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社提出解約是否為拒絕履行合同

樊浩天 張亞東

【全文要旨】

拒絕履行合同，是指在旅游行程開始后，在客觀上具備為游客提供服務的前提條件下，旅行社為脅迫合作方（如地接社要求組團社支付團款）、游客（如不購物就不再提供食宿）等達成旅行社的某項愿望，明確表示或以行為表明，拒絕為游客提供后續相關服務，且實際上中止甚至終止了對游客服務的行為。

【基本案情】

2018年12月14日，石某與A旅行社簽訂《團隊出境旅游合同》，約定旅游者石某等2人出境旅游事宜，其中出發時間2019年1月31日，結束時間2019年2月13日，旅游費用兩人合計47200元。最低成團人數×人，如不能成團，旅游者不同意旅行社委托其他旅行社履行合同;不同意延期出團，不同意改變其他路線出團，解除合同。

合同第六章違約責任第十七條出境社的違約責任：

1.出境社在行程開始前30日內提出解除合同的，或者旅游者在行程開始前30日內收到出境社不能成團通知，出境社向旅游者退還已收取的全部旅游費用，并按下列標準向旅游者支付違約金：行程開始前29日至15日，支付旅游費用總額2%的違約金……

2.出境社具備履行條件，經旅游者要求仍拒絕履行本合同義務的，出境社向旅游者支付旅游費總額30%的違約金，旅游者采取訂同等級別的住宿、用餐、交通等補救措施的，費用由出境社承擔;造成旅游者人身損害、滯留等嚴重后果的，旅游者還可以要求出境社支付旅游費用一倍以上三倍以下的賠償金。

合同簽訂后，石某如約向A旅行社支付了全部旅游費。2019年1月10日，A旅行社通過郵件方式向石某發送了《終止協議》，稱由于旅行社（不成團）原因，需解除合同，特此通知，并主張根據合同條款支付違約金944元，再無其它溝通，石某收到后未簽署該協議。

【處理經過和結果】?

石某主張因雙方合同未約定成團人數，故A旅行社具備履行條件，經其要求仍拒絕履行本合同義務的，應當適用合同第十七條第三款，訴求A旅行社向其支付旅游費總額30%的違約金14160元。

質監所經梳理出上述基本事實后認為，案涉合同在簽訂后因A旅行社原因導致不能履行，A旅行社應當就此向石某承擔違約責任。本案的焦點在于違約條款的適用，根據案涉合同（實際上為團隊出境旅游合同示范文本），第十七條是關于違約責任的約定，該條第一款是關于旅游者出行前相關違約責任的約定，該條第三款是關于旅游者出行后相關違約責任的約定，特別是包括在出行過程中出現甩團、造成旅游者滯留等情形。由此，結合本案事實可以認定，石某主張A旅行社按照第十七條第三款承擔違約責任的請求，是難以支持的，但A旅行社應當按照合同第十七條第一款的約定向石某支付合同總價款2%的違約金，即944元。

綜上分析，A旅行社最初的處理辦法并沒有違規性硬傷，質監所遂向石某梳理式講解了行前、行中、行后等不同的解除情況與各自的責任承擔方式，獲得了石某的理解。但石某確實為本次出行進行了一定的準備工作，因此，也希望旅行社采取妥善措施進行適當補償。

最終，雙方互諒互讓，達成1100元的調解協議。

【質監所引伸評析】

由于拒絕履行合同的責任為旅行社高額賠償款的付出，一些游客在維權時，將其視為旅行社出現各項違約行為后的“口袋罪”：取消出團=拒絕履行合同，減少服務項目=拒絕履行合同，導游未全程陪同=拒絕履行合同，不一而足。隨即游客便提出旅行社應支付30%的違約金乃至賠償三倍旅游費用的要求。

根據《合同法》第一百零八條，拒絕履行合同應承擔違約責任。但合同法中的拒絕履行合同是一個涵蓋性的概念，應用到具體法律關系中時，應根據該法律關系對應的法律法規以及當事人的具體約定，來評判拒絕履行合同的真實意思以及具體的責任承擔形式。

根據《旅游法》第七十條、《國家旅游局關于執行旅游法第一百條有關規定的意見》、《旅游合同示范文本》第十七條的內容及層次結構，旅游法律關系中的拒絕履行合同，是指在旅游行程中（行程開始后），在具備為游客提供服務的條件下（客觀有條件），旅行社為脅迫組團社（如要求旅行社支付團款）、游客（如不購物就不再提供食宿）等達成旅行社的某項愿望（存在主觀故意），明確表示或以行為表明，拒絕為游客提供后續相關服務，且實際上中止甚至終止了對游客服務的行為，即業內俗稱的“甩團”。其責任承擔有兩個檔次，第一即旅行社“甩團”的，旅行社應支付旅游費用總額的30%的違約金;第二為旅行社“甩團”后造成游客人身損害、滯留等嚴重后果的，旅行社應支付旅游費用一至三倍的賠償金，同時，還應當承擔《旅游法》第一百條所規定的行政處罰責任。

此外，由于導游是代表旅行社為游客提供服務的，旅行社應為導游的行為向游客負責，因此，如導游在具備為游客提供服務的前提下，經游客請求仍拒絕提供服務，造成游客不能按照合同約定得到相關服務的，除導游本人應承擔“擅自中止導游活動”的責任外，旅行社亦將面臨承擔拒絕履行合同的法律風險。

而對于行前提出解約、行中減少服務項目等其它各項違約行為，法律法規及合同中有對應的責任承擔方式，應從其對應的規定與約定，而不能一竿子全部打進拒絕履行合同責任關系中。

同時，對于本案例中探討的旅行社行前解約事宜，質監所在此提示旅行社：簽約后出現需行前解約的事由的，應盡早向游客通知到位，如游客已到達機場、車站等待集合（一般認為此時行程已開始），此時再提出“行前解約”，將可能被認定為拒絕履行合同，從而承擔相應的責任。

【“拒絕履行合同”涉及的法律法規指引】

1、《旅游法》第七十條： 旅行社不履行包價旅游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依法承擔繼續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造成旅游者人身損害、財產損失的，應當依法承擔賠償責任。旅行社具備履行條件，經旅游者要求仍拒絕履行合同，造成旅游者人身損害、滯留等嚴重后果的，旅游者還可以要求旅行社支付旅游費用一倍以上三倍以下的賠償金。

《旅游法》第一百條：旅行社違反本法規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由旅游主管部門責令改正，處三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款，并責令停業整頓;造成旅游者滯留等嚴重后果的，吊銷旅行社業務經營許可證;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二千元以上二萬元以下罰款，并暫扣或者吊銷導游證： （一）在旅游行程中擅自變更旅游行程安排，嚴重損害旅游者權益的; （二）拒絕履行合同的; （三）未征得旅游者書面同意，委托其他旅行社履行包價旅游合同的。

2、《導游人員管理條例》第二十二條：導游人員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旅游行政部門責令改正，暫扣導游證三至六個月;情節嚴重的，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旅游行政部門吊銷導游證并予以公告：（一）擅自增加或者減少旅游項目的; （二）擅自變更接待計劃的; （三）擅自中止導游活動的。

3、《國家旅游局關于執行旅游法第一百條有關規定的意見》（旅發〔2013〕280號）：在實踐中，個別旅行社在旅游行程中，雖然具備履行合同條件，但經旅游者要求仍拒絕履行合同義務，即發生行業俗稱的“甩團”等行為，用此種威脅達到某種目的，導致旅游者滯留異地，發生較壞的社會后果，甚至人身損害后果，主觀惡性較大，后果較嚴重，不但應當承擔懲罰性賠償的民事責任，還應當承擔《旅游法》第一百條所規定的行政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