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玉 著名藝術評論家

胡永凱
1945 年生于北京。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畫學會理事,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中央文史研究館書畫院藝委會委員,文化部國韻文華書畫院藝委會副主席,北京海華歸畫院副院長,香港新美術學會創始會長。
作品入選多屆全國美展,包括百年中國畫大展,大英博物館中國當代繪畫展,香港藝術雙年展,北京國際美術雙年展,深圳國際水墨畫雙年展等重大展覽,并多次獲獎。曾在北京、上海、香港、臺北、新加坡、紐約、洛杉磯、芝加哥、東京、迪拜等地舉辦個人畫展。
作品被中國美術館、香港藝術館、香港文化博物館、上海美術館、國家畫院、北京畫院、丹麥皇家畫廊、花旗銀行、匯豐銀行等機構及國內外私人收藏。出版有《胡永凱畫集》《胡永凱彩繪金瓶梅百圖》《胡永凱現代彩墨畫藝術》《美人依舊——胡永凱的彩墨世界》等多種畫集。
“文化”二字是當前被大眾提及最多的關鍵詞之一,而且國家有關部門也提出了關于文化建設、文化發展、文化繁榮等若干政策和措施,并呼吁大家積極參與到文化活動中來。那么到底什么是文化、文化具體表現形式是什么、它需要怎樣的參與,比如,藝術工作者,特別是畫家應該如何從中發揮作用。
其實文化是一個十分寬泛的概念,不是我們三言兩語能夠表達和闡釋清楚的,不同的學科、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角度,甚至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背景、不同的需求等,對文化的定義和認識也會不盡相同。在此,只對文化與藝術的關系進行淺略分析。筆者認為,文化是藝術的土壤,藝術需要文化做積淀。換句話說,沒有文化內涵的藝術品不是一件好的藝術品,甚至稱不上真正的藝術品。藝術只有建立在文化的基礎上,或者說只有在文化的滋養中才會健康,才會充滿意義和富有價值,一旦脫離文化的沃土,藝術將難以存活,即便存活,也猶如行尸走肉,沒有靈魂和思想。當然,藝術只有具備文化元素和文化內涵才能更好地為文化建設、發展與繁榮服務。

胡永凱 《一家人》 68cm×68cm 2013年

胡永凱 《靜園》 68cm×68cm 2012年

胡永凱 《麻將》 68cm×68cm 2012年
但現實卻很難差強人意。很多畫家以及他們的作品,往往只注重筆墨技法的玩弄,而忽視文化內涵的賦予和表現。從某種程度上講,反映出創作者自身修養的薄弱,以及社會責任感的缺失。他們沒有真正理解文化與藝術之間的內在關系,更沒有真正意識到作為一位畫家理應肩負的社會責任。
而畫家胡永凱先生卻不同于他們。他是一位極為重視文化培養與文化傳遞的畫家。他的作品里重點塑造和反映的是女性文化,準確地講,是富有歷史風情與時代渴望的女性文化。說歷史風情,是因為他筆下的人物多為清末民初至三四十年代的中國女性,當然也有部分作品,如《貴妃出浴》《金瓶梅百圖》等表現的是唐、明及其他歷史時期的畫作;說時代渴望,是因為當今女性身上缺乏那段特定歷史背景下的女性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獨特魅力。而胡永凱先生恰恰能夠將這種獨特魅力在自己的畫面里演繹得淋漓盡致。
所以觀看其作品,往往會被畫面中的女性人物所牽動,會被她們或憂郁、或淡然、或恬靜、或閨怨、或賢淑、或愁楚、或自由、或反叛的行為神態所感染。同時還會使觀賞者不自覺地在頭腦中浮現某些歷史性的鏡頭,抑或遙想某些歷史性的人物與事件。雖然只是對女性題材的涉及,但關注和揭示的卻不僅僅是女性的本身形態,還有生命自身的價值,以及當時整個社會的生存狀態與精神風貌。
那么胡永凱先生為何偏偏選取這一歷史時段的女性人物進行重點描繪與刻畫呢?這里便不得不提關于畫家的藝術自覺性問題。舉凡熟悉美術史的人都知道,中國女性題材繪畫歷史久遠,在戰國、秦漢時期便已出現,這從發掘出土的戰國與漢代帛畫可以說明。至唐代,擅長仕女題材繪畫的代表人物張萱、周昉等創造了中國女性題材繪畫史上的輝煌,從此仕女畫開始成為中國畫一個獨立的畫種,以其或工筆或寫意的不同風格不斷發展起來。至宋代之后,仕女畫表現的題材大為擴展,由原先描寫貴族婦女擴展到各個階層,如仙媛、閨秀、村姑、漁婦、丫鬟、歌妓等都進入了畫家創作的行列。而且在不同歷史時期均表現出不同且相對成熟的繪畫風格,如“姿態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的唐宮美人;婉約清秀、柔美舒雅的宋朝佳麗;惆悵嬌羞、閨怨哀愁的明清女子,等等。
眾所周知,清末民初,中國的大門被打開,隨著西方列強軍事、政治、經濟等的侵略,西方的思想、文化,包括生活習俗等也傳入中國,中國社會的生活面貌發生了極大變化。反映在意識形態方面,最主要的便是新思想、新主義、新學潮的誕生;反映在服裝服飾方面,最具特色的便是女性旗袍的出現與普及。但這一短暫時期,以及在這一時期生活的女性卻很少被近現代畫家,包括當代畫家所重點關注,甚至被忽視。而胡永凱先生憑借對藝術的自覺,以及獨立的思考和敏銳的觀察,發現且認識到了這一點,并將自己的創作主題和內容迅速而準確地定位在這段特殊的歷史時期,定位在這段特殊歷史時期下的中國女性身上,試圖通過對她們的精彩描繪和形象刻畫給觀賞者呈現迥異于其他任何歷史時期的女性面貌與精神氣質,以此來抒發自己的情感追求和心靈渴望。無疑他做到了。

胡永凱 《晴天》 68cm×68cm 2015年
在胡永凱先生的筆下,每一個女性人物似乎都是一個文化符號,她們的形象舉止、神態氣質,以及她們所置身的周遭環境都仿佛在經意或不經意間向我們訴說和透露著有關那個年代的歷史和風云,以及有關自己的故事與命運,而且都那么富有情趣,引人入勝。但需要說明的是,胡永凱先生的人物表現并非寫實,也就是說,在他的作品里呈現的并不是一個真實的空間和真實的存在,無論是人物造型,還是情景描述,整個都是虛構的,都與現實有一定差別。但這恰恰是胡永凱先生的高明之處,他注重人物特征,以及整體情態的刻畫,而弱化某些細節和具體結構的描繪,能夠在寫意與寫實、抽象與具象之間把握得恰到好處。雖然是虛構,但卻建立在合理的想象之上,而且可以讓每一位觀賞者感受到表現的對象依舊是人,依舊是那個年代的人,依舊有屬于她們自己的內心獨白和精神世界,依舊有屬于那個年代的情感軌跡與文化印痕。
此外,在其作品中,不僅僅是單純女性人物的描繪與刻畫,還常常會有花鳥蟲魚、山水草木、亭臺樓閣、粉墻黛瓦、江南古巷、明清家具、插花首飾、戲劇臉譜、古玩瓷器、剪紙皮影等諸多藝術形象,以此襯托人物的鮮活和生動,并盡可能全面地展示豐富的歷史景致與多樣的文化因子。而這些藝術形象在他的筆下絕非簡單隨意的勾勒,相反,均是經過認真觀察、學習,乃至考究后的成熟表達與精彩再現。如明清家具,胡永凱先生對此翻閱和搜集過大量的圖片資料,甚至還曾收購過,這不僅是個人喜愛的原因,更多的還是為了研究和作畫需要,為了進一步熟悉與了解明清文化,從而通過繪畫方式予以傳播和弘揚;再如,剪紙皮影,它們都屬于民間藝術,而胡永凱先生恰恰對民間藝術有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接觸和涉獵,對它們各自的風貌特點,甚至各自所包含的文化情感、精神內涵等均有深刻的掌握與領悟,因此在繪畫作品中將其表現出來總是那么游刃有余、準確活潑、耐人品味。

胡永凱 《春深》 68cm×68cm 2016年
與此同時,在他的作品里,還可以看到對西方藝術某些元素的借鑒與吸收、某些觀念的理解和消化,特別受法國著名畫家亨利·馬蒂斯和意大利著名畫家莫迪里阿尼的影響頗大。當然這與其曾經旅居國外的經歷有關。但他并不是一位受到某些影響便拘泥其中或徘徊左右的畫家,相反,他在“融匯東西、貫通古今”(劉海粟先生對他的評價)的基礎上,最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繪畫語言與繪畫風貌。
所以,在當今美術界筆者常會把胡永凱先生的繪畫比作文化喚醒的晨鐘,抑或藝術靈魂深處的文化吶喊。因為面對其作品,我們總能享受到來自藝術本身的真誠感召,以及文化氣息的靜靜熏沐。而這股文化氣息不單有特定歷史時期下的女性文化,還有中國傳統的家居文化、民俗文化、禮儀文化、茶道文化、色彩文化,甚至歐美文化、海歸文化等,但是諸多文化元素互不沖突,共同完成了畫面的和諧統一。因此欣賞他的畫猶如品讀一本書,這既是一本展現繪畫藝術的書,又是一本解說多樣文化的書,更是一本對當今整個美術界拉響文化警笛、吹奏文化號角的書。不過這些都要歸功于胡永凱先生自身所具備的豐厚的學識修養、精湛的筆墨技法、飽滿的生活情感、開闊的藝術視野,以及高度的藝術自覺。倘若沒有這些因素,筆者想無論如何也成就不了一位畫家今天的成功。

胡永凱 《御園春宵》 68cm×138cm 2014年

胡永凱 《如雨如酥》 68cm×138cm 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