 翻扣船潛水進艙救助及注意事項

4.1潛水作業受現場風力、流速限制，需滿足一定條件才能實施

我國《潛水及水下作業通用規則》規定：使用潛水梯入出水時，蒲福風力等級應不大于4級，蒲福風力等級大于4級小于5級時，應評估現場具體條件決定是否潛水;使用潛水吊籠或潛水鐘入出水時，蒲福風力等級應不大于5級，蒲福風力大于5級小于6級時，應評估現場具體條件決定是否潛水。

水流速度過大時已不適宜潛水救助。我國《潛水及水下作業通用規則》規定：使用SCUBA潛水（潛水員自行攜帶水下呼吸系統），水流速度應不大于0.5m/s;使用水面供氣式潛水裝具潛水，水流速度應不大于0.6m/s;使用開式潛水鐘潛水，水流速度應不大于0.75m/s;水流速度超出上述限制條件，因特殊情況需要潛水時，應評估現場具體條件，采取更有效的安全防護措施，以確保潛水員安全。

本文案例中，事故現場氣象海況惡劣，滿足實施救助的機會轉瞬即逝，這就需要救助人員抓住時機，快速實施有效救助。

而有時即便潛水員能夠通過采取必要的措施潛進艙內，在救助過程中也可能對被救人員造成傷害。這種情況下，潛水員找到幸存者以后，可以適當向艙內供氣，并為被困人員提供必要的高能溫熱飲食，保持幸存者體力，等待條件允許時撤離險境。

4.2潛水裝具的選用

潛水員進艙搜尋救助，一般選用管供式潛水裝具。這樣的好處是通訊相對穩定，潛水時間相對不受氣源限制，供氣管既可起到引導繩的作用，又可承載180公斤拉力不影響安全供氣量，可以在安全水流速度下進行拖拽。

獲救人員脫險時使用的潛水裝具，可以是管供式潛水裝具，也可以是自攜式潛水裝具。多起翻扣船救助成功案例，都是利用管供式潛水裝具搜尋找到被困人員，專業潛水員利用自攜式潛水裝具保護，給被困人員使用管供式潛水裝具脫險成功。這樣的好處是，在出水過程中水面可以通過潛水電話進行心理疏導和安慰，還可以要求被困人員雙手緊緊抓住臍帶，防止其在出水過程中亂抓東西或亂抓潛水員造成危險。

4.3潛水員數量要滿足救助需求

翻扣船潛水救助與普通潛水救助不同，潛水作業時間有限且水下情況復雜，應組織多名潛水員參與救助，盡量采取結對潛水方式，輪流作業。本文案例就是采用了結對潛水，并且協調了多方潛水員共同參與救助，防止重復下水體力不支或力量不足，充分利用有限的潛水時間，提高了救助效率。

4.4做好安全措施，保障潛水員自身安全

潛水員進艙搜尋要實時報告水下情況，包括翻扣船漂浮或著底情況、進艙障礙、水流情況等。搜尋過程中清理、綁扎阻礙進入艙室的障礙物，進艙前必須打開艙門并綁扎固定，防止艙門隨涌浪、水流涌動擠壓供氣管或阻礙潛水員和被救人員撤離。

4.5做好被救人員情緒安撫，確保救助過程順利

找到被困人員后，單個潛水員應避免直接摘下頭盔說話，防止出現意外情況或被困人員情緒激動搶奪潛水裝具等，應在第二名潛水員到達后摘下咬嘴做心理安慰和培訓使用潛水器材的工作。潛水員要盡量平復被困人員情緒，讓其對于營救充滿信心，可以把供氣管塞到被困人員手里，告訴他一定雙手攥緊，一旦松手，潛水頭盔可能會被拽掉，出現溺水。這樣，可以防止被困人員在營救過程中亂抓亂動，發生次生事故。

本文案例中，得益于潛水員對幸存者正確的潛水培訓和必要的情緒疏導，使得救助過程十分順利。

5 船底開洞救助及注意事項

5.1對于木質漁船翻扣，選用油鋸開洞最為方便快捷

開洞前必須要對翻扣漁船進行綁扎固定，防止開洞造成漁船突然下沉。選取開洞位置時最好參考其姊妹船漁民意見，救助人員也可以通過觀察漁船船底避開龍骨、肋骨等位置。需要開兩個以上洞口時，應先開低位洞口，救出人后再開高位洞口，防止開洞后低位繼續下沉造成遇險者溺水。

5.2對于鋼質翻扣船，在沒有大馬力拖輪提供電源的情況下，可考慮氣割開洞

氣割開洞不受電源限制，不受船體弧度限制，攜帶工具輕便且易操作，能大大縮短救助時間。但是，開洞的具體位置，最好由熟悉翻扣船結構的人員參與劃定，以避開艙內隔板、龍骨、肋骨等位置，提高救助效率。

5.3充分考慮船底開洞是否會使翻扣船沉沒

對于大型船舶，翻扣后往往剩余浮力較大并比較均勻的分布在多個艙室，各個艙室已經成為獨立的浮力艙，在被困人員所在的艙室底板上開洞，對整體浮態影響較小，容易滿足開洞條件。但是，對于小型船舶，如運砂船、鋼質漁船等，在船底開洞容易浮力損失造成船舶下沉，在沒有工程船固定翻扣船，或者遇險船觸底且狀態相對穩定的情況下，不建議進行開洞救助。

本文案例利用工程船穿引兜底起重鋼纜，來固定難船（見圖3）。然而穿引過程并不順利，由于難船倒扣處于漂浮狀態，前期隨水流漂移旋轉，難船吸砂皮帶及鋼纜、繩索等雜物纏繞在一起，水流很大，潛水員無法順利通過水下牽引引纜，給作業帶來了相當大難度。

5.4充分考慮機艙油艙遇明火爆燃或危化品泄漏毒害的風險

船舶翻扣可能造成機艙燃油外泄，必須有效監測油氣含量是否在爆炸極限范圍，不滿足條件嚴禁明火作業。船底開洞不適宜在液化氣船、油船等危化品船上進行，也不適宜在翻扣船的油艙位置進行。本文案例中，救助人員判斷開洞位置不在油艙附近并且沒有燃油外泄，確保了作業安全，才得以實施船底開洞救助。

6 翻扣船艙內救生面臨的難題

6.1翻扣船結構圖紙難以及時掌握

通常，翻扣船為小型船舶，無法及時提供正確、有效的船舶資料和圖紙，同時也存在著一些船舶改裝后船舶結構與圖紙不符，對于救助工作造成很大困難。

6.2潛水員缺乏潛水搜尋翻扣船船艙的模擬培訓

船舶艙室結構復雜，翻扣后倒置形成暗室，障礙重重，可能會有罹難者遺體漂浮其中，給潛水員造成很大困難和心理壓力，這就需要潛水員平時能夠對復雜結構的暗室潛水進行培訓。據了解，有關研究機構已經建造了模擬培訓艙，期待能夠得到廣泛應用。

6.3安撫獲救人員情緒，使其積極配合救助需重點關注

在翻扣船水下救生中，如何及時說服處于極度恐慌的遇險人員聽從救助人員的指令，避免由于情緒失控直接威脅到救助人員和其自身安全，從而配合實施有效救助仍是我們面對的一個難題。

6.4新設備的研發、改進和應用

目前，永磁吸盤、專用拖纜等配備于專業救助船，有望在翻扣船救助中發揮作用。同時，針對明火開洞的風險性，輕便的防爆切割設備、其他的船底開洞方法等需要進一步研發。

7 結束語

翻扣船艙內救生一直是世界難題。需要專業救助隊伍不斷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創新思路，探討科學有效的救助方法，從而為以后的成功救助奠定基礎。

參考文獻：

[1]何延柏.翻扣船潛水救助的局限性[D].第十屆中國國際救撈論壇論文集.2019.

[2]路修俊.淺析翻扣船的救助方法[J].中國水運.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