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場花開

董蕾

這場花開不曾出現在我的記憶里。

當秋風吹進了校園，褪盡萬物的顏色，唯有銀杏如陽光般不可辜負。金燦燦成云。扇形的葉，褐色發亮的樹枝，堆積在樹底和枝頭的橘色，熱情圓潤的果實，都在訴說。

且聽它慢慢訴說。風也沾上清香，池水也被陽光洗滌了模樣。

好像一場夢回，似許多年不曾見過的景致。十里清香，十里陽光，又是耀眼的銀杏，經久不衰。光束從葉間投影而下，高大的銀杏，靜止而渾厚，環繞出一絲詭秘。這時你得走進去，是的，走進去。觸摸粗糙而呆板的樹干，同伴的笑聲漸漸遠去，天沉了下來，金色褪盡，鋪天蓋地的黑暗，吞噬十里銀杏。

放學已經一個小時了，我和語文老師坐在辦公室里。她很賞識我寫銀杏長廊的作文，決心拉著我一起修改它。她詢問我進入長廊的第一感受，聞到了什么，踩到了什么，那顏色是接近什么樣子的？有風，我記得有微風吹過。哦？那么葉子掉落的姿態如何？很優雅吧，像蝴蝶。那它就像在跳舞嘍……

像嗎？確實挺像的。

我仍然記得這位語文老師，因為她是第一個說我有語文發展前景的人?！懊總€人在一開始都是一棵千姿百態的小樹苗，但是不論開頭如何，時間長短如何，故事的結尾，你們都會成為參天大樹。”

掃過一場落葉，我沒有帶上描述、構思作文的心思，只想感受。生命的過程，是不需要過多描述的。

春風是颯爽的，吹醒生命的種子，吹綠了樹梢。我的銀杏們，又冒出了新鮮的葉子。就是綠，沒有熱情，沒有凝重，沒有金色的永恒，只是綠。

我在度過漫長歲月，在經受內心孤楚，奮斗在該奮斗的年歲里;會失敗，會重來，會笑著對自己說沒關系;會一個人放聲大笑，學著一個人思想;也會沉默，接收你帶來的叫作生命奧秘的信息。我渴望像你一樣經久不衰，在我背負起命運之前。少年時的無病呻吟，很久很久以后，我會像靜靜等待葉落一樣拿它出來品味和批判。

所以，什么時候再走進高大詭秘的十里銀杏，什么時候再掃走一秋塵土，什么時候，再漸漸冷漠地注意到生命的萌芽？我愛你秋天的模樣，愛你給的清風、你給的澄明而金燦燦的池水，愛你對我的信任與教誨，愛你帶走的我逝去的青春。

你欠我的，是一樹花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