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蓬政治經濟格局：變與不變的邏輯、關鍵因素與未來趨勢

非洲有54 個國家，外部世界對于非洲的認識經常有一些常識性的錯誤，將非洲國家發生的事件，往往與非洲聯系在一起，非洲與非洲國家是兩個不同的概念①Africa is not a country.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4/jan/24/africa-clinton[2019-04-15].。研究非洲國家的政治經濟格局及其變化，有助于推進中非合作和互利共贏、互聯互通的“一帶一路”建設，為海外投資和貿易決策提供科學依據，也是國別與區域研究的重點方向之一。本文以加蓬共和國為例，研究加蓬政治經濟格局的“變”與“不變”的邏輯，分析其形成的關鍵因素，探討“一帶一路”背景下加蓬經濟社會未來發展進程中多方合作的機遇和重要性，以期深化非洲大陸的國別與區域研究。

一、加蓬獨立以來政治經濟與發展困境

1961年2月加蓬舉行總統和國民議會選舉，加蓬民主同盟總書記L.姆巴當選為總統(1961～1967)。長期以來，加蓬與法國關系密切，戴高樂之后的歷任法國總統均訪問加蓬。已故奧馬爾·邦戈總統和現任阿里·邦戈總統也多次訪法。2012年7月，邦戈總統對法國進行工作訪問，與法總統奧朗德舉行會談，雙方表達了加強合作的共同意愿，高層高頻交流是加蓬法國“特殊”關系的寫照，法國對加蓬國內政治經濟的干涉似乎是“理所當然”。獨立之后的加蓬政治經濟格局依然沒有擺脫殖民主義的“枷鎖”，經濟上嚴重受控于法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形成了加蓬政治經濟格局中的獨特現象，有學者稱之為新殖民主義。法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不僅控制加蓬的石油、森林、礦產資源開發，而且也掌控加蓬的金融，對加蓬的國內政治進行干預，為自己在非洲國家的“代理人”進行保駕護航，法國持續在加蓬保留軍事基地和軍事人員是法國為加蓬政府保駕護航的具體表現，1964年2月加蓬的軍事政變、2019年1月的士兵占領官方電臺呼吁民眾走出家門一同推翻統治加蓬半世紀之久的“邦戈體制”，兩次政變均在法國的軍事干預下失敗。法國一貫高度支持加蓬政府、維持加蓬政治經濟格局的穩定，主要目的是謀求法國在非洲國家的持續、穩定的既得利益。

加蓬的石油資源、森林資源以及其他金屬礦產資源均較為豐富，法國企業子公司或者是合資企業是加蓬資源礦產的主要控制者和開發者，法在加蓬有1.2 萬僑民，在加法企達120 多家，涉足加所有經濟領域，控制加50%的出口。在加蓬最大的10 家企業中，有6 家為法資企業；2011年底，法對加直接投資存量為5100 億非郎（7.76 億歐元），占加蓬外國直接投資總存量的39.5%；①加蓬國家概況.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fz_677316/1206_677800/1206x0_677802/中國外交部網(資料2019年更新)[2019-04-25].

1950年代加蓬發現石油并被開采，1961-1963年加蓬的石油開采量達到每年80 萬噸左右，在非洲僅僅次于阿爾及利亞、埃及和尼日利亞②佚名：《非洲的石油開采業》，載張振克編《非洲經濟地理與區域發展研究資料匯編》。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9，XX 頁。。加蓬石油出口帶動了加蓬經濟的發展，作為一個人口小國，石油經濟的利潤豐厚，奠定了加蓬經濟嚴重依賴于石油資源的格局。加蓬地處中非金屬礦帶，除了石油資源之外，加蓬的錳礦、鈾礦、鐵礦資源也十分豐富，錳礦蘊藏量2 億噸，占全球已探明儲量四分之一。鈮礦儲量約40 萬噸，占世界總儲量5%。鐵礦儲量8 至10 億噸，品位在60%以上。其它礦藏有鈾礦、磷酸鹽、黃金、重晶石、鎳、鉻、鋅等。森林面積占國土面積85%。原木儲量約4 億立方米，居非洲第三位①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加蓬經商參贊處.加蓬地理.http://ga.mofcom.gov.cn/article/ddgk/zwdili/201301/2013-0100013275.shtml[2019-04-25].。法國、美國在經歷石油危機之后，對戰略礦產資源的重視日益高漲，非洲是重要的資源供給地，因此，西方發達國家更重視對加蓬等資源豐富國家的政治經濟控制，以確保其戰略資源安全，在冷戰期間尤為明顯。②Shafer,M.,“Mineral Myths.Foreign Policy”,doi:10.2307/1148453,(47),1982,pp.154-171.

法國是世界核電大國，其戰略礦產資源——鈾礦短缺，持續需求必須要保證其鈾礦連續供應，60-70年代非洲的鈾礦產量大約占世界的30 以上%，對法國核電能源發展的支撐至關重要；因此，即使獨立之后的尼日爾、加蓬和中非三國，法國仍然控制著三個國家的礦產資源開發，并在政治、經濟和軍事方面保持持續的重要影響③Martin, G., “Uranium: a Case-Study in Franco-African Relations”, The Journal of Modern African Studies,27(4),1989,pp.625-640.。1980年代法國加強了核能研究與發展，對非洲鈾礦的需求更為突出，非洲鈾礦產量1980年代占世界的35%，其中1984年法國從非洲進口的鈾礦7460 噸，占當年全部鈾礦進口的68.6%④Secretariat du Comitemonetaire de la zone franc(Comozof),La Zone Franc:Report,1986,Paris,p.359.。加蓬與法國這種戰略礦產資源的聯系持續至今，法國對加蓬投資主要集中在石油、木材和礦產領域；法國是加蓬最大進口來源國；法主要向加蓬出口機械設備、工業和農副產品，主要從加蓬進口原材料和初級產品。法在利伯維爾設有軍事基地，常駐官兵約900 人，2010年2月，兩國簽署新的防務協定，法國持續在加蓬保持軍事存在。⑤French Military Intervention in African Affairs I.https://weaponsandwarfare.com/2016/03/23/french-military-intervention-in-african-affairs-i/[2019-04-30].

盡管加蓬是一個資源稟賦極好的國家，但長期嚴重依賴石油出口的經濟格局，在石油產量從1980年代持續降低之后，國內經濟發展疲軟，金融丑聞和腐敗問題成為影響加蓬政治經濟格局的重要社會問題。2000年之后加蓬政府為推動經濟發展，在農業、木材出口和金屬礦產資源開發方面出臺相關的政策，吸引海外投資，美國、中國、巴西成為主要的參與者。加蓬在與法國保持良好關系的同時，不斷擴大與其他國家的合作，例如新加坡在加蓬建立經濟特區，新加坡奧蘭棕櫚加蓬（Olam Palm Gabon）公司在加蓬購置144000 公頃土地，在加蓬三個區域種植棕櫚，力求發展綠色棕櫚油產業⑥Olam joint venture in Gabon gets sustainable certification for oil palm plantation.https://www.straitstimes.com/business/companies-markets/olam-joint-venture-in-gabon-gets-sustainable-certifica tion-for-oil-palm[2019-04-28].。中國作為加蓬日益增長的經濟合作伙伴，從加蓬進口木材、鐵礦石、以及部分石油資源，同時，中國作為很多基建工程的承包商負責建筑施工，也積極參與對加蓬的衛生健康、教育、農業等領域的合作⑦Alves,A.C.,“China and Gabon:A growing resource partnership”,Braamfontein:The South Afric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SAIIA),2008.；但中國依然是經濟合作方的身份，加蓬政治經濟格局更多受法國的影響。

縱觀加蓬的政治經濟格局，加蓬獨立之后“強人政治”持續保持①Ngolet F.,“Ideological manipulations and political longevity:the power of Omar Bongo in Gabon since 1967”,African Studies Review,43(2),2000,pp.55-71.，石油和礦產資源開發賺取大量的現金收入，以人均GDP 衡量的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屬于較高中等收入國家（upper-middle-income country），與墨西哥、巴西、蘇聯屬于同類型國家②Higher GDP, Higher Unemployment: The Gabon Poverty Rate.https://www.borgenmagazine.com/unemployment-the-gabon-poverty-rate/[2019-05-01].。西方學者對獨立之后的加蓬社會經濟發展研究，發現腐敗與金融丑聞嚴重影響加蓬的經濟發展，2000年之后關于非洲“資源詛咒”的研究發現，嚴重依賴自然資源（石油、礦差）的非洲國家內部的腐敗問題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制約因素，加蓬也不例外③Van der Ploeg F., “Natural resources: curse or blessing?”,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49(2), 2011,pp.366-420.④Sachs J D, Warner A M, “The curse of natural resources”,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45(4-6),2001, pp.827-838.。因此，加蓬成為非洲一個人均較高收入，但分配嚴重不均的國家，有40%的失業人口，65%的人口低于國際貧困線，每天收入少于1 美元⑤Higher GDP, Higher Unemployment: The Gabon Poverty Rate.https://www.borgenmagazine.com/unemployment-the-gabon-poverty-rate/[2019-05-01].。2000年加蓬與法國的關系被西方學者（David E.Gardinier）批評，認為正在形成新的殖民關系⑥David E.Gardinier, “France and Gabon since 1993: the Rrshaping of a neo-colonial relationship”,Journal of Contemporary African Studies,18(2),2000,pp.225-242.。與腐敗相關的國內外利益財團正攫取加蓬的資源財富，“富人更富，窮人更窮”的畸形發展態勢讓國家貧富差異巨大，經濟上嚴重依賴于資源出口的經濟格局，加劇了資源詛咒現象的發生，政治經濟格局背后的社會矛盾日益突出。

二、加蓬政治經濟格局“變”與“不變”的邏輯

回顧加蓬獨立之后的政治經濟格局演進過程，加蓬政治經濟格局存在“變”與“不變”的邏輯，在形式、內容上的有限的變化，沒有從本質上改變加蓬的政治經濟格局，加蓬政治格局和經濟格局兩個方面均存在“變”與“不變”的邏輯。

1.政治格局“變”與“不變”的邏輯

加蓬政治格局中的“變”表現為：國內政治生活中的沖突以及國家政治制度的變化，以及加蓬相關的國際政治和國際關系的變化；“不變”表現為，在加蓬國際政治與國際關系中，法國強力支持加蓬政府的格局沒有變，同時，國內政治被少數精英利益集團以及家族把持的格局沒有變，臃腫的國家治理體制也沒有變。

作為一個深受法國影響的前殖民地國家，在所為的民主制度下的強人政治和精英政治是加蓬建國之后的特色之一，民主和獨裁之爭，是加蓬長期政治格局“變化”的突出特點。1964年2月獨立不久的加蓬，發生了軍方主導的政變事件，由于不滿時任加蓬總統萊昂·姆巴試圖將加蓬從多黨民主選舉制變為獨裁國家，并在國內消除反對派，加蓬軍方因此發動政變，并囚禁了總統。雖然政變在法國干預下失敗了，但此次軍事政變是加蓬政治格局中相關利益集團（政黨）矛盾沖突的集中體現。1967年奧馬爾·邦戈總統上任，培育和加強加蓬民主黨（The Gabonese Democratic Party）的力量，1968年修改憲法，將加蓬從多黨制的國家變為一黨制的國家，致使加蓬從1968-1990年期間加蓬民主黨為唯一合法政黨。

1990年之后，加蓬國內暴力示威以及罷工運動對加蓬國內政治格局有較大的影響。由于不滿加蓬國內的經濟狀況，受到當時世界政治潮流如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的影響，加蓬國內民眾對于本國的一黨制制度產生懷疑，進而演變成規模巨大的示威與罷工活動。為了平息國內的不滿情緒，奧馬爾·邦戈總統做出重大讓步，同意開放自由組黨，并承諾再次修改憲法，將加蓬從一黨一院制的國家變為多黨兩院制的國家。但加蓬民主黨獨大的特色沒有變，加蓬有8 個大黨，還有37 個小黨組織，民主化水平在全球排名126 位①Democracy in Gabon.http://democracyinafrica.org/democracy-monitor/gabon/[2019-05-01].。2009年10月阿里·邦戈上任之后，一直謀求連任，2016年以微弱優勢勝出總統候選人讓·平。民眾對持續半個世紀的邦戈家族統治十分不滿，2018年阿里·邦戈總統身患疾病，長期在外就醫，不理國事，也是民眾期望國家變革、對總統不信任的原因。2019年1月短暫的小規模軍事政變者占領國家電視臺，以“不滿國家獨裁，開啟國家民主”作為自己發動政變的理由②Gabon coup aims'to restore democracy,'soldiers say.https://www.nbcnews.com/news/world/gabon-coup-aims-restore-democracy-soldiers-say-n955561[2019-05-01].。和加蓬一樣，整個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為民主的努力和斗爭一直長久不衰，政治格局和制度的變化，與國內暴力動亂、部族矛盾以及國家外部因素密切相關。③Vanhanen T.,“Struggle for democracy in sub-Saharan Africa”,Acta Politica,39(3),2004,pp.207-247.

加蓬獨立之后的政治精英和政府傾向法國的政治格局一直沒有變。作為中部非洲區域法語非洲國家的傳統中心，在加蓬精英階層多有留學法國的背景，有很強的優越感，在法國幫助下，1970-1980年代加蓬石油業帶動了加蓬經濟的快速發展，法國企業在加蓬也涉及眾多領域和上下游產業鏈，為保護法國的海外利益不受影響，以及支持加蓬“親法派”，法國一直在加蓬保留駐軍。相對穩定的國家政治格局和家族治理國家之現實，使得國內政治以及與經濟相關的對外政策被精英和利益集團把持的格局沒有變化。

加蓬國土面積270000 平方公里，在非洲屬于小國，但國家治理體系即行政管理單元劃分的體系十分龐大：加蓬全國劃分為9 個省，下轄44 個州、8 個縣，12 個市，省是加蓬的最高行政區劃。相對龐大又臃腫的行政區劃，對加蓬而言也是重要的國家治理體系，加蓬人口主要集中在首都利伯維爾和根迪爾等沿海城市，超過60%人口集中在沿海地區。長期以來，龐大的行政管理體系在加蓬國家政治格局中變化不大，作為一個面積并不大的國家，內陸地區的眾多的行政區劃單元的公職人員對加蓬政府是一個巨大的財政負擔。

2.經濟格局“變”與“不變”的邏輯

加蓬經濟格局中的“變”表現為：在經濟全球化時代，加蓬對外開放有了長足發展，勞動力市場對外開放，新興經濟體特別是亞洲國家成為加蓬重要的貿易伙伴，經濟結構向多元化方向發展；“不變”表現為：加蓬經濟所受的法國影響沒有變，同時，國內經濟石油資源的格局沒有變。

加蓬經濟的發展得益于豐富的自然資源，資源出口型外向經濟特征明顯。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的石油資源開采，到1970-1980年代達到鼎盛階段，為加蓬快速發展的時期，為加蓬帶來社會經濟的快速增長與繁榮，加蓬形成了以石油出口為主導的經濟結構，這一經濟結構至今未變。然而，嚴重以來石油的經濟結構，以及相關的腐敗問題積重難返，將加蓬推向“資源詛咒”國家（Van der Ploeg：366-420）（Sachs&Warner：827-838）。加蓬經濟嚴重依賴石油經濟造成經濟脆弱性明顯，20世紀90年代加蓬財政收入的60%和國際出口額的80%來自石油資源；但是石油產業對加蓬經濟的正向溢出效應很少，主要因為石油產業使用很少的國內產品、雇傭極少的加蓬人工作；資本和金融服務大量是來自海外，對國內非石油經濟發展的支持嚴重不足。①S?derling L.,“After the Oil:Challenges Ahead in Gabon”,Journal of African Economies,15(1),2006,pp.117-148.

勞動力資源是經濟發展的基礎，加蓬作為一個人口小國，打開國門，吸納海外合格的勞動力進入加蓬市場，國外打工者眾多是加蓬經濟發展中的一大特色。由于殖民歷史的原因以及向海外移民，加蓬人口規模一直不大。2017年只有203 萬人，二十世紀80年代只有80 萬人左右，主要集中在幾個大城市。長期以來，加蓬精英階層主要是與法國關系密切的加蓬民主黨階層，有很強的加蓬民族認同感。二十世紀70-80年代加蓬石油工業發展，需要配套眾多的基礎設施工程，大量海外勞動力彌補本國勞動力不足，從周邊國家進入加蓬的青壯勞動力不斷增加。1980年代中期曾經有10 萬外國打工者在加蓬從事體力勞動，占本國人口的10%以上；加蓬1962年針對剛果人的騷亂、1978年驅逐貝寧人、1981年對喀麥隆人的騷亂、1985年對黎巴嫩社區的打擊等；在加蓬人排外的進程中，為加蓬國民身份認同感的形成奠定基礎②Gray C J.,“Cultivating Citizenship through Xenophobia in Gabon,1960-1995”,Africa Today,45(3/4),1998,pp.389-409.。不容質疑的是，外國打工者為加蓬經濟發展提供了充裕的勞動力資源，創造了巨大的財富。同時也加劇了加蓬國內就業的矛盾，這是加蓬對外開放進程中的競爭現象，到了1990年代有計劃的減少和驅逐海外勞動力

近年來，加蓬在與法國維持良好關系的同時，不斷改善國際關系，實施經濟對外開放，在大力發展石油礦產產業的同時，加強基礎設施、農業以及森林資源的開發，同時，不斷完善營商環境和投資環境，實施多元化發展和營商環境改善戰略③Aki,H.M.,“Economic Governance in Gabon:Assessment of the Plan Stratégique Gabon Emergent on the Business Environment”,Ope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9(1),2018,pp.17-37.。加蓬與新興經濟體等亞洲國家有較多的產業合作，加蓬經濟多元化發展有所提升，國際貿易方面2017年進口21美元、出口48.9 億美元，貿易順差為27.8 億美元①OEC-Gabon Exports,Imports,and Trade Partners.http://atlas.media.mit.edu/en/profile/country/gab/[2019-05-01].。在加蓬進口的商品中，2017年法國排名第一，占比達23%，顯示法國對加蓬的影響力；加上歐盟的幾個主要國家的進口商品占比高達43.7%；而加蓬主要的出口商品，則流向中國(20.6 億美元)、澳大利亞(4.07 億美元)、印度尼西亞(3.24 億美元)、馬拉西亞(2.78 億美元)、印度(2.36 億美元)②Gabon.https://atlas.media.mit.edu/en/profile/country/gab/[2019-05-01].。加蓬主要出口的產品是石油、錳礦和木材等。

三、影響加蓬政治經濟格局的四大關鍵因素

加蓬作為中部非洲面積不大、資源豐富的國家，加蓬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2017年為9442.03 美元，人均GDP 相當于世界平均水平的75%；1960年至2017年期間加蓬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均值高達9917.75 美元；1976年加蓬人均GDP 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值—19493.08 美元，1960年最低值也達到4377.44 美元③Gabon GDP per capita.https://tradingeconomics.com/gabon/gdp-per-capita[2019-05-01].。較為發達的經濟基礎與發展水平決定了加蓬的國際政治影響力，在國際社會、非洲大陸均有較大的影響力，2011年聯合國在加蓬首都利伯維爾設立駐中部非洲地區辦事處；2011年6月，加蓬擔任聯合國安理會輪值主席國，邦戈總統赴紐約主持安理會第28 次會議。加蓬積極參與地區和國際事務，推動非洲一體化進程，通過“中部非洲和平與安全理事會”及“幾內亞灣委員會”機制參與幾內亞灣打擊幾內亞灣內海盜、有組織犯罪與毒品交易、武裝非法開采資源、武器泛濫等行動。在與法國保持密切關系的同時，推行合作伙伴多元化戰略，積極拓展與其他大國和新興國家的務實合作，經濟多元化發展思路更加明顯。

在加蓬政治經濟格局的“變”與“不變”的邏輯中，有四大關鍵因素在發揮作用，分別是：加蓬政府因素、法國因素、資源因素、國際市場因素。四大關鍵因素對加蓬政治經濟格局的形成至關重要，也對加蓬未來的可持續發展產生重要的影響。從面向未來加蓬政治經濟發展的視角，對四大因素做扼要分析。

1.加蓬政府因素

加蓬實行單一總統制政體，政局相對穩定，對加蓬的政治經濟格局的“不變”特征有至關重要的影響。奧馬爾·邦戈1967年執政后推行“民主、協商的進步主義”政治和“有領導、有計劃的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實行一黨制，政局長期穩定。1990年3月改行多黨制，政局一度動蕩，但邦戈和執政的加蓬民主黨仍保持對政權的控制。1998年邦戈蟬聯總統。2003年7月，參眾兩院聯席會議通過憲法修正案，取消對總統連任次數限制。2005年11月總統選舉，奧馬爾·邦戈蟬聯總統。2009年奧馬爾·邦戈總統病逝之后，阿里·邦戈繼任總統，2011年加蓬舉行立法選舉，阿里·邦戈領導的加蓬民主黨獲得國民議會95%的席位，以確保加政局保持穩定，未來會繼續保持這種政體格局。

2009年阿里·邦戈總統上臺之后，重視對外關系，積極參與重大國際活動，提升了加蓬的國際影響力，例如，上任之初就訪問了美國、法國、英國，維持與改善與西方大國的關系。積極加強和重視與聯合國的關系，加蓬是2013 至2015年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成員；2011年聯合國在加蓬首都利伯維爾設立駐中部非洲地區辦事處。2011年6月，加蓬擔任聯合國安理會輪值主席國，邦戈總統赴紐約主持安理會第28 次會議，審議并通過艾滋病對國際和平與安全的影響即1983 號決議。2011年9月，邦戈總統赴紐約出席第66 屆聯合國大會。10月，邦戈總統赴巴黎出席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6 次全會。2012年3月，邦戈總統赴英國出席“21世紀氣候和資源安全”研討會；赴韓國出席首爾核安全峰會；6月，邦戈總統赴巴西出席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大會；9月，邦戈總統赴紐約出席第67 屆聯大。同時，加蓬也重視對華關系，2016 和2018年阿里邦戈總統兩次訪問中國。

阿里邦戈總統上任之后，針對對加蓬國家經濟發展存在的問題，重新審視未來的發展，積極推進國家經濟多元化發展，制定了重要的國家發展戰略規劃。為了擺脫石油產業對于加蓬經濟的影響，2011 就開始并醞釀提出了一個極具雄心的“新興加蓬計劃”（Plan Strategique Gabon Emergent,PSGE)，該計劃的旨在2025年前發展加蓬除石油產業外的新興產業，主要包括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工業加蓬、服務加蓬和綠色加蓬”則為該計劃的主要目標——即通過吸引外資發展制造業、電信業和農業①République Gabonaise, Plan Strategique Gabon Emergent: Vision 2025 et orientations stratégiques 2011-2016.Libreville,Gabon,2012.?！肮I加蓬”致力于提高國內工廠的加工能力并提高資源產業如石油和木材的附加價值；“綠色加蓬”著重于提高農業生產率，例如加蓬提出要在擴大棕櫚種植面積，將加蓬棕櫚油的年產量提高到28 萬噸，成為非洲最重要的棕櫚油生產國②Austin K G,Lee M E,Clark C,et al.,“An assessment of high carbon stock and high conservation value approaches to sustainable oil palm cultivation in Gabon”, Environmental Research Letters, 2017, 12(1): 014005.doi:10.1088/1748-9326/aa5437.，“綠色加蓬”還將打造優美生態環境，吸引外國游客來加蓬旅游；而“服務加蓬”的目標則是通過學習國外先進經驗，提升和發展加蓬落后的服務業如金融等產業。為了達到相應目標，“新興加蓬”的國家戰略將投入巨資加強國家基礎設施建設來支撐相關產業的發展。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估計，加蓬政府計劃支出高達120 億美元投資于基礎設施。然而，邦戈政府的雄心壯志卻礙于政府的財政困難難以執行。根據前文所述，由于國際油價下跌，加蓬政府為石油勘探、開發以及相關基礎設施建設的外債加劇，根本無力投資如此巨大的基礎設施建設。

很多西方學者認為非洲國家的腐敗問題是國家社會經濟發展的頑疾，但是，加蓬所在地中非國家更是腐敗最嚴重的地區（表1）。然而，與赤道幾內亞、剛果金、剛果布、喀麥隆、安哥拉相比，加蓬政府透明度指數得分更高，顯示了加蓬未來向好發展的積極信息。

表1 加蓬與周邊國家政府透明指數的比較

上任之初，阿里·邦戈積極投身國家對外關系和國家經濟發展，贏得民眾的擁護和支持。但2018年之后，總統的健康讓民眾擔心，對總統是否能履行職責產生懷疑，因此，2019年1月爆發了軍隊士兵占領國家電臺的事件，質疑身處摩洛哥養病的阿里·邦戈總統的健康狀況能否領導國家繼續向前，矛頭直指總統健康問題。因此，加蓬政體結構穩定，對未來國家政治經濟格局影響的主要原因，與阿里·邦戈總統的身體健康有關，加蓬總統未來繼承人爭奪也是重要影響因素，是否會引起加蓬民主黨的分裂等值得關注，也將影響未來加蓬的政治格局的走勢。

2.法國因素

“法語非洲”具體包含了法國對前殖民地國家的政策重點，包括在經濟上，控制這些國家的自然資源以為法國提供原材料，同時保障法國企業在非洲的投資和壟斷性的市場；在外交上，通過拉攏法語國家以維護法國在多邊組織的國際地位；在政治上，抵御來自其他前殖民國家的影響，并穩固法國在非洲的軍事存在。在這些目標的指導下，法國一方面利用各式合作協定，以及發展非洲法郎，經濟合作與援助等方式與撒哈拉以南法語非洲國家發展正式的關系，然而卻在很大程度上控制著這些國家的經濟基礎和命脈，對落后國家的現代化幫助極其有限。而另一方面，法國積極扶持，培育和發展親法的精英階層和領導人，甚至不惜動用軍事力量保障親法政權的穩定，以此換取這些政權對法國利益的保證和支持①Ian Taylor,The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Sub-Sharan Africa.New York,London:Continuum,2010,pp.51-68.。在法國的強大政治支持下，這些非洲領導人常常以犧牲本國民眾利益保障外國投資者的利益，同時以強硬的姿態阻止，打壓國內普通民眾，或其他政治派別的政治參與，導致嚴重的專行獨斷，政治腐敗，體制僵化和民眾積怨，也難以保障國內政治的穩定。

加蓬正是受到法國“法國非洲”觀念和政策深刻影響的典型代表。體現在經濟上，首先是法國對于加蓬的主要經濟來源——自然資源開采與銷售的深度參與乃至控制，例如，加蓬石油開采由法國道達爾和佩朗科為首的歐美企業所主導；而作為加蓬經濟支柱之一的錳礦開采與加工業，其最大企業奧果韋礦業公司，也由法加兩國共同組建，其中加方股份僅占35%，而錳礦的銷售權則由法國埃雷梅集團把控②安春英：《國別報告——加蓬》。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2010。。此外，加蓬國內市場與投資也被法國企業所主導，法國產品在加蓬的市場份額達到25%，而百余家法國企業在加蓬成立了分支，參與從水電等基礎設施，到農業，銀行業，制造業等各部門的經濟活動①France and Gabon:presentation.[EB/OL].https://www.diplomatie.gouv.fr/en/country-files/gabon/france-and-gabon/[2018-09-29].。不難看出，法國對加蓬經濟的積極參與乃至控制并不能使加蓬獲取應得的經濟利益，反而長期處于被動和從屬的地位，更難以擺脫法國的影響以打造相對自主的經濟政策和轉移產業結構，由此導致經濟極易受到外部影響，且長期缺乏增長活力，這也是導致加蓬政治不穩定的深層因素。

而法國對加蓬政治的長期干預更是造成后者缺乏政治穩定性的直接原因。從加蓬開國總統姆巴，到連續統治加蓬半個世紀的邦戈父子，背后都離不開法國外交與軍事力量的支持，以換取他們對法國利益的讓步和保證。在1964年的軍事政變中，是法國軍隊幫助姆巴恢復了權力；在1967年姆巴去世前后，法國通過要求加蓬修改憲法，為奧馬爾·邦戈上臺提供程序保障。而在1990年前后加蓬的連續動亂當中，法國更是以保護僑民的理由出兵平息暴亂，穩定了邦戈政府，并在隨后的大選中協調邦戈和其競選對手阿貝索萊，避免了可能在選舉第二輪后產生的邦戈落敗的結果②Daniel Mengara, Gabon and the Enduring Legacy of France's Fran?afrique System in Francophone Africa.New York:Council for European Studies at Colombia University,2018.。盡管近年來法國已不再直接明顯地干預加蓬政治，法國對加蓬選舉中阿里·邦戈極具爭議性的勝選的沉默也象征著法國對選舉結果的默許，更遑論法國在同時對剛果（布）的政治干預③Hélène B.,Ducros.Beyond Africa:Encounters in a Globalized World.New York: Council for European Studies at Colombia University,2018.，實際上依舊表現了法國對加蓬政治的重大影響。在確保加蓬的權力從姆巴再到奧馬爾和阿里·邦戈父子間延續的同時，法國的干涉極大破壞了邦戈父子進行實質性政治改革以回應民眾訴求的動力，也破壞了加蓬的政治信任和政治生態。當民眾對經濟低迷的不滿和反對派對政治不公的怨言無法有效通過政治參與和政黨輪替以改善和消解時，一場政治危機便在所難免。

因此，加蓬政治經濟格局中，外部的法國因素起非常重要的作用，對法國在加蓬的利益和加蓬政治格局的穩定是一個“定海神針”?？梢钥隙ǖ氖?，未來加蓬的政治經濟格局演變中，還會持續存在的法國因素是不容質疑的，加蓬政府和企業如何從法國在加蓬利益中獲取自己的利益，與法國及相關企業的相關談判磋商是不可或缺，存在與法國之間的利益紛爭，雙方的妥協與讓步是出路，但不會影響加蓬政治經濟格局的變化大勢。

3.資源因素

加蓬石油資源豐富，長期形成的石油產業開發和利益分配的格局不可能發生大的變化；但可喜的是近年來加蓬重視對金屬礦產資源的開發、森林資源的開發、農業資源的開發，例如棕櫚油產業的發展迅速，重視棕櫚種植和棕櫚油國際合作開發，錳礦資源開發初具規模，已經成為重要的國家收入來源④Bakari S., The Long Run and Short Run Impacts of Exports on Economic Growth: Evidence from Gabon[Report],2017.；2009年加蓬成功禁止原木出口，大力鼓勵二級、三級加工產品出口后，政府希望在鼓勵林業發展方面走得更遠，取得更大成功，提高了產品附加值，鼓勵當地加工生產，創造更多就業機會①Ahimin A O, Mikissa J B, Johnson S, et al., “Implementing principles, criteria and indicators for sustainable forest management in Gabon”,Journal of Sustainable Forestry,38(1),2019,pp.46-53.。為了適應國際市場需求，提高木材加工產品質量，進入國際高端市場，強化在2022年前完成森林FSC 認證，這是進入高端國際市場不可或缺的重要標識。②加蓬將在 2022年前全面強制實行 FSC 森林認證.駐加蓬使館經商處，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jyjl/k/201809/20180902791562.shtml[2018-09-29].

研究表明，加蓬經濟嚴重以來海外公司主導開發的石油資源，以石油資源出口支撐國家經濟發展，具有極大脆弱性，也明顯受制于國際油價變動。對于石油的嚴重依賴、多元化經濟發展乏力沖擊著加蓬民眾對于邦戈政府的信心，而加蓬政府長期以來對于產業多樣化發展的緩慢進展也加重了民眾的不滿。自2009年以來的國際原油價格不斷走低，加蓬政府的經濟收入也不斷減少，多元式發展道路一再受挫，民生也日益困頓，是導致加蓬國內政治形勢日趨緊張的資源因素。國家發展嚴重依賴資源因素是未來加蓬政治經濟格局“變”與“不變”的重要誘發因素。

4.國際市場因素

1970-1980年代加蓬的經濟一派繁榮的背后是國際油價的持續高漲。國家經濟狀況也隨著國際油價和國內石油產量的波動而變化。近五十年以來，加蓬的石油產量一直呈現波浪式發展，當發現新的油田時，石油產量會在之后的一段時間內顯著增加，經濟情況也會大幅改善，民眾的生活水平也會明顯好轉；若沒有新油田發現，石油產量則會停滯不前，經濟發展放緩，民眾自然不滿。盡管石油儲量豐富，但是國際油價的波動卻不在加蓬政府的控制范圍。由于國際油價的下跌，加蓬政府的外債負擔從油價下跌前的低于GDP 10%上升到2016年底GDP 的50%。在2016年之前，加蓬也深受國際油價下跌之苦，僅僅一年時間，石油產業從2013年占GDP 的44%下降到了2014年的35.7%。③Political Risk Yearbook, “ Gabon Country Forecast (2017)”,https://www.worldcat.org/title/political-risk-yearbook-gabon-country-report/oclc/469821390[2019-06-05].

考慮到2016年總統選舉中的暴力示威以及兩個候選人接近的支持度，不難發現國際油價下跌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民眾對于邦戈政府的不滿。而在油價下跌之前的兩次選舉中，不管是阿里·邦戈參選的2009年選舉還是奧馬爾·邦戈參選的2003年選舉，兩次獲勝都較2016年選舉更為輕松。不難發現，加蓬國內的政治穩定程度，由于其單一的經濟產業結構以及政府長期以來對這種單一經濟結構調整的無能為力，政治交接及延續順利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際油價的高低。當國際油價相對較高時，邦戈政府的反對壓力則相對較小，民眾也會相對富足；而當國際油價相對較低時，如果剛好又遇到選舉年，邦戈政府的麻煩則會相對較多，民眾也會把注意力轉移到國內政治上?？梢院唵蔚臍w納為：加蓬的國家經濟對于石油產業的嚴重依賴使其失去經濟自主性，單一式發展格局越來越威脅到加蓬政府的執政合法性。

四、加蓬政治經濟格局未來走向：中法非三方合作

中國作為長期堅持友好互信、尊重非洲發展道路選擇、堅持互利共贏的域外國家，在非洲的影響力不斷提升，與加蓬也開展多領域的合作，中加貿易總體持續增長，中國連續多年保持加蓬最大貿易伙伴地位。2018年雙邊貿易額達33.65 億美元，其中中國出口約3.86億美元，主要出口產品為機電產品、建材等；進口約29.79 億美元，主要進口產品為原油、錳礦砂、木材等。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駐加蓬使館經商處：“中加雙邊合作簡況”，2019年2月15日，http://ga.mofcom.gov.cn/-article/zxhz/hzjj/201902/20190202834776.shtml[2019-06-05].

從1974年與加蓬建交開始，中國與加蓬的國際發展合作持續發展，也贏得了加蓬政府和人民的積極評價。在加蓬開展基礎設施建設合作的中資企業有中電建、中能建、中建公司、中國路橋、中國港灣、中航國際等，建成和正在建設大布巴哈水電站、雷拉公路、阿基埃尼-奧孔賈公路、奧耶姆體育館、讓蒂爾港體育館、利伯維爾國王灣整治、讓蒂爾港-翁布埃公路、三所職教中心等項目。中資企業在加投資活躍，中石化、中信大錳、大連國際遠洋漁業、中國誠通紙業集團等數十家企業在加石油、礦產、林業、漁業等領域積極投資興業，建成大批木材加工廠，實現木材在當地的初加工和深加工；為加蓬市場每年供應約萬噸漁產品，豐富了當地的水產品供應；對加蓬的石油、錳礦等產品出口做出積極貢獻。在中方的幫助下，雙方合作建成了國民議會大廈、參議院大廈、廣電大廈、中加友誼體育場、中加合作醫院、中加友誼醫院、中加示范小學等大量項目。通過派遣醫療隊加強兩國醫療合作，自1977年以來中國共派遣20 批醫療隊來加蓬進行醫療服務與合作。

在加蓬進行的國際發展合作中難免要涉及到法國公司和利益紛爭問題，因此，重視在加蓬與法國合作的意義重大，中法在加蓬國際發展合作中的優勢互補，潛在合作領域廣泛。事實上中法已在對非發展合作問題上了達成了很大程度上的共識，也找到了對非合作的共同合作領域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政府間合作協議，為中法非三方合作的最終落實提供了制度、資金和政策上的保障。自2005 開始，中法開始了長達10年的關于中法非三方合作的談判，經過11 輪磋商后，雙方選擇在2015年李克強總理訪法時以政府間協議的形式向世界宣布，在公告中，中法雙方將四個重點區域和八個重點領域作為三方合作的優先選項，非洲作為重點區域之一，名列其中。2019年3月習近平主席訪問法國，與馬克龍總統、菲利普總理再一次談到了三方合作的問題，公布了中法第三方市場合作第三輪示范項目清單，啟動了第三方市場合作基金，并將中法在第三方市場的合作作為中法兩國“一帶一路”合作支點進行打造。

在當今加蓬的對外政治經濟格局中，中法兩國毫無疑問居于非常重要的地位。首先中國和法國分別是加蓬的第一和第二大貿易伙伴，2019年加蓬海關總署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已經連續5年位居加蓬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在中國媒體中也顯示，中國連續五年保持加蓬第一大貿易伙伴地位，2017年雙邊貿易額達26.8 億美元①加蓬總統邦戈抵達北京將出席中非論壇峰會.https://news.sina.com.cn/c/2018-09-01/doc-ihinpmnr0710950.shtml[2019-06-22].。但是需要強調的是中國與加蓬之間的貿易關系相對于法國而言更加重要而緊密，中加雙邊貿易額幾乎是加蓬與其第二至四位貿易伙伴雙邊貿易額之和，且這一趨勢呈現進一步擴大之態勢。因此，中法在處理加蓬國際發展合作問題上是良性競爭、互利合作還是反向操作，對于加蓬經濟而言至關重要。

2015年以來隨著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不斷下跌，經濟上高度依賴原油、林業出口的加蓬政府財政日益緊張，債臺高筑，2017年底加蓬政府的到期債務已經達到了國家財政收入的3 倍，基本上債務違約已成定局，隨著國家信用評級可能會被進一步下調（2015年被下調為B+）②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駐加蓬使館經商處：“惠譽國際將加蓬主權評級降低為B+”，2015年5月12日，http://ga.mofcom.gov.cn/article/ddgk/zwjingji/201505/20150500968831.shtml[2019-06-15].，加蓬政府的融資成本也將進一步提高，因此依靠自身力量來建設“綠色加蓬”、“藍色加蓬”、“工業加蓬”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因此，在中法兩國中左右逢源是加蓬政府的最佳選項。一方面，加蓬總統邦戈在出席2018 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期間簽署了共建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并指出：“今天朝向構建更加緊密的命運共同體邁進了一大步，今天的非洲國家有了選擇的權利，可以選擇自己的合作伙伴；我們與中國的合作關系非常重要，這是我們出于互利原則做出的自主選擇”③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駐加蓬大使胡長春在加《團結報》發表署名文章”，2018年9月12日，https://www.fmprc.gov.cn/web/zwbd_673032/gzhd_673042/t1594219.shtml[2019-06-15].。另一方面加蓬與法國的特殊關系已經維系了超過半個世紀，上個世紀60年代以來曾經的法國國民議會議員老邦戈執掌了加蓬政府，得到了法國政治、軍事、經濟上的全面支持；雖然50 多年過去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曾經在?？柨偨y時期多達60 余人的法國總統直屬的非洲事務處，到馬克龍政府的今天僅余下5 人，體現了法國非洲政策的調整與轉變，但是絕不可低估法國在加蓬經營半個多世紀所留下的存量資本和人脈資源。因此，在政治上依靠法國，經濟上則轉向中國或者“三方合作”成了阿里邦戈執掌的加蓬政府的最優選項。對于加蓬政府而言，如何把握住中法合作開發第三方市場這一重要歷史機遇，借助“一帶一路”倡議，加快國內基礎設施建設和加工制造業發展，增加就業、改善民生，推進經濟多元化發展成為其能否贏得民眾信任的關鍵一步。

五、結語

加蓬政治經濟格局在“變”與“不變”之間徘徊，由于獨立之后長期不變的“法國影響因子”、嚴重依賴法國的家族治理式國家管理架構和國家單一式經濟結構，造成加蓬經濟上的獨立自主發展一方面受到制約，過渡依賴石油資源的單一經濟結構導致加蓬國家經濟發展中長期忽略石油礦產之外的經濟部門發展，海外投資大部分用于石油資源勘探開發及其相關的基礎設施和城市建設，以獲取更大的利潤；大量使用海外勞動力以及債務過重，使得加蓬國家的繁榮、富裕的表征與實質上的“國民貧困”與“經濟脆弱”極不相稱。資源相關的主管機構和部分官員權力濫用，利用石油、礦產、木材資源開發的尋租空間，暴露出來的腐敗問題，使得加蓬成為非洲大陸“資源詛咒”的典型代表。世界大宗商品特別是石油、礦產市場價格對加蓬經濟影響極大，石油業迅速發展，新油田發現和開采帶來了加蓬“表征”經濟繁榮發展，值得一提的是，石油出口大部分的利潤流入海外石油公司的腰包。

經濟實力不足（債務負擔）與執政能力不足（多元化發展乏力、民生改善遲緩）使得2012年“新興加蓬計劃”的推進異常艱難。在全球化時代，加蓬國家政府追求經濟轉型、多元化發展的努力在不斷加強，經濟上求“變”的呼聲很高，也會給政治上的穩定帶來裨益，而中國因素將是推動加蓬經濟轉型和加速發展的重要驅動力。伴隨著“一帶一路”倡議在非洲不斷深入人心，中國尊重非洲國家發展需求，努力將一帶一路倡議融入非洲國家自主發展的進程當中，中國在國際發展合作、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的豐富經驗和雄厚的資金實力都是類似加蓬這樣的傳統型資源國家所亟需的，而中國選項也為廣大非洲國家所接受。2018年9月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結束后，加入一帶一路倡議的非洲國家已經增至37個。對于加蓬而言，中加合作也日趨加深，在油氣田開發、讓蒂爾深水港基建等合作項目不斷推進。2016年和2018年加蓬阿里邦戈總統兩度訪問中國，雙邊合作不斷深入，中國選項也必將成為加蓬的重要戰略考量。

對于現今的邦戈政府而言，法國的支持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穩住國內政局，幫助邦戈政府持續掌握政權。但是，從長遠的角度看，法國的政治經濟上整體控制是導致加蓬的利益無法得到最大化保障的根本原因。邦戈政府需要將加蓬變成一個可以決定自身命運的國家，而不是將國家的獨立自主與前殖民者做交換以換取前殖民者對于政權的支持。從國際合作的角度來說，加蓬與法國過于密切的關系也將導致其他國家很難深度參與到加國的建設，這其中也包括“一帶一路”。擺脫法國對于加蓬的控制程度也將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一帶一路”在加蓬的參與程度，也直接關系到加蓬未來政治經濟格局的向好發展。加蓬政府應該了解到，從中國多年與非洲各國的交往記錄來看，與西方國家不同，中國對于非洲的投資是在共創雙贏和平等互利兩個原則的基礎上進行的，對于加蓬政局的穩定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不可否認的是，國際的政治現實意味著保持同西方發達國家的良好關系對于加蓬的國際參與和政經發展十分重要。但是擺脫西方國家，特別是法國，對于加蓬經濟的控制，將單邊不平等的合作變成雙邊平等的互惠合作或者三方合作更加重要。深化三方合作，不僅有利于加蓬改善國家政治形象，也有利于加蓬實現經濟上的獨立自主發展。期待加蓬政府能夠加速推進“新興加蓬計劃”，將經濟發展的成果分配給加蓬人民，實現政經經濟格局的持續穩定和經濟多元化的繁榮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