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四部賦格套曲主題研究

張一瓊

摘 要：本文通過對20世紀具有一定代表性的四位作曲家的四部賦格套曲（亨德米特《調性游戲》、肖斯塔科維奇《24首前奏曲與賦格》、謝德林《24首前奏曲與賦格》和斯洛尼姆斯基《24首前奏曲與賦格》）中賦格曲主題創作技法的分析、比較，進而探究20世紀賦格曲中主題構成的繼承與創新。

關鍵詞：賦格套曲 主題 亨德米特 肖斯塔科維奇 謝德林 斯洛尼姆斯基

在漫長的音樂歷史當中，音樂作品的風格總是與其技法密切相關。20世紀的賦格套曲繼承了巴赫《平均律鋼琴曲集》的套曲模式，但是在技術構成方面均形成了與其不同的特點。并且由于每一位作曲家各自不同的審美情趣、創作思維、寫作特點，引發的探索與創新也各有不同。其中賦格主題作為賦格曲的核心，在不斷的論證中貫穿全曲，是展現音樂風格及形象最集中的部分，也是賦格寫作最重要的部分。本文主要以教學的角度，分別從主題的音高組織、節奏節拍、結構組成、調式調性等方面進行分析與研究，探討20世紀賦格曲主題的創作特點。

一、 音高組織

1.旋律起伏

傳統賦格曲主題旋律具有一定的動力性，但不宜連續大跳，并且音域不宜過寬。而在謝德林的套曲中，第16首、第18首賦格曲主題受到高疊和弦的影響，頻繁出現不協和的連續同向大跳，并且音域寬廣，旋律跨度將近兩個八度。

譜例1? ? ?謝德林《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16

現代賦格曲創作中，注重縱向與橫向的結合，復調思維與和聲思維互相滲透，形成由線到面的過渡，因此出現了很多只利用一個和弦音發展的主題。

譜例2

肖斯塔科維奇《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7

肖斯塔科維奇第7首賦格曲主題全部由A大調主和弦構成，旋律在A、#C、E三個主和弦音上進行反復的琶音進行，具有主調音樂的風格。

譜例3

斯洛尼姆斯基《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9

斯洛尼姆斯基第9首賦格曲主題前兩個小節建立在E大調的主和弦E、#G、B三個音上，后兩個小節建立在B、D、#F、A，降三音的屬和弦上。兩個部分運用相同的節拍和節奏，分別做上行琶音及下行琶音。

2.變化音

現代賦格曲主題利用隱伏線條將主要旋律與外音相結合，增加音樂的色彩性。下例a為肖斯塔科維奇第15首賦格曲主題，性格詼諧幽默，節拍處理靈活、自由，運用了大量變音形成具有十一個半音的主題。b為兩個隱伏聲部，從譜例中可以看出從bD音開始構成了具有半音性質的兩條反向旋律，其中的變化音為經過性外音，豐富了音樂的表現力。

譜例4

肖斯塔科維奇《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15

亨德米特賦格曲主題的變化音與其調性理論有關，通常主題的前幾個音仍然保持傳統的調性音，但是隨后便出現了非傳統調式內的變音。這些變音通過不協和的大跳進入，給人一種“意外”的感覺，如第1首賦格曲、第6首賦格曲。

3.音列

作曲家對于音列的使用有各自獨特的方法，如在一個主音上，使用不同自然調式相結合的方法，產生新的音列進行主題創作。謝德林第1首賦格曲主題由一個小節的音型為單位，重復了四次，在第二小節出現了C大調的降II級、升II級、降VI級，而其中的bB音則是混合利底亞的特征音，因此形成了C自然大調和C混合利底亞調式綜合的主題。

再如十二音音列的主題也被多次運用，大致分為調式清晰和調式模糊的兩類主題。在第一類中，主題雖然出現了12個半音，但是調式自然音仍占主導地位，其余的變化音并不獨立，所以主題的調式仍然明確，如謝德林的第2首賦格曲主題。第二類主題除主音外，其他十一個音均屬于平等地位，各自獨立存在，這種主題屬于調性明確調式模糊，如亨德米特的第3首賦格曲主題。

二、節奏、節拍

現代賦格曲多用休止符，切分音，重音記號等改變節奏、節拍的律動，使節拍的框架與節奏內涵分離。謝德林第3首賦格曲主題從結構上看屬于對比結構，明顯分成兩部分，前三小節保持3/4拍的律動，在此小節的后部加入重音記號，節奏開始變為3/8拍的律動，打破了原有重音規律，重新獲得新的節奏組合，具有爵士音樂風格。

譜例5

謝德林《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3

斯洛尼姆斯基則運用常規節拍、節奏型的不同結合，打破旋律的正常律動。第6首賦格曲主題為2/4拍，但是通過節奏型的不同結合，打破了節拍原有的重音位置，獲得了4/8拍的效果。

譜例6

斯洛尼姆斯基《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6

特殊節拍的使用也是20世紀賦格曲主題的一大特點，很多主題采用了混合節拍和不常見的復拍子，或者將他們結合，形成變換拍子。其中最為顯著的就是謝德林的賦格曲主題。如第13首賦格曲主題運用了混合拍子5/8拍，第19首賦格曲主題使用了不常見的復拍子6/16拍，在謝德林的其他賦格曲中還用到了6/4、8/4、3/1等。第8首賦格曲主題中前四小節均為相同的節奏型組成，節拍由混合拍子與正常節拍交替出現，構成變換節拍。斯洛尼姆斯基也將交換節拍運用在賦格曲主題中，如第9首、第23首賦格曲主題。

三、結構組織

現代賦格曲主題結構在傳統基礎上加入了方正性結構①，并且將傳統的單一動機主題加以變化、發展。如斯洛尼姆斯基的第1首賦格曲，亨德米特第5首賦格曲，謝德林的第14首、第5首賦格曲。

譜例7

斯洛尼姆斯基《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1

上例賦格曲主題雖然由二十個音符構成，但是仔細分析后發現，主題的發展只運用了前三個音的音程動機。通過緊縮、倒影、逆行模進等方法巧妙地把三個音的動機運用到整個主題。謝德林的第14首賦格曲，亨德米特的第5首賦格曲均屬于這種類型。

譜例8

謝德林《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5

上例賦格曲主題中，動機由級進上行的三個基音和裝飾音組成，之后動機進行了兩次變化模進，這兩次變化模進所組成的小片段，在不改變音高、節奏的情況下重復了一遍，這打破了傳統賦格中的避免主題內部動機重復的寫作規則。但是仔細研究發現，片段的第一次進入是第三拍的后半拍，而第二次重復時，進入的位置是第一拍的后半拍，重音位置從片段中的A音向后移至E音。使片段在重復中又有不同，在繼承傳統賦格規則的基礎上有所創新。

現代賦格曲中對比式的主題對比結構更加突出。如肖斯塔科維奇第6首賦格曲主題前后兩部分都是具有突出個性的動機型，前一部分是緩慢如歌的旋律，突出音程動機;后一部分節奏歡快的二度下行旋律，突出節奏動機。

譜例9

肖斯塔科維奇《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6

再如肖斯塔科維奇的第3首賦格曲、亨德米特的第9首賦格曲、謝德林第12首賦格曲、斯洛尼姆斯基的第15首賦格曲主題也屬于對比強烈的結構型。

方正性結構主題的最大特點為具有主調和聲性質，有明顯的分句，更加旋律化，富有主調音樂的特點。肖斯塔科維奇、謝德林、斯洛尼姆斯基三位作曲家都很重視其民族音樂的發展，因此在他們的賦格中這種方正性結構的主題最為突出。

肖斯塔科維奇第8首賦格曲主題具有悲歌風格，主題旋律優美，富有歌唱性，明顯具有起承轉合的四句體特點。具有歌曲性質的賦格曲主題還有第1首賦格曲，其旋律優美，氣息悠長，取材于其《森林之歌》中第一曲《當戰爭結束的時候》，最早源于民歌《黃鶯歌唱幸福》。2/2拍，中板的速度，主題材料明顯的分為近似的兩句，第一句以主、屬音的上行+展開為主，第二句以主、屬音的下行+展開為主，繼承了俄羅斯浪漫主義民族樂派歌唱性的旋律特點。另外斯洛尼姆斯基第5首賦格曲主題為方正的三句體結構，謝德林第1首賦格曲與第8首賦格曲也屬于明顯的方正性結構。

四、調式、調性

1.主題的首尾音

現代賦格曲主題大部分仍遵循開始音與結束音為主音、屬音，但是也有小部分賦格曲主題打破了這種束縛。如結束音為屬和弦三音的有亨德米特第2首、肖斯塔科維奇第3首、斯洛尼姆斯基第3首、第8首。結束音為II級音的有亨德米特第1首、肖斯塔科維奇第19首。

2.調性模糊

由于現代作曲技法與賦格曲的結合，模糊調性已經被應用到賦格曲主題中，主題的高度半音化，調式自然音與變化音的相對獨立，以至于很難明確主題的調式、調性。由于調號的限制，雖然主題中調性比較模糊，但是整首賦格曲仍然有調性。如謝德林第9首賦格曲很難確定主題的調式與調性，但是由于調號的限制，整首賦格曲仍然建立在E大調基礎上，只是主題調性模糊。

譜例：10

謝德林《24首前奏曲與賦格》NO.9

3.調式模糊

由于作曲家調性建立的不同理論體系，及十二音技法與賦格的結合，使主題的調式不確定，或者無調式。如亨德米特、謝德林、斯洛尼姆斯基的賦格曲主題。

結語

20世紀賦格套曲的主題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進行大膽的創新與突破，在主題構成、節奏節拍、結構組織、調式調性方面，都發生了極其豐富的變化。如主題線條連續大跳，或連續級進，靈活的運用變化音及音列;在主題中使用混合節拍、復合節拍，或用不同的節奏型改變節拍律動;加入具有主調和聲性質的方正型結構;調式、調性方面利用十二音來模糊賦格曲中主題的調式，或利用多調式變化音來增加主題的色彩性，并且一些賦格主題的調式具有濃郁的東方五聲性風格。

注釋：

①參見陳銘志：《賦格學新論》，第一章第二節《主題的結構組織》[M].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7（1）：3.

參考文獻：

[1]陳銘志.賦格學新論[M].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7.

[2]李長松.謝德林賦格主題的技術構成[J].藝術探索，2008（6）.

[3]潘長瑜.斯洛尼姆斯基賦格曲寫作技法初探（碩士學位論文）[D].吉林藝術學院，2009.

注：本文系浙江音樂學院理論研究課題，課題編號：2016KL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