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剪刀一張紙的萬千世界

林躍奇

手機微信上的一組抗“疫”剪紙作品，像一束強烈的亮光，吸引了眾多目光。那是漳浦縣金剪刀高少萍與漳浦剪紙人的抗“疫”作品。

這組抗“疫”剪紙，捉住時代脈搏，想象大膽，排剪技藝精湛，集中體現了全國人民眾志成城，同心協力抗擊新冠肺炎的信心和決心。看完，讓人對漳浦剪紙印象深刻，感慨頗多。

那天，我走進高少萍剪紙工作室，一進門，滿目是吉慶的紅色傳統主色調，主人正忙，我流連在一幅幅剪紙作品之前，那沖擊視覺的紅色剪紙，有梅蘭竹菊、國色天香、春夏秋冬、萬福齊聚等，讓人不由得激動起來。走走看看，內心不得不感嘆剪紙的魅力，剪紙是平面的，感受是立體的。

踱到一組剪紙面前，我的腳步停住了。這一組剪紙有三幅，第一幅是《我的爺爺奶奶》，畫中是抽著長煙桿的爺爺和盤腿而坐的奶奶話家常，一只小狗在竹椅邊偷聽，第二幅是《蒸啥啊》，鄉村常見的灶，灶邊是水缸，墻頭貼著“春”字，紅紅的柴火，灶上好幾層蒸籠，水氣裊裊，奶奶坐在灶膛前燒火，小娃娃光著腚扒著灶沿，腳踮得高高的問：“蒸啥啊？”我們似乎也可以聞到香味，也猜著到底蒸著什么好吃的。第三幅是《荔枝紅了》，畫中就是那位話家常的、燒火的奶奶，這次奶奶爬梯子上樹摘荔枝，一腳踩空，梯子倒了，那瞬間，奶奶一手攥緊樹枝，一手不忘抓住已摘的荔枝，樹下等著吃荔枝的三個孩子吃驚地抬頭看著，擔心奶奶掉下來。這三張剪紙，鄉土味，人情味，閩南生活氣息濃厚，夸張大膽，特別是《荔枝紅了》，黑色的枝干，突出荔枝的紅和奶奶頭上的簪花，奶奶手拿荔枝，掛在樹上那種很跳躍的形象一下子留在了腦子中。

主人得閑，與我們一起觀賞。正在欣賞之時，有客人來買剪紙作品，點名要青花瓷。主人問：“要大幅還是小幅的？”客人答：“大幅的。”

高少萍指著一幅青花瓷作品給客人看。我走近低頭觀看，一組青色剪紙，主題是青花瓷。主人介紹，這組作品曾經做為外交部贈送禮品。

主人邀我們喝茶。慢慢品著茶，我看著電視背景上面的一幅紅色剪紙問那是什么？高少萍說，那是《水仙花的傳說》，一個系列剪紙中的一幅，表現的是福建省省花水仙花的故事。高少萍用連環畫的畫法，共分六幅：第一幅是仙女下凡，造福百姓；第二幅相親相愛，寶珠為證；第三幅妖龍奪珠，仙女抗爭，第四幅拯救百姓，葬身湖底；第五幅邪不壓正，阿哥屠龍；第六幅化生水仙，佳話永存。每幅剪紙高1.9米，寬1米，以陽剪為主，陰剪為輔，巧妙運用排剪技巧。作品中，竹馬戲、大鼓涼傘，天寶香蕉、長泰蘆柑等閩南風物巧妙地融合在里邊。我們聊著她的剪紙。高少萍告訴我們，她的一大突破是近年來創作的《百年奧運、夢圓中華》《回歸》《勝利的征程》《世紀偉人頌》《一帶一路》等作品，把握住時代的主旋律，反映國家大事。這是高少萍剪紙的創新與突破，這一創新讓高少萍的漳浦剪紙走向了全國，走出了國門。

我們喝著茶，以漳浦剪紙為茶配，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帶著滿滿的收獲，我走出了高少萍剪紙館。

我和妻子緊接著來到了陳秋日剪紙館。

陳秋日是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剪紙傳承人，管理員陳燕榕是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剪紙省級傳承人。一進剪紙館，一館紅色映白墻，賞心悅目。清秀的陳燕榕開門見山就說：“這是我婆婆的剪紙作品。”

我細細地品味著館內的剪紙作品，從色調上看，陳秋日剪紙館的剪紙作品的主色調也是紅色，跟高少萍剪紙館一樣充滿喜慶的色調。

剪紙是民間藝術，原是婚嫁喜事用的，所以它的主色調是紅色，喜慶是傳統的傳承色調。

陳秋日的《百年夢》，掛在館內主位上，這幅剪紙作品我在剪紙作品集中看過，很是喜歡。現在看到真品，像是一塊磁鐵，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我好奇地問，這樣一部大作品要剪多長的時間。陳燕榕說：“要三個月左右。關鍵是構思，也是畫樣，畫樣的時間要很長，剪的時間短些，畫樣要畫到滿意為至，畫完樣，再依樣來剪就比較快了。”

我注視著這幅百牛圖，想起了牛年，也就是1997年的香港回歸，中華民族實現了百年夢想，香港回到祖國懷抱。藝術家的拳拳愛國之心從剪紙中那一頭頭形態各異的紅牛中流露出來。這幅《百年夢》表現出陳秋日高超的剪紙藝術。

漳浦剪紙的歷史可謂悠久，自唐代陳政、陳元光父子帶兵入閩，建立漳浦縣，漳浦剪紙就在民間廣泛流傳，至今已有1300多年的歷史。漳浦剪紙在漳浦民間土壤中發酵、釀醞，直到成為一壇飄香的醇酒。漳浦街巷，老人小孩皆能操剪，剪出幅幅動人剪紙，美化生活，歌唱幸福天地。這肥沃的土壤，滋生出“漳浦剪紙”這一名片，“漳浦剪紙”成為一個閃亮的品牌，走向了世界，成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部分。

在漳浦剪紙的成長中，涌現出了一批批剪紙藝術家，她們以自己的作品，在民間、在民眾心中刻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些藝術家有陳金、黃素、林桃、陳匏來、陳秋日、高少萍、張崢嶸、歐陽艷君、李小燕、陳燕榕、游金美、盧淑蓉等。

漳浦剪紙吸納全國各地的剪紙特點，形成獨特的剪紙技藝。據《福建漳浦剪紙集》介紹：漳浦剪紙以構圖豐滿勻稱、對稱平衡、線條連貫簡練、連接自然、細膩雅致著稱，在表現手法上，以陽剪為主、陰剪為輔，陽剪和陰剪互為補充，密切配合，使整個畫面主次分明，錯落有致，富有層次感。在色彩上以單色為主，在對比色中求協調，具有強烈的工藝裝飾效果。

“排剪”技法的運用，則充分體現了漳浦剪紙纖巧細膩的特點，那種細而又細，成組成排，反復出現的線條，對表現羽毛、花瓣等事物絲絲入扣。在用紙上采用了一些不易變質、褪色的剪紙材料。

飽餐了一頓陳秋日剪紙作品，我帶著陳燕榕贈送的《陳秋日剪紙作品集》回到家，又拿出《福建漳浦剪紙集》，欣賞漳浦剪紙名家作品。我和妻子聊起了漳浦各個剪紙館館主陳秋日、高少萍、張崢嶸、李小燕、歐陽艷君、陳燕榕、游金美、盧淑蓉。她們的展館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紅色調的喜慶。我們談起了以前去過的歐陽艷君剪紙傳習所，談起了她的剪紙特色。

歐陽艷君早期的剪紙特點主要運用漳浦“排剪”技法，作品多為花鳥題材。近期她的作品也有了創新，開始更接地氣地創作，作品貼近民俗民間生產及活動，突出閩南燕尾脊瓦房、老榕樹、大海等元素符號，在輪廓造型的多樣性上獨樹一幟。線條運用上，將獨創的“長排剪”技法與林桃剪紙純線條的表現技術相結合，在抽象中突出細膩。她的作品《補網》，表現的是一個惠安女在補漁網，海鷗在身邊展翅，充滿青春的動感和美好的希望。《月是故鄉明》，多顏色的套色，重疊的燕尾脊，長了氣根的榕樹，再引入李白“舉頭望明月”的意境，充滿了淳厚的鄉思。做為青年一代的剪紙人，歐陽艷君的嘗試和創新體現了這一時期剪紙人的共同特征。漳浦青年剪紙藝術家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一個個尋求創作的突破和創新，以期找到自己創作的新高地。譬如高少萍將刻刀引進剪紙，提高了剪紙剪的效率；由表現傳統的喜慶的主題，向表現主旋律主題進軍，并獲得成功，她的《一帶一路》作品，抗“疫”作品系列等，都是這種創新的成功之作。

在青年一代省級傳承人中，陳燕榕的剪紙作品也正走在創新與突破的道路上。她的《生命樹》《吹哨》兩幅作品采用黑色調色紙，想象大膽，現代技藝和傳統剪紙技巧很好地結合在一起，讓人一看，很是喜歡，從中，作者的創新理念可見一斑。

再回首抗“疫”剪紙。李小燕的《萬眾一心抗“疫”魔》構圖奇巧，想象豐富，多色調的搭配，讓人看到這一場抗“疫”的信心和勇氣。吳耿龍、吳睿怡父女合作的《三山鎮邪，中國必勝》這幅作品大膽夸張，同樣展示了一種創新的方向。

抗“疫”剪紙，剪出了漳浦剪紙人對抗“疫”的信心與決心，致敬奮戰一線的“逆行者”，播撒了愛與希望。一把剪刀一張紙剪出人間大愛，一種心情一種愿望剪出山川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