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老虎”被打：人已走，“查”未涼

龍在宇

4月29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消息：河北省委原常委、副省長張和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退休即安全落地”是一些腐敗分子自我臆想的一個“規律”，而黨的十八大以來的反腐實踐，擊碎了包括“退休即安全”在內的一系列“偽規律”。

去年，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刊登的一篇文章中便寫道：“人會退休，黨紀國法從來不會退休。”

被翻出的唐山舊事

張和是唐山市遷西縣人，其仕途經歷主要在唐山。參加工作后，張和在唐山工作長達37年，歷任市政府秘書長、副市長、市長。從2002年到2006年，張和又擔任唐山市委書記4年。

據一名河北官場人士介紹，在2000年代，官員異地任職已較為普遍，像張和這樣身為唐山人，一路在本地成長，又歷任市長、市委書記的，頗為罕見。

2005年，在唐山市委書記任上，55歲的張和躋身河北省委常委。次年，他離開故鄉唐山，出任河北省委常委、副省長，并在這一職位上干到退休。

正是因為張和長時間主政家鄉，此番他的落馬，外界大多猜測與唐山的舊案有關。去年，河北日報報業集團黨委書記于山被查。于山是張和的遷西同鄉，更是張和在唐山時期提拔的愛將。

張和成為唐山市委書記后，于山就被提拔為唐山市副市長。于山后來又擔任過唐山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

據起訴書指控，于山在擔任河北省唐山市規劃局局長、副市長、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等職務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有關單位和個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或索取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依法應當以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張和在唐山提拔的另一名副市長陳學軍，數年前也已落馬。在張和成為唐山市委書記的第二年，陳學軍由唐山市開平區委書記升任唐山市副市長。此后陳學軍歷任唐山市長、河北省住建廳黨組書記。

此外，近年來唐山先后有十多名重要官員落馬，這些人無一例外均在張和任內獲得重要提拔。因此，外界多有猜測，認為唐山的腐敗案件與張和多有牽連。到如今，曾深耕唐山37年，被認為本地干部代表人物的張和，終究難逃落馬結局。

東窗事發，苦心安排終成空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近年來，領導干部退休后被查的案例不勝枚舉。據公開信息統計，黨的十九大以來，已有包括內蒙古自治區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邢云、國家開發銀行原董事長胡懷邦等近20名省部級干部是在退休后被查處的。

比如邢云在退休3年后落馬，以貪腐4.49億元的驚人數字，刷新了十八大后落馬官員貪腐紀錄。邢云的貪腐，大多發生在他擔任領導職務期間，利用管轄地區所擁有的豐富礦產資源，大搞權錢交易。

邢云對于退休后的生涯做了精心規劃，不僅將財產轉移到親友名下，還提拔了許多舊部擔任要職，期望能庇護自己余生。但他的所有盤算，到頭全是一場空。在邢云落馬前后，他的多名親友、部下被查，在他主政過的鄂爾多斯、包頭等地，相繼掀起反腐風暴。邢云精心編制的政商網絡灰飛煙滅。

2019年底，邢云被判死緩，在其死刑緩期執行二年期滿依法減為無期徒刑后，被判終身監禁，不得減刑、假釋。

河北省委原常委、副省長張和。

廣東省茂名市政協原主席馮立梅，也是退休后被舊案牽出。2009年至2012年，廣東茂名發生官場貪腐窩案，據官方統計數據表明，案件涉及105個黨政部門，茂名下轄的六個縣區主要領導全部涉案。時任茂名市政協主席馮立梅主動向專案組交代了問題，并退贓250萬元，涉險過關，保持原職。馮立梅很會演戲，在退贓時聲色俱厲，為撇清關系，證明清白，竟然當著許多官員的面打了自己老婆一個耳光，責問她為什么收人家的錢。

2012年3月，馮立梅退休。然而在他退休近兩年之際，中央巡視組進駐當地，一名茂名窩案中被追究刑事責任的干部家屬向巡視組舉報。茂名窩案因此被要求重查，馮立梅成為重查的重點人物之一。

2014年3月，廣東省紀委對外宣布，馮立梅涉嫌嚴重違紀問題，正在接受組織調查。此后，馮立梅因非法收受人民幣635.5萬元、港幣590萬元、美元2.4萬元，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

直到此時，人們才發現，當初馮立梅退掉的贓款250萬元，不過是其貪腐所得的一小部分。他那樣做，正是想蒙混過關。調查中發現，馮立梅收錢膽子很大，有商人初次見面就送上5萬塊紅包，他照樣笑納。對于自己關照過的企業家，他還會主動開口索要錢財。馮曾向一名企業家索要30萬元，承諾幫助協調項目，最后項目沒有落實，錢也沒退。再聯想到他當眾打老婆耳光，責問為何收錢，一切是多么諷刺！

余熱用錯了地方

還有一些官員退而不休，將發揮余熱的領域放到了腐敗事業上。其中，甘肅白銀政協原主席郭德清便是典型。他落馬時已退休7年，其間利用影響力四處為商人拿工程、取保候審打招呼，借此收受的錢財是在任時兩倍多。

起訴書指控，郭德清在擔任永登縣委書記、白銀市政協主席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利，先后收受12名請托人現金共計333萬元。而退休后利用原職權和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先后收受馬某等5名請托人所送錢物共計折合人民幣837.751萬元。

據了解，郭德清退休后到中科公司擔任監事，通過當時蘭州市發改委及國土局官員協調辦理中科銀座項目的相關手續。為了感謝，馬某在2009年初為其購買別墅一套，價值人民幣約300萬元。退休后的郭德清自認為無人會來調查自己，膽子大得驚人，直接將別墅的產權辦在自己名下。

郭德清退休后斂財完全是明目張膽，有人找他幫忙，他直接開價，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2011年左右，一名商人因涉嫌生產偽劣產品罪、貸款詐騙罪被逮捕。其家屬通過關系人找到郭德清，希望辦理取保候審，郭德清表示愿意幫忙但需200萬元。后來，該商人被順利取保候審，郭德清在家中非法收受現金200萬元。

2017年，郭德清因犯受賄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被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四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七十萬元。

一名受訪者介紹，一些官員在位時幫人辦事，等到退休后自以為安全，再去找從前的老關系，提醒對方該有所表示。對于這些官員來說，發揮余熱也是一種“變現”的方式。

湖南省政協原副主席陽寶華就是這樣一個退休后急著“變現”的官員。據廉政瞭望之前報道，陽寶華個性豪爽，喜歡幫忙，自稱“一身酒氣，兩袖清風”。曾與他共事過的人介紹：“只要你能當面找到他，事說完后，他一般都是哼哼哈哈地，或說‘好、好表示自己記住了。總之不會當面拒絕。”

據調查，陽寶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湖南兆佳實業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胡某、湖南梓山湖國際高爾夫俱樂部有限公司董事長王某等單位和個人，在承攬工程建設項目、轉讓土地使用權等事宜上提供幫助。

陽寶華的忙不會白幫，直接或者間接通過妻子、兒子以及妻弟收受他人賄賂共計1356萬余元。尤其在他退休后的一年時間里，自認為到了該“變現”的時候，多次收受相關企業給予的好處。

權力的余溫雖熱，貪婪的代價更重——這句話，或許所有人都應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