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
中國支付產業過去幾年取得全球領先地位,但這一領先僅限于境內,在跨境支付這一各國支付產業競爭的主戰場,仍然缺乏競爭力。
放眼全球,國外用戶“出國消費用Visa、電商海淘用PayPal、跨境匯款用SWIFT”的習慣根深蒂固。2019年6月,Facebook牽頭發起Libra數字貨幣項目,宣布“未來跨境支付要像發郵件一樣簡單”,開啟了新一代全球支付的競爭。跨境支付的巨大想象空間再次吸引了各國央行與科技巨頭的關注,我國央行數字貨幣DC/EP亦從“呼之欲出”邁入內測階段。
國際貨幣金融體系是全球化經濟的命脈,而跨境支付是其重要組成部分。如何把握目前中國境內支付取得領先地位的窗口期,支持市場機構走出國門與國際巨頭同臺競技,這一工作較為緊迫。新冠肺炎疫情這一“黑天鵝”的到來,讓國際交流和貿易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而“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需要普惠、高效、穩健的跨境支付支持。
中國支付產業正在“走出去”,跨境支付滿足日趨頻繁的國際貿易和交流需求。中國在移動支付領域取得的成績毋庸置疑,縱觀全球也是難逢對手,但在跨境支付領域則剛剛起步。艾瑞咨詢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第三方移動支付市場規模達226.1萬億元。近年來,隨著跨境電商、出境旅游、出國留學等需求的迅猛增長,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一大游客出境旅游消費國、第二大個人匯款匯入國。包括支付寶、微信支付在內的眾多支付企業與全球各國用市場化方式開展合作,推動跨境支付市場迎來高速發展。據中國支付清算協會數據統計,我國第三方跨境支付金額在2014年僅為260億元,預計2019年將增長至7415億元,平均每年增速接近100%。
跨境支付“走出去”面臨市場巨頭環伺,國內機構相比仍有較大差距。Visa、萬事達、PayPal、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等已在跨境支付領域深耕多年,成為各國最主流的跨境支付方式。與之對比,國內機構不到10000億元的跨境交易規模可忽略不計。可以認為,跨境支付市場仍由國際巨頭所主導,這將是我們長期持續的弱項。
跨境支付“走出去”的同時,國內支付市場也在面臨全面“引進來”的新一輪競爭,全球支付網絡在國內支付網絡面前具有“高維打低維”的優勢。從國際上看,全球跨境支付競爭呈現白熱化態勢,一是Visa、萬事達等傳統巨頭正在持續進化。二是Transferwise、M-pesa等市場新貴快速興起。三是開放銀行革命可能催生全新的跨境支付網絡。四是全球穩定幣項目Libra轉型后蓄勢待發。市場化競爭讓支付創新層出不窮,各國政府采取“風險為本、鼓勵創新”的監管態度。
筆者作為全國人大財經委《電子商務法》立法專家,全程參與《電子商務法》起草工作,特別是負責了其中電子支付相關條款,并受中國人民銀行委托起草了《支付清算條例(專家建議稿)》。《電子商務法》是全世界第一部確立數字經濟平臺法律主體地位的法律,也是世界首部規定電子支付平臺是具有雙邊市場特性的新型數字經濟平臺特性的法律。在《電子商務法》創新措施的保駕護航之下,數字經濟平臺才能在此次防控疫情中發揮如此巨大的作用,充分體現了我國的制度優勢,應當堅定制度自信。應該進一步秉持《電子商務法》立法精神,促進電子支付行業有序健康發展,增強我國電子支付、特別是跨境支付的國際競爭力,同時維護消費者權益。
新冠疫情在沖擊全球經濟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全球央行數字貨幣的研發。筆者主持的2019年商務部重大項目“跨境支付應用及安全策略分析”,試圖構建有利于提升我國對外開放水平,有利于消除國家之間利用貨幣競爭性貶值、打貨幣戰等惡性行為,促進金融市場良性發展,為國際貿易奠定健康市場基礎的適度中心化跨境支付體系。
我國經濟國際化程度相較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仍存在顯著差距,由此必然使得中國在跨境支付國際競爭中處于弱勢,在數字經濟轉型的趨勢下,如何通過跨境支付助推中國移動支付國際競爭成為一個關鍵問題。
跨境支付是一項國際業務,需要借鑒域外經驗,并充分了解不同國家與地區的政策要求與監管規定。筆者在調研訪問美聯儲、中國銀行紐約分行、英格蘭銀行、日本金融廳、日本央行、澳大利亞儲備銀行、澳大利亞證券和投資委員會等機構與組織的過程中與有關官員、學者進行了深入的交流探討,茲提出以下促進我國跨境支付市場發展的一些建議:
第一,鼓勵國內企業做大做強,在跨境清算、標準輸出上給予支持。
第二,堅持市場化主導,監管以風險為本,不干涉機構跨境合作。
第三,應對以Libra為代表的私人數字貨幣對我國的威脅與挑戰,支持國內企業以市場化方式發行應用于跨境服務的數字貨幣,參與下一代跨境支付競爭。
第四,探索應用區塊鏈技術提升跨境支付的安全性與協同性。筆者承擔的商務部重大項目“跨境支付應用及安全策略分析”中的一個重點就是研究區塊鏈應用于跨境支付。
第五,支持數字經濟平臺通過跨境支付業務競爭全球的合法數據資源。
第六,通過“共票”機制促進數據開放共享,賦能跨境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