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鑫

巴托比,最早來自美國作家赫爾曼·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小說中的人物,巴托比是卡夫卡筆下人物的集大成者,他們看上去普普通通,對周遭的一切總是決然說“不”。要警惕的是,“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得了巴托比癥,巴托比癥跟毫無才華的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在文學世界里,存在一種“巴托比癥狀”,患有“巴托比”的這些作家一舉成名后便再不動筆、以各種借口拒絕創作、或無法克服某種內心創傷、或因外部環境徹底放棄寫作……他們更像是一群打從心底否定這個世界的人。
巴托比,最早來自美國作家赫爾曼.梅爾維爾小說中的人物,巴托比是卡夫卡筆下人物的集大成者,他們就是一些平凡的職員,看上去普普通通,對周遭的一切總是決然說“不”。博爾赫斯曾經評論,巴托比,定義了卡夫卡1919年發表的作品中試圖塑造與發展的故事主角的性格。這種性格讓真實的人活得虛幻,其行為與思想總是悖離常情。
比拉.馬塔斯在書中虛構了一個上班族,年輕的時候因為一次心靈創傷二十五年不再提筆寫作,他用寫日記的方式,穿插頁腳批注,評論了一些尚未問世或者永遠不會問世的文本,剖析那些巴托比作家的特質。有些作家在完成一兩本書之后,就不再繼續寫作,有些起初能夠非常順暢地下筆,但某一天卻突然停滯,怎么也寫不下去了。比拉.馬塔斯以幽默戲謔的筆調分析著這些作家們的經歷,或真或假,讀起來就像一本作家八卦小詞典。是什么原因讓他們停筆?實際上這也是所有寫作者都會面臨的一種文學境遇。
讓.德.拉布呂耶爾說,“某些人的光榮或者優點在于寫得好。至于其他人的,在于不寫。”寫與不寫,都是一種自由。比起停止寫作,我們更熟悉的話題或許是“為什么要寫”。作者在書里引用,最重要的是“寫”,“寫”是為了避免被寫。自己來講自己的故事,總比活在別人的敘述和想象里要真實、可靠得多。同樣對于作者和讀者而言,文學總是有一種吸引人的神秘力量,讓人更清醒的了解自身以及我們所生活的外部世界。在這個充斥著各種流行文化、消費主義的時代,它的價值不會像那些快消品一樣立竿見影。讀書和旅行,讓我們活過了一個個不同的人生。
真正的靈感似乎只會在一些稀少的時刻降臨,像手指間穿過的風一樣無法捉摸。比拉.馬塔斯還分析到,有些人放棄寫作,是因為覺得自己太渺小了。他舉例并引用了佩索阿的觀點,“智慧的高貴之處在于,了解智慧終究有限,而宇宙的浩瀚總能勝過人的智慧。”想起杜拉斯說的;我這一生的故事,從來就不存在。沒有什么人生的重心,沒有什么人生的道路,更沒有所謂人生一路走來的軌跡。胡安.魯爾福因《佩德羅,巴拉莫》一舉成名,在這本成功的小說之后,卻開始過著平凡抄寫員的生活。此后三十年,不曾再寫作。他對所有人的解釋是,“因為我叔叔塞勒瑞諾去世了J而我所寫的每一個故事都是他告訴我的。”魯爾福常被拿來與蘭波相比較。蘭波十七歲寫下《醉舟>這首名詩,在十九歲出版了第二本書后,他便已經對自己享有的名譽和殊榮不屑一顧,接下來近二十年的時間里,在世界各地旅行冒險,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作者在書中引用博爾赫斯的評論,“天才詩人,擁有無盡的文學奇想卻極度蔑視自己的詩與作品寧愿不寫、不創作。”對蘭波而言,在寫詩時才有的遣詞造句的快感,已經被商業和政治的快感壓制了。
比拉.馬塔斯搜羅了大量素材,靈活地組織在一起,呈現了這些巴托比作家們的狀態和種種軼事。他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否定、拒絕與消聲,以這些極端的形式,文明展現了其當下的病態。然而說到底,寫作終歸是作家自己的事,他們不為讀者而寫,他們關注這個世界,寫這個世界,只需要為自己而寫。與此同時,放棄自我憐憫的表現主義,去探索一種新的語言、講故事的方式,這或許也是創作的動力之一。如蘭波說的,一個人必須成為絕對的現代人。沒有任何一首美麗的詩歌,能夠永享過往既有的成就。
要警惕的是,“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得了巴托比癥,巴托比癥跟毫無才華的人一點關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