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堪折直須折

木匠

凌晨兩點，老楊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站起時，忽覺一陣腰背疼痛，差點沒有跌倒。

“唉！老了，干不動了……”老楊長長地嘆了口氣。緩了好一陣，才去沖了個熱水澡，在等頭發干時，他點了一支煙，又開始計劃起了明天———不，已經是今天的工作了。結果，頭發還沒有全干，他的眼皮就已開始打起架。如果不是剛抽了一半的煙從指間滑落，燙了他的腳一下，這一夜，十有八九他會坐在沙發上，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睡吧，今天還一堆事兒呢。老楊拍打了拍打落在腿上的煙灰，又定了個鬧鐘，然后就熄燈上床了。

老楊的睡眠一向很好，永遠是一沾枕頭就著。只是，這十來年，夢太多了，幾乎沒有一夜是沒夢的。而且有些夢，他都已反反復復地做過很多次了，以至于他在夢中，都能知道這個夢再做下去，會出現什么樣情況。

比如，在老楊的幾大系列夢境中，就有個幫什么人搬家的夢，永遠是給人把家搬完了，終于可以坐下來吃飯了，酒菜也都擺上桌了，可就在他拿起筷子，準備開吃的當兒，指定會從門背后閃出一條大黃狗來，也不找別人，就專找他，一通狂叫。結果是他連口酒都沒喝進嘴里，就被嚇醒了。醒來之后，必定是又累又饑又渴。

老楊說：“這個夢做到最后，我都不敢上桌了，他們還一個勁兒地勸我趕快入席，有幾次，我都是前后左右檢查了一溜夠，確定那惡犬沒在，才小心翼翼地入了席，可是只要我把筷子一舉起來，那惡犬就必定會出現，把我從夢中驚醒……”

像這種故事性極強的夢，老楊做過的多了，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千奇百怪。且我聽說，夢都是黑白的，但老楊卻不只一次的、極堅定地告訴我說：夢是彩色的！

好在老楊人開朗，并不把多夢放在心上，反倒覺得睡著了，時間就不是自己的了，有個夢做也不錯，只當是拿別人的時間，娛樂自己了。

不過，老楊還是被他今早做的那個夢給弄傷心了。他打電話告訴我說：

他夢到了自己很多年一直深愛著的一個女人。他愛上那個女人的時候，就已經不年輕了，但他覺得自己對愛情，尚有余勇可賈，可這一晃十年過去了，他都已經老到喪失了追求的勇氣，那女人原本年輕的身體也一年一年地老去……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老楊恨恨地想著，不懂什么叫“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嗎？自己早干嗎去了？可這，就算是我老楊的問題，她又怎么忍心如此地暴殄天物呢！

結果，老楊這一恨，又把自己給恨醒了。看了下表，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老楊氣呼呼地從床上爬起來，洗了把臉，然后就坐在桌前，打開電腦，噼里啪啦，敲出了如下一首《虞美人》，這才心里好受多了……

昨夜夢中情何狀？

竟日苦思量。

清光玉臂堆霜雪，

來啊來啊聲聲漫天中。

屈指今生幾知己？

愿得伴君舞。

卻恨咫尺又天涯，

無那青春做伴好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