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經營效率評價研究

陳雪麗，陳宏軍

(1.中國社會科學院 新聞與傳播研究所，北京 100021；2.安徽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3030)

隨著電子圖書、數字報刊、手機讀物等數字出版產品形態的不斷顯現與完善，我國出版物印刷品占整個印刷市場的份額在逐漸降低，出版物印刷業的經營形勢也被普遍看衰。在印刷行業保持整體穩步向上發展的同時，作為印刷行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經營效率如何？不同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的經營效率有哪些不同？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本文運用數據包絡分析模型測算了中國31個省份2013-2017年出版物印刷業的經營效率，將之分解為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同時還考察了各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的規模報酬變化情況，并對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經營效率存在的省際差異做了分析討論。

一、文獻綜述

關于出版印刷企業經營效率評估的文獻為本文提供了豐富參考資料，但其仍存在可以改進與拓展之處，主要體現在研究樣本的選擇方面。

已有文獻大多將出版上市企業作為考察對象，存在所選企業數量較少或考察時間范圍較短等問題。朱乃平、孟姝婧、韓文娟(2014)[1]、何志勇(2014)[2]、張葉青(2017)[3]分別運用數據包絡分析模型測算了我國出版企業的經營效率或資金使用效率，所選取的樣本數量均不足10家，這些文獻較為詳細地呈現了樣本企業的經營效率，得出的相關建議在幫助樣本企業有效提升經營效率方面具有一定作用，但是由于樣本企業數量少且代表性不強，無法較好地反映出全國出版企業的整體經營狀況及其區域差異。喬聯寶、楊海平(2015)[4]、何同亮、周榮庭、李雅箏(2016)[5]分別考察了26家和16家新聞出版上市企業的經營效率或融資效率，做到了相對全面地涵蓋中國新聞出版上市企業，而且喬聯寶、楊海平(2015)還以企業的上市時間與總資產規模為標準對樣本企業的競爭力差異做了比較，但是這兩篇文章均是就樣本企業某一年度的數據進行測算，只能反映樣本企業在某個年度的效率情況，一定時期內樣本企業經營效率或融資效率的變動情況則無法體現，在幫助企業改善經營狀況方面所提的建議參考性相對欠缺。

毛狄(2018)[6]運用數據包絡分析模型評價了14家中國出版企業2014-2016年的經營效率，在樣本數量和考察時間范圍方面較前兩類文獻均有所改進，但是鑒于上市公司主營業務經常存在重組或調整，該文所考察的時間范圍內一些樣本企業的主營業務并非僅僅聚焦于出版領域，如“城市傳媒(股票代碼600229)”2015年之前的主營業務為純堿、化肥、熱電及相關精細化工產品的生產、經營，2015年重組后才成為從事圖書、期刊、電子音像等出版物的出版發行業務以及相關新媒體產品開發運營的文化傳媒企業，因此，該企業2014年的經營數據不能作為出版企業數據加以分析，此類數據的使用勢必會影響分析結果的準確性。

選定出版上市企業作為研究樣本，著力點在于分析相關企業各自的經營效率，卻不能反映整個中國出版印刷行業的效率變動情況以及中國不同省份之間出版印刷行業的差異，目前尚未有相關文獻以省份為單位考察中國出版物印刷行業的經營效率。鑒于印刷業是文化產業的主力軍，有關文化產業效率評估的文獻亦可為本文的樣本選擇與分析提供參考。楊曉琳(2017)[7]、韓東林、夏傳偉(2018)[8]、陳羽潔、趙紅巖、俞明傳等(2018)[9]多篇文獻分別就一定時期內中國31個省份有關文化產業的投入產出數據進行了定量分析，并考察了不同區域文化產業的效率或全要素生產率，以及對其造成影響的因素。借鑒該類文獻在樣本選取上的做法，本文選定中國31個省份2013-2017年出版物印刷業的投入產出數據進行分析，考察各個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的經營效率及其存在的省際差異。

二、研究方法：數據包絡分析

數據包絡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是一種非參數統計方法，其使用線性規劃比較決策單元之間的相對效率，進而衡量具有相同類型的多投入、多產出的決策單元是否技術有效和規模有效[10]。該方法于1978年由美國運籌學家Charnes和Cooper提出并加以發展[11]，目前已在包含出版業在內的多個行業廣泛應用，是較為主流的效率評價方法。

DEA模型中最基本的是CCR模型，其假定規模報酬不變(Constant returns to scale, CRS)，用于評價不同決策單元的綜合效率，即行業或企業在當前產出水平下理想的最小投入與實際投入的比率。1984年，Banker, Charnes和Cooper等在CCR模型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并提出了BCC模型[12]，體現為放松了CCR模型的假設條件，使之由規模報酬不變改為規模報酬可變(Variable returns to scale, VRS)，用于評價不同決策單元的純技術效率，反映行業或企業對各項生產技術運用的有效程度。BCC模型使得綜合效率可以進一步分解為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其中，規模效率為綜合效率和純技術效率的比值，反映行業或企業當前平均規模對投入與產出的影響程度。

每一類DEA模型都存在投入導向型、產出導向型和徑向型三種表現形式，其中，投入導向型即投入最小化，測算決策單元在產出不變的前提下，投入可以減少的空間；產出導向型即產出最大化，測算決策單元在投入不變的前提下，產出可以增加的空間；徑向型即同時實現投入最小化和產出最大化，測算在投入減少和產出增加的前提下，相關決策單元的改進空間。本文基于投入導向型，規定產出要素固定，不同決策單元尋找在既有產出組合背景下如何實現投入最小化，又符合我國出版物印刷業在競爭日益激烈的背景下降低生產成本以提升經營效率的訴求。

假設有K個被評估單元，在生產技術T的條件下，每個被評估單元使用N種投入(x)生產M種產出(y)，本文的生產技術T表示為式(1)：

(1)

第一，在規模收益不變(CRS)的假設下，基于投入導向型的CCR模型構建如式(2)：

(2)

第二，在規模收益可變(VRS)的假設下，基于投入導向型的BBC模型構建如式(3)：

(3)

第三，由式(2)和式(3)，得到了決策單元綜合效率和純技術效率的數值，兩者之間的比值即規模效率，如式(4)所示：

(4)

第四，決策單元規模過大或過小均會造成規模效率損失，式(4)所得數值僅表明其規模效率是否處于最佳水平以及尚有多少提升空間，但無法判定決策單元是處于規模報酬遞增還是規模報酬遞減階段。評估決策單元的規模報酬變化情況，需要參照式(2)CCR模型中權重系數λk的值：

三、數據說明及實證結果分析

1.數據來源及投入產出變量

本文選取中國31個省份2013-2017年的相關數據，數據來源于2014-2018年《中國文化及相關產業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所有產值以2013年不變價為基期調整為可比價。

鑒于測算效率的投入變量一般包括資本投入和勞動投入，結合出版物印刷業的實際情況，本文將資產合計、用紙量和職工人數作為投入變量。其中，資產合計是指企業擁有或控制的，能以貨幣計量且能夠帶來經濟利益的資產，是企業實力的重要體現；紙張是出版物印制最重要的原材料，用紙量是出版物印刷業最主要的成本構成；職工人數在衡量勞動投入的作用方面，不及平均工作時間、勞動強度或職工薪酬等變量，但是考慮變量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采用出版物印刷業職工人數作為勞動投入變量。本文選取主營業務收入作為產出變量，該變量反映企業經常性的由主營業務帶來的基本收入，主要體現企業的經營盈利能力。

由表1可知，在樣本期內，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資產合計普遍呈增長趨勢，東部(4.87%)和西部(6.04%)的增長幅度均超過了全國平均增長水平(4.75%)，其中以西部地區增長最快。在用紙量上，全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用紙量呈下降趨勢(-6.54%)，其中以中部地區(-8.48%)下降幅度最大，其次是東部地區(-7.56%)，僅西部地區(2.57%)呈微弱的增長趨勢。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職工人數呈現普遍的下滑趨勢，其中以西部地區(-5.54%)下降趨勢最為明顯，其次是中部地區(-4.82%),東部地區(-1.49%)的下降趨勢低于全國平均水平(-2.92%)。從全國平均水平來看，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主營業務收入呈現緩慢的增長趨勢(0.37%)，其中除東部地區(1.91%)保持增長外，中部(-2.86%)和西部(-2.14%)均低于全國平均增長水平，呈現負增長趨勢。

表1 投入產出年均增長率變化(2013-2017年)

注：年均增長率為隨機性趨勢，通過OLS計算獲得。

2.實證結果分析

通過對樣本數據進行測算，本文得出2013-2017年我國31個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的均值和排名，以及樣本期內的各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的規模報酬變化情況，結果如表2-5所示。

(1)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綜合效率分析

由表2可以推斷出，我國出版物印刷業整體綜合效率水平為0.723，其中：上海的綜合效率為1，出版物印刷業資源配置效率達到了最佳水平，說明在產出既定的前提下，其投入的資源得到了完全的充分利用。此外，湖南、福建、山東三個省份的綜合效率均高于0.900，資源配置效率僅存在0.100左右的改進和上升空間，反映了這些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的技術能力、管理水平等與經營規模相適應，投入與產出之間的匹配程度較好。然而，吉林、新疆、遼寧、山西、天津、貴州六個省份的綜合效率均存在0.500左右的改進空間，說明這些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生產的資源配置效率有較大損失，尤其是吉林綜合效率值只有0.483，與其它省份相比其出版物印刷業的資源投入量很不合理，在環保嚴格、競爭加劇的背景下該省份抵御風險的能力明顯較弱。

表2 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綜合效率表(2013-2017年, CRS)

注：效率值越接近1，效率值越高。

(2)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純技術效率分析

表3 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純技術效率表(2013-2017年, VRS)

注：效率值越接近1，效率值越高。

由表3可以推斷出，我國出版物印刷業整體純技術效率水平為0.797，其中：上海、山東、廣東、西藏的純技術效率值均為1，表明這四個省份達到了技術效率的最佳水平，即從技術角度來看其生產要素得到了充分利用，各項生產要素之間的組合處于最優狀態。海南、福建、湖南、寧夏、青海、北京和浙江的技術效率水平接近最佳，均只有不足0.100的提升空間，在當前基礎上再對管理、技術等生產要素做進一步的優化組合，能有效促進技術效率的提高。但是，吉林、遼寧、山西、新疆、天津、貴州、黑龍江等16個省份的技術效率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表明這些省份的出版物印刷業的生產技術潛力仍未得到充分發揮，尤其是吉林純技術效率值只有0.539，其出版物印刷業生產要素組合尚待較為全面的調整和優化。

(3)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規模效率分析

結合表4-5可以推斷出，相對于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綜合效率和純技術效率而言，規模效率處在一個較高的水平(0.914)，其中：上海和湖南的規模效率值都為1，其中，上海在2013-2017年均處于規模報酬不變階段，表明其生產規模是最適宜的；湖南除2014年為規模報酬遞增外，其他年份均處于規模報酬不變階段，表明其自2015年以來已經連續三年實現了生產規模的最佳狀態。福建、湖北、安徽、陜西、河南、江西、重慶、云南等共計18個省份在整個樣本期內均處于規模報酬遞增階段，表明這些省份現有的出版物印刷業規模偏小，應考慮擴大行業規模并改善規模收益狀況。北京、浙江和廣東在整個樣本期內均處于規模報酬遞減階段，說明相對于其它省份來說，這三個省份的出版物印刷業生產規模偏大，需適當控制行業規模。河北、山西、江蘇、福建、山東、河南及寧夏7個省份的出版物印刷業規模效率在樣本期內規模報酬有所變動，但是在2017年，江蘇和山東兩省處于規模報酬遞減階段，河北、山西、福建、河南及寧夏處于規模報酬遞增階段。需要說明的是，雖然西藏、青海、廣東、海南等省份在樣本期內均處于規模報酬遞增狀態，但是這些省份規模效率均處于較低水平，尚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

表4 我國出版物印刷業規模效率表(2013-2017年, SEC)

續表4 我國出版物印刷業規模效率表(2013-2017年, SEC)

注：效率值越接近1，效率值越高。

表5 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規模收益情況(2013-2017年)

四、結論與討論

本文運用數據包絡分析模型測算了中國31個省份2013-2017年出版物印刷業的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同時還考察了樣本期內各省份出版物印刷業的規模報酬變化情況，相關結論如下：

第一，從全國層面來看，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規模效率達到了較高的水平(0.914)，其后依次是純技術效率(0.797)和綜合效率(0.723)。這說明：(1)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規模效率整體接近有效，在現有投入要素組合、技術水平和經營管理狀況下基本實現了規模經濟的生產狀態，對其提升需要各個省份結合自身具體狀況對規模加以擴大或縮減。(2)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純技術效率和綜合效率都存在0.200以上的可改進空間，其中，提升純技術效率需要在當前出版物印刷業生產規模和生產要素組合比率的前提下，提高出版物印刷生產技術和經營管理水平，使得生產要素得到充分利用，進而實現產出的最大化。(3)綜合效率最低說明我國出版物印刷業距離生產要素的最優投入產出組合還有較大的改進空間，應通過縮小投入冗余的比重，來實現各項投入要素與產出之間的最佳匹配。

第二，從省際層面來看，不同省份的出版物印刷業經營效率存在較大差異，提升效率的著力點及需要采取的改進措施也各有不同。(1)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規模效率高于全國平均水平的省份分別是14個、15個和21個，說明我國一半以上的省份還需要采取措施改進和提升綜合效率與純技術效率。(2)上海、福建、山東、重慶、安徽、湖南和江西七個省份的各項效率值均高于全國平均水平，說明這些省份的資源配置效率、印刷生產技術和經營管理水平等方面均處于較為合理與適宜的狀態，相關經驗可供其他各項效率較低省份參考借鑒。(3)上海的出版物印刷業在樣本期內的各項效率值全為1，說明其不僅實現了最佳的投入產出配比，生產要素資源和經營管理水平得到了充分發揮，且基本達到了規模經濟的生產狀態，是其它省份提高經營效率的學習樣本。(4)尤為突出的是，吉林省出版物印刷業的各項效率值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且綜合效率(0.483)和純技術效率(0.539)均為全國最低，抵御市場風險能力較弱。

由上可知，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整體經營效率尚好，但是存在較大的省際差異，且大部分省份都未達到規模經濟的生產狀態。為了全面提高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的經營效率，本文提出以下三點建議：一是適度調整企業規模。常年處于規模報酬遞減或遞增階段的省份均面臨著經營效率降低的風險，各省份應該通過有效的資源配置來提高生產要素的利用效率，進而將其出版物印刷業控制在合理規模。二是積極加強省際交流。雖然不同省份的出版物印刷業經營效率表現各異，提高效率的著力點也各有側重，但也有一些各項效率值均較高的標桿省份，與這些省份的經驗交流有助于互通有無、縮小差異，促進我國出版物印刷業實現區域協調發展。三是全面提升管理水平。綜合效率和純技術效率的提高有待于資源的優化配置與生產要素的充分利用，這對出版物印刷業來講主要在于經營管理水平的提高，通過提高企業創新管理能力、強化先進技術吸收轉化等有助于我國出版物印刷業經營效率的整體與全面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