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阿聯酋經貿合作的空間、挑戰和應對建議

張滔　范鵬輝

目前，中國已是阿聯酋第一大貿易伙伴國，阿聯酋是中國在阿拉伯地區第一大出口市場、第二大貿易伙伴國、第二大投資目的地、第三大承包工程市場，同時也是我國商品輻射中東和非洲的重要平臺。隨著世界經濟格局加速調整，給中阿經貿合作帶來新的機遇和挑戰。我國應推進兩國增強政治互信，以“一帶一路”建設為引領，推進中阿在貿易、投資、工程承包、對非三方合作等領域取得更大發展，維護和整合我國在中東和非洲的核心利益。

一、中阿經貿合作具有廣闊的發展空間

近年來，由于我國與阿聯酋經濟互補性增強、利益契合度提高，兩國關系呈現全面快速的發展勢頭，合作前景十分廣闊。阿聯酋的石油資源、資金、市場和我國的技術、人才及市場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優勢互補的雙贏。隨著合作領域的不斷擴大、合作水平的日益提升，未來中阿經貿合作空間將進一步拓展。

（一）中阿雙方合作具有長期向好的基本面

從地緣政治上講，兩國具有長期合作的現實基礎。阿聯酋作為中東地區的東大門，與我國的西出口相貫通，雙方具有實現道路聯通與貿易暢通的先決條件。兩國都長期處于穩定的政治局勢和較好的安全局勢，阿聯酋所處的中東地區雖然是當前全球動蕩地區之一，但阿聯酋卻相對穩定。英國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EIU）“中國海外投資指數”顯示，阿聯酋憑借較好的投資機遇和較低的投資風險，成為中西亞地區風險最低的國家。

對于我國而言，阿聯酋是“一帶一路”建設在中東地區的重要支點。阿聯酋是最早同我國建立戰略伙伴關系的海灣阿拉伯國家，也是我國提出的“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沿線國。我國與阿聯酋在“一帶一路”倡議下進一步發展關系、深化合作不僅能實現兩國的互利雙贏，也有助于我國與海灣合作委員會、阿拉伯國家聯盟及其所轄國家間的聯通。

對于阿聯酋而言，中國是其下一步發展的重要合作對象和重大機遇。阿聯酋的發展歷程充分體現了其務實的政策決策，審時度勢，不斷調整發展模式，從而由石油輸出國轉變為世界貿易、金融中心。2015 年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阿聯酋王儲就此制定了雙邊關系發展路線圖。阿聯酋政府官員、商界代表、專家學者在不同場合紛紛表達了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歡迎和支持，認為這一構想與其國內的發展規劃深度契合，阿聯酋有理由、有能力通過在“一帶一路”建設中發揮自身優勢與作用，攜手沿線國家實現互利共贏。

（二）中阿資源稟賦和產業結構具有較強的互補性

一是中阿在傳統能源和新能源領域具有很強互補性。阿聯酋在石油儲量和生產上均位居世界前列，且是我國重要的石油來源地。據統計，阿聯酋2017年和2018年石油產量均居世界第8位，且2018年向我國出口1220萬噸石油。此外，受全球能源結構變化影響，阿聯酋也高度重視新興核能及可再生能源等。為了提高能源利用率，阿聯酋將在太陽能、能效、綠色建筑等領域推出公私合營（PPP）模式，推動可再生能源和清潔能源產業在阿聯酋的發展。與此同時，中國迅猛擴大的太陽能產業由于產能過剩而導致國內供求出現失衡，中國企業正大力拓展海外市場，尋求擴大出口。阿聯酋恰好為我國清潔能源產業提供了更為廣闊的發展。

二是我國能夠助推阿聯酋工業體系的快速發展。阿聯酋2016年6月啟動“2030工業發展戰略計劃”，優先發展包括航天、海運、鋁業、金屬加工、制藥和醫療器械制造、食品飲料及機械設備在內的工業，計劃將阿聯酋打造為創新工業的國際化平臺。至2025年，阿聯酋欲吸引超過700億美元的工業投資，這將有助于其工業在GDP中所占比重從目前的16%提升至25%，確保工業成為未來國家經濟發展的推動力。而我國擁有39個工業門類，是全世界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部門的國家，在制造業方面具有強大的優勢。我國企業在阿聯酋的發展，一方面響應了“走出去”戰略號召，另一方面也可為工業體系薄弱的阿聯酋提供全面的扶助與支持。

三是中阿勞務合作和對外承包工程等合作后勁十足。從勞務合作方面來看，中國與阿方的中高級勞務合作潛力巨大。阿聯酋對本國人員實行高福利社保政策，國民普遍占據著政府部門、企業的高級管理崗位，因而阿聯酋需要專業型人才及廉價勞動力來滿足市場的需求。在阿聯酋的人才招聘中，最受歡迎的是工程類和商業管理類人才。而隨著增值稅實施，財務和稅務專業人才的需求也在成倍增加，2018年各企業將面臨稅務人才的大量短缺。此外，兩國服務性行業的勞務合作前景樂觀，尤其是商場銷售和餐飲酒店服務領域。從工程合作領域來看，根據惠譽旗下研究機構BMI發布的數據，中東地區建筑工程市場2017年增長速度將排名全球首位，阿聯酋也將成為本地區增速最快的建筑工程市場。未來10年，阿聯酋工程市場年均增長率將達到5.2%。建筑工程市場的發展態勢極大地促進了經濟增長，也為中國企業提供了相當多的機會。據中國商務部統計，2017年我國企業在阿聯酋新簽承包工程合同111份，新簽合同額49.93億美元，完成營業額24.96億美元;累計派出各類勞務人員2841人，年末在阿聯酋勞務人員8733人。

（三）中阿開展對非三方合作具有巨大潛力

一是阿聯酋在非洲地區的影響力不斷擴大。2007—2016年，阿聯酋對外援助總額353億美元，其中62%投向非洲，為構建埃及—沙特—阿聯酋三國同盟，阿聯酋向埃及援助達172億美元。為應對伊朗威脅，阿聯酋努力構建面向“非洲之角”的跨紅海兩岸戰略縱深，宣布對埃塞俄比亞30億美元援助和投資計劃，向索馬里提供4年政府安全經費支持。阿聯酋是非洲第二大投資來源地，已同非洲國家簽署19個投資保護協定。阿聯酋港口企業在吉布提等8個非洲國家運營港口，電信企業持有尼日利亞等10國主要移動運營股份，阿聯酋企業還不斷拓展對非商貿、農業、旅游、航空、金融等領域合作。

二是中阿開展對非三方合作符合兩國核心利益。阿聯酋借助對非三方合作，提升其在“一帶一路”建設中的戰略支點作用，為經濟可持續發展注入新動能。對我國而言，有利于通過以阿聯酋為支點，整合非洲、阿拉伯兩大區域戰略利益，為應對世界格局變動，謀勢布局。

三是中阿開展對非三方合作有利于降低對非投資風險。華為、中國港灣等企業已參與阿聯酋企業在非的電信和基建項目據，有效降低了自身投資風險。隨著雙方合作的加深，將進一步推進我國企業的技術、裝備和人才優勢與阿聯酋企業管理、資金和地緣優勢結合起來，實現風險共擔和利益共享，提升我國“走出去”的水平和能力。

（四）中阿在開放政策、開放平臺上具有合作潛力

一是阿聯酋優化營商環境舉措值得我國借鑒。2019年10月，世界銀行發布的報告顯示，我國營商環境全球排名升至第31位，躋身全球前40，連續兩年入列全球優化營商環境改善幅度最大的十大經濟體;而阿聯酋營商環境排名全球第16位和中東地區首位，連續七年排在阿拉伯國家首位，其在貿易便利化、基礎設施建設、設立自由區、減稅降費、標準國際化等領域諸多做法很有借鑒意義。隨著中國開放程度的進一步提高，可以加強與阿聯酋政府在優化營商環境方面的交流和學習。

二是兩國開放平臺和載體具有互補性。自1985年在迪拜杰貝阿里建立第一個自由區以來，阿聯酋境內設立的自由貿易區及經濟特區已達45個，是其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先后設立經濟特區、經濟技術開發區、高新技術區、綜合保稅區、自貿試驗區等多種開放載體和平臺。目前，阿聯酋的迪拜國際金融中心（DIFC）已成為中東、非洲和南亞的地區性金融中心，截至2017年底，在迪拜國際金融中心注冊的業務活躍公司數量達1853家。中國開放平臺也成為對外經濟的重要載體，尤其是對外出口和利用外資方面。阿聯酋在金融、高端服務業等領域的經驗和我國在制造業方面的發展經驗可形成有益互補。

二、中阿加強雙邊經貿合作面臨著五大挑戰

一是外界不穩定因素將加劇中阿雙邊合作的風險。當前，中東地區的緊張態勢持續高漲，尤其是美國和伊朗的沖突和矛盾愈演愈烈，將直接威脅到阿聯酋的穩定和中阿合作的順利推進。

二是全球能源格局大變化將影響阿聯酋的發展基礎。目前，阿聯酋非石油經濟雖然已占據GDP的七成，但巨額穩定的石油收入是阿聯酋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也促使其成為海灣地區第二大經濟體和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之一。能源格局的變化，將削弱阿聯酋在能源市場上的地位和優勢，進而直接威脅到其發展的根基，從而給中阿雙邊合作帶來不利影響。

三是阿聯酋自身經濟發展脆弱性可能給中阿經貿合作帶來沖擊。阿聯酋各酋長國之間經濟發展不平衡;阿聯酋經濟結構失衡依然嚴重;過分依靠外國勞工，本國勞動數量和素質亟待提升。

四是阿聯酋的高度開放將給雙邊加強合作帶來監管挑戰。阿聯酋的開放市場利弊共存。阿聯酋以其包容性和外向性使自身發展形成了獨特優勢，但與此同時，較為寬松的市場環境也成為伊斯蘭極端主義分子或恐怖主義勢力籌集資金和開展活動的溫床。近年來，國內外多家知名銀行均因反洗錢問題被處罰。但在實務中，針對某些國家和地區的洗錢風險，并不容易被甄別，阿聯酋就是其中之一。阿聯酋作為航運、貿易及金融活動的地區性樞紐，吸引了大量人流、貨物及資本匯集，也面臨著較高的洗錢風險。迪拜國際金融中心的設立，也吸引了很多高風險國家的公司在阿聯酋設立空殼公司，以便利其業務的開展。而目前，我國金融開放水平和企業“走出去”能力還有待增強，美國通過SWIFT等對全球金融的監測能力很強，有可能給我國企業帶來相關衍生問題。

五是中阿雙方企業合作水平亟待提升。阿聯酋方面對“一帶一路”倡議認知不足，我國企業國際化和適應能力存在不足。

三、中阿經貿合作行穩致遠的相關建議

當前中阿經貿合作面臨的挑戰，既有外部風險因素，也有雙邊各自發展和合作不足等問題。因此，應通過推進增進政治互信提高應對風險能力，通過“一帶一路”建設提高經貿合作水平，通過提高企業合作水平創新合作方式增強互惠互利。

一是推動中阿雙方增加相互了解和信任程度。事實上，中國和阿聯酋在多個方面有相似之處，這些應該成為雙方增進互信的理由。這需要從官方到民間增進交流和探討，將兩國發展道路和發展經驗轉化為相互信任的基石。正如中國是改革開放以后才逐步形成現代化經濟體系一樣，而阿聯酋獨立也是20世紀70年代的事，在不到半個世紀的時間里，中國和阿聯酋都取得了相當大的發展—中國經濟體量不僅穩居世界第二，且正在向首位快速趕超;阿聯酋成為阿拉伯地區發展最為成功、社會最為穩定的國家之一。縱觀兩國發展經歷，最大的相似點就是都抱著審時度勢的態度，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在維持穩定的前提下，不斷推進改革，利用自身在勞動力價格低廉、產業體系配套完善等方面的優勢，躋身世界制造大國，并不斷轉向制度型開放，成為支撐和引領世界開放發展的重要動力;阿聯酋則將其資源優勢轉化資本優勢，將區位優勢轉化為貿易優勢，走出了一條資源型國家轉型升級的道路，成為世界重要的貿易和金融中心。盡管當前雙方的發展都面臨一定的挑戰，但有理由相信務實、開放的兩國將在下一步發展中取得更大的成績。足夠的信任和充分的了解，不僅會使得我國在與阿聯酋的經貿合作上穩步推進，而且也將為我國應對當前世界格局變化提供更有力的外界支持。

二是以“一帶一路”為引領，推進雙方經貿合作。通過“一帶一路”建設，提升中阿經濟相互依賴程度，在提高阿聯酋經濟抵御風險能力的基礎上，進一步增強我國對阿拉伯國家的影響力。重點鼓勵品牌影響力大、國際競爭力強、綜合收益高，且對阿聯酋具有比較優勢的中資企業赴阿開展國際產能合作，將阿聯酋作為進入中東、阿拉伯國家市場的重要“跳板”;積極對接阿聯酋“東向”政策、2021年遠景規劃、第四次工業革命戰略等，綜合考慮長期戰略收益和短期經濟利潤，在保障現有能源等傳統合作領域的基礎上，積極穩妥參與阿聯酋國非油氣產業項目合作。

三是提升我國“本地化”水平，增強適應阿聯酋發展環境的能力。尊重當地法律、尊重當地人的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尤其是在像阿聯酋這樣的政教合一的國家，對宗教的尊重，需要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上。加強與屬地雇員的文化交流，重視入職培訓，讓屬地員工進入公司后就能體會到企業文化。國內銀行在處理涉及阿聯酋的國際業務時，應謹慎甄別洗錢風險，著重從貨物來源、貨物種類、運輸信息、公司或銀行實體、自然人等方面入手加以甄別。

四是以中阿產能示范園、對非三方經貿合作等為重點，創新中阿經貿合作方式。因地制宜，在阿聯酋不同城市推廣“工程承包+融資+運營”“工程承包+融資”等不同合作業態，針對與阿政府和企業不同的合作需求，可靈活采取綠地投資、兼并收購、工程建設等多種方式來開展深度合作。著眼優勢互補、合作共贏大局，重點推進阿布扎比港哈利法工業區內中阿產能示范園建設，按照“政府推動、企業主導、市場運作”基本原則，與國際慣例和商業原則相結合，以先進制造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為導向，著力將其打造成新時期我國與阿拉伯國家投資貿易合作的重要窗口。積極推進中阿對非三方合作，在與阿方和非洲地區深入對接的基礎上，推進融合我國企業在技術、裝備和人才優勢與阿方的地緣、管理和資金優勢，推動形成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合作模式。

五是積極推進中阿在航空、旅游、會展、金融等方面的合作，充分吸收和借鑒阿聯酋的發展經驗。對于我國來講，中阿經貿合作不僅要“走出去”，也要“引進來”。當前我國對外開放正在由要素型開放轉向制度型開放，開放的領域和水平正在快速提高。在政策層面，應加強對自由區建設的經驗溝通和交流，推動我國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加大對阿聯酋航空、旅游、會展、金融等行業重點企業的招商力度，推進國內相關行業加速發展。在企業層面，加強相關領域企業的合資和合作水平，引導提升我國國際化經營能力。

（作者單位：商務部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