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視角下國家形象的話語構建研究
——以《中國國家形象宣傳片》為例

閆 瑾 祖大慶

（中國礦業大學外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0 引言

隨著約瑟夫奈“軟實力”建構的提出，各國開始格外關注國家形象的主動建構，并通過印刷媒介、國際廣播、電視、通訊社、互聯網等方式傳播國家形象。當前，我國已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構建中國特色的話語體系，對外講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建構良好的國家形象顯得尤為迫切。

在各國政治、經濟、文化溝通合作日益頻繁的背景下，國家形象宣傳片因其直觀性、可觀賞性和擴散便捷性成為當下各國塑造、傳播國家形象的重要方式和策略（徐錦萍，2014）。[1]其中，多模態隱喻和多模態轉喻的運用，是該類文本建構國家形象的重要手段與實踐。曾廣、梁曉波（2017）結合定性、定量分析的方法, 對《角度篇》中的隱喻如何在多個模態層面服務于中國國家形象建構進行了系統研究；[2]黃綠藍（2018）通過多模態隱喻和多模態轉喻的認知機制, 探析《中國進入新時代》如何運用多種模態維度建構國家形象。[3]中國政府于2008年正式啟動國家形象宣傳片的拍攝工作，在實踐探索中，也取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本文擬從多模態視角，在對上述形象片進行隱喻和轉喻分析的基礎上，探究國家形象宣傳片如何運用文字、視覺和聽覺等模態對國家形象進行建構。

1 理論背景

Forceville（1996）率先提出了圖像隱喻理論，認為“既然隱喻從本質上來說是概念性的，那么其外化手段就不會僅限于語言符號，其他媒介，如聲音、色彩、線條、空間布局等也可以用來構建和表達概念隱喻。”[4]Forceville（2009）將多模態隱喻定義為：“源域和目標域分別或主要由不同模態呈現的隱喻現象。”[5]在綜合了認知語言學不同學者對概念轉喻定義后，Forceville（2008）認為多模態轉喻是指源域通過某一種模態中的某個符號表征，而使受話人能夠推導出目標域的轉喻，源域和目標域是同一概念域的組成部分。[6]Peirsman（2016）等提出原型結構范疇角度分類，該分類把概念實體鄰近關系（conceptual contiguity）作為重要變量，把空間、時間、行為、事件和過程中的鄰近性作為分類核心或原型，將轉喻分為六個模式：單個實體代總體、次事件代復雜事件、空間部分代整體、后果代表先前、居住地代表居住者和衣著代表身份。[7]

多模態隱喻和轉喻交織在一起，既有區別，又有聯系。Waugh（2009）研究發現，在口語和肢體語言之間，無論隱喻是否存在，轉喻都一定存在，并且轉喻是隱喻構建意義的必要前提。[8]潘艷艷和張輝（2017）在探討多模態語篇的認知機制的研究中，認為隱喻和轉喻之間存在著復雜的相互作用，轉喻豐富、延伸隱喻的意義，或呈現隱喻的源域和靶域。[9]

2 中國國家形象宣傳片

侯洪（2014）認為，國家形象宣傳片是以代表主權國家的政府為主導，通過組織、調動社會各種力量，借助現代視聽技術，以影視媒介及新媒體為載體，運用剪輯和音效等多種表現手段，從本國的歷史、政治、經濟、文化、地理與人文等方面提煉素材，展現其國家和民族特點，傳播民族文化，樹立國家形象的藝術樣態。[10]近年來，中國政府越來越重視國家形象的對外建構，積極通過新媒體和廣告傳播，展示國家“軟實力”，提升國際競爭力。我國國家形象宣傳片的拍攝工作于2008年正式啟動，截止目前，共對外投放《中國制造》《中國國家形象片·人物篇》和《角度篇》《不同方式游中國》《中國進入新時代》等5部國家形象宣傳片。

3 多模態視角下國家形象的話語構建

Forceville（2009）將模態界定為：“利用具體感知過程可闡釋的符號系統”，主要包括書面文字、口頭話語、靜態或動態圖像、音樂、非語言聲音和手勢等五類物理形式。[11]結合國家形象宣傳片的模態特性，本文在分析中主要涉及以下模態：文字（旁白和字幕）、視覺（靜態或動態圖像）和聽覺（背景音樂）。

表1 中國國家形象宣傳片匯總表

3.1 國家形象宣傳片中的多模態隱喻

多模態隱喻的識別基于鏡頭或場面的并列或交替所形成的以此喻彼或單個畫面內部元素的排列、組合方式及圖文關系。國家形象宣傳片屬于現實性語類，其中的概念隱喻數量有限，主要包含了擬人隱喻、旅程隱喻、情感隱喻、舞臺隱喻、實體隱喻等等。

3.1.1 擬人隱喻

Lakoff & Johnson (1980) 指出擬人是一種本體隱喻，它允許我們借助人的動機、特征和活動來理解非人類實體的一系列經驗。[12]Lakoff & Turner（1989）則認為神話、植物、動物、無生物和人自身這5個不同概念域都是從不同視角對人進行隱喻表征。[13]

“國家是人”，“世界是人”，將中國和世界擬人化，使兩者具有人類的行為特征。中文字幕、英文解說詞、視覺文化符號和中國古典音樂的共同作用下，中國被呈現為擁有千年歷史的文化底蘊深厚的人；“勇敢無畏”和“自信”配合畫面圖1中不同性別、職業、年齡、民族的中國人的燦爛笑臉，刻畫出中國是面對道路選擇自信勇敢的人；而世界則是觀察評判中國如何應對快速發展的人，也是關注中國民主政治的人。

[1]She has a long history but also changes everyday.

[2]The world has seen how much China's profound history and cultural essence has given,lead us to flexibility and unity when facing fast transformation.

[3]人們不得不承認，中國在和全世界接軌的同時，保持著自己鮮明的特色：30年開放，30年面對新事物而勇敢無畏，自信地選擇適合自己國情和民情的發展道路。

[4]The world applauds such training for democracy.

圖1

3.1.2 旅程隱喻

旅程隱喻以意象圖式為認知基礎，包含了起點、路徑、目標、障礙等一些其他因素。“中國發展是一次旅程”，起點是改革開放，路徑是所選擇的符合國情的發展道路，目標是祖國的繁榮富強，障礙是傳統文化等。

例句(5)中 “open the door” 和例句(6)中 “open the biggest window”，打開國門和打開窗口隱喻“改革開放”這一歷史事件，明確指出了中國對外發展的起點；中文字幕和英文解說詞，配合著圖2中視覺模態中汽車、輪船、人群的加速運動，也隱喻了改革開放30多年來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中國的發展道路是在總結歷史經驗、批判吸收的基礎上，走出的一條符合中國國情的發展道路，以“增長而可持續”的經濟發展道路、“自由而有秩序”的社會發展道路、“民主而有法治”的政治發展道路、“多元而能共榮”的文化發展道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文明發展道路并置共存；中國的發展是負重前行，世代相傳的文化遺產，文字模態中源域“傳統文化”和目標域“負擔”還是“驅動力”，配合著視覺模態，如圖3中太極、空竹、二胡等傳統文化符號，在激活旅程隱喻中“障礙”這一語義范疇的同時，表明傳統文化在中國發展中的作用。中國發展的愿景是越來越美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美好，例句(9) “China on the way” 隱喻著中國發展旅程并未結束，中國的發展是不斷前進的旅程，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為之努力奮斗。

圖2

圖3

[5]Open the door with confidence.

[6]In 1979,China opened the biggest window in the world to the outside, and China suddenly dazzled people with the panorama of change.

[7]Thirty years of opening has been a time of bravely facing the new and stepping forward on a path of our own choosing.

[8]Is tradition a burden, or kind of driving force for development?

[9]China on the way.

3.1.3 情感隱喻

基于人自身的體驗和文化基礎，顏色一詞常用于構建情感隱喻。隱喻的意義與理解者過去的經歷以及文化背景密切相關。由于歷史和文化及生活習慣的不同，各個民族對色彩所引出的情感隱喻意義不盡相同。以藍色為例，“悲傷是藍色的”和“我愛藍色的海洋”，前者在英語文化中通常表示為心情欠佳，情緒低落，后者在漢語文化中則表示為對海洋的向往和深情。

“大紅是圖4中牡丹的富貴，宮殿的莊嚴、花轎迎親的喜慶、糖葫蘆的童真、孔明燈的祝愿、京劇的經典”；“炫色是圖5中車輛的川流不息，舞臺的星光閃耀、城市的一角，飛速發展的現代化的中國”；“郁金是圖6中金黃的麥田豐收的喜悅、佛教殿堂的神圣、黃河、草原和沙漠大自然的哺育”；“黛藍是圖7中青花瓷的清廉，天空和海洋的寬廣、博大以及和平”；“銀白是圖8中銀裝素裹和楊柳依依下的生機與和諧”。通過大紅、炫色、郁金、黛藍、銀白5種顏色，激發受眾的情感體驗，形成情感共鳴。

圖4

圖5

圖6

圖7

圖8

3.1.4 舞臺隱喻

世界是個舞臺，往來的男女只是過場的演員，他們有登場也有退場，終其一生要扮演許多角色。舞臺、演員本是表演中使用的詞匯，演員在舞臺上有目的的精心表演，來達到特定的觀賞效果。相應地，如果世界是絢麗多彩的舞臺，中國就是聚光燈下世界矚目的表演者，而當代中國的變化與發展就是舞臺上精心呈現的節目。

宣傳片中，舞臺表演多以動態圖像呈現，例如圖9和10中，《不同方式游中國》炫色中，交響樂背景下身著傳統戲服的表演者唱京劇、表演噴火的畫面和快節奏的背景音樂下身著華麗服裝的中國舞者呈現的現代舞表演。京劇是中國國粹，是傳統文化中的瑰寶，京劇表演畫面的反復呈現，隱喻著中華民族的復興和中國文化軟實力的不斷增強；高科技的舞臺和現代化的舞蹈表演，隱喻著中國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積極謀求對外合作，與其他國家一道，致力于建設持久和平與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中國的和平發展離不開世界，世界的發展也需要中國。

圖9

圖10

3.2 國家形象宣傳片中的多模態轉喻

多模態轉喻普遍存在于聲音、圖像、文字等各種模態中。在識別多模態轉喻時，對中國國情、歷史和文化的了解顯得尤為重要。中國國家形象宣傳片中，基于空間物質域和行為、事件、過程域鄰近性關系，轉喻主要歸納為以下三大類：空間部分代整體、次事件代復雜事件、單個實體代總體。

3.2.1 空間域：空間部分代整體

空間部分代整體是宣傳片中常見的轉喻類型。東方明珠是上海的標志性建筑，上海是中國大城市的代表，圖11畫面中行走著外國人的上海街頭，可以想象到，中國其他的大城市同上海一樣，越來越國際化、越來越現代化。圖12以廣袤的沙漠、巍峨的雪山和遼闊的草原等代表中國的自然景觀，轉喻中國的幅員遼闊和山河壯麗；圖13中綠樹成蔭、牲畜成群、灶臺升煙的畫面，轉喻新時代中國鄉村人民生活富裕、百姓安居樂業的和諧景象。

表2 空間域：空間部分代整體示例

圖11

圖12

圖13

3.2.2 物質域：單個實體代總體

表3 物質域：單個實體代總體示例

單個實體代總體在宣傳片中是數量最多的轉喻類型，在有限片長內，占用最小時長，傳遞盡可能多的信息。如《中國制造》中，運動鞋、冰箱、MP3、服裝、飛機等象征著運動產品、電子產品、數碼產品、服裝飾品和交通工具等中國制造的輕重工業產品；如圖14中，《人物篇》中，袁隆平、郎平、朗朗、白巖松、章子怡、楊利偉、馬云等12組50余位華人，代表了科學技術、體育競技、文化藝術、思想教育、金融企業等領域的精英群體；圖15中，幾位少數民族同胞，身著民族服飾，代表著各自民族，片中出現的少數民族代表著中國55個少數民族，象征著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

圖14

圖15

3.2.3 行為事件過程域：次事件代表復雜事件

復雜事件往往難以在一個短片中具象化，因此宣傳片中多用次事件象征性的呈現復雜事件。例如，圖16中，以英文字幕作為注解，畫面呈現出以桂林山水為背景的魚鷹捕魚和按季節伐木，轉喻中國注重可持續的經濟發展理念和重視環境保護的生態文明理念；圖17中，身穿工裝的藍領工人與身穿襯衫的上司共飲一杯水，工人與上司圍坐一桌吃西瓜，沒有上下級的階級隔閡，畫面內容與文字“人和人之間的互尊和互愛”相呼應；圖18中，C919大飛機的特寫鏡頭和全景鏡頭，以及呈現出的飛機順利起飛的畫面，轉喻中國飛機制造的發展和中國大飛機夢的實現。

4 結語

國家形象宣傳片以隱喻和轉喻為認知框架，運用中英文字幕、圖像、旁白解說、背景音樂等多種符號模態，基于中國制造、精英人物、現代發展、風土人情、民生百態、歷史文化、新時代表4 行為事件過程域：次事件代表復雜事件示例中國夢，充分展現了古老中國源遠流長、底蘊深厚的歷史文化，塑造了新時代中國和諧發展、不斷進步的國家形象，詮釋了中國以自信謙和的姿態立足世界、與世界各國融為一體的決心。

轉喻類型次事件 -復雜事件源域魚鷹捕魚、按季節伐木外籍來華人士、商人增多村官選舉制度C919大飛機“復興號”和“和諧號”村民陳澤申的生活場景軍人訓練的場景車水馬龍、高樓大廈工人上司吃西瓜，共飲一杯水打太極、抖空竹、拉二胡、寫對聯目標域可持續發展國際化中國的民主建設和發展中國飛機制造業的發展中國高鐵制造業的發展貧困人口實現脫貧建設世界一流軍隊中國的快速發展貧富而能互尊國人對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揚

圖16

圖17

圖18

本文對專題片《中國國家形象片》進行了多模態隱喻和轉喻分析，探討了如何在這兩個認知機制的基礎上充分運用各種模態構建新時代中國和諧發展、不斷進步的國家形象，為探索適合于新時代的國家形象外宣敘事模式和話語策略以及中國話語體系的建設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