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由天，小勢可為

詹國樞

如果有人問我，老詹，你活了七十多歲，感受最深、最值得留給年輕人的一句話是什么？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大命由天，小勢可為。

七十余年生活中，我常常感受到這八個字的魅力。乍一看，無影無蹤，不可捉摸; 細一想，無處不在，如影隨形。它時時讓你體會到，人的一生，還真就是這么回事兒。

不必懷疑、不能違背，只有理解它、順應它，才能夠想得通、看得開、不痛苦、不糾結。

舉例說吧。1981年底，老詹將從復旦畢業，何去何從，擺在面前的路有幾條。

當此時也，妻子楊喬帶著兒子，還在四川老家，我以“解決兩地分居”為首選，決定到川大中文系教書。這時，經濟日報王浩天副總編來復旦選人，諸事完畢，到同學張世維教授家作客。師母還在廚房燒菜，王總進了客廳，坐下喝茶，隨手拿起畢業論文，翻到一篇《孟子的論辯藝術》，思路清晰，文筆不錯，便向張教授打聽此人，表示“我們想要，可否與他商量”。張教授打來電話詢問，我回復，“能去北京，當然好呀，但有個條件，希望盡快將愛人調動，解決兩地分居”。王總編回答了七個字：干得好，就調得快。

1982年春，我到了經濟日報。1983年底，妻子楊喬調到北京。我的命運，從此發生改變。我將此事寫成文章，取名《師母炒菜的快慢，決定了老詹的一生》。我想告訴人們，我所領悟到的一個人生哲理。

大命由天——如果沒有王總編到復旦選人，如果他不到張教授家作客，如果師母炒菜再快一點，如果王總編沒有坐下喝茶……如果沒有其中任何一個小小的“如果”，我的命運，不會如此。我能決定這些“如果”嗎？不能。這就是命，大命。個人再努力也不能改變的命運。

小勢可為——但是，仔細想想，倘若老詹平時并不努力，文章寫得不好，不精彩，那么，即使王總編翻遍論文，也發現不了你，看不上你。你的命運，還是不能改變。這就是勢，小勢。只要你努力，總可以對改變命運有所幫助。

類似例子，還有很多。

今年新冠肺炎疫情，為什么同樣患病，同時入院，有的人雖然年紀很大，體質較差，還有基礎病，但是，經過一段時間治療，終于痊愈出院;而有的人，年紀更輕，身體更好，剛入院時，癥狀并不明顯，卻越治越重，癥狀越來越明顯，最終無力回天，撒手西歸？

是的，有各種可以由醫療專家解釋的理由。但是我想，這是否就是“大命”，是各種你自身無法預測、無法違逆、無法改變的因素，最終促成了這個結果？

沒錯，積極配合治療，拼命增加飲食，心情開朗樂觀……這樣一些“小勢”，卻也可以對病情好轉發生積極作用。但是，畢竟，大命由天，最終結果，你是改變不了的。

記得12年前，汶川地震。汶川中學的孩子們，被壓在磚石之下。校長挨個囑咐，孩子們，你們一定要接受，要冷靜呀，千萬不要掙扎……地震結束，我寫了一篇《打擊來了怎么辦？》，結論是，無論遇到何種意外打擊，你的對策，只有三條，一要接受，二要應對，三要放下。所謂接受，就是認命，承認“大命由天”。既然碰上了，躲不了，你就坦然接受，別無選擇。

理解并承認“大命由天”，對于人生接受和應對各種命運安排，非常重要。大命者，環境也。任何人，都必然生活在一定環境中，而有些環境，會影響甚至決定你的一生。此時此刻，你在這里，為什么不前不后，不遲不早，正好在這里？這就是命。生于什么年代，遭逢何種變故，遺傳哪些疾病，遇到哪些貴人或者惡人……這都是命，無可選擇。

大命由天，小勢可為，道出了客觀環境與主觀努力的奧秘。悟透這八個字，你會平心靜氣，接受當下之“命”，積極應對，以求“勢”之可為。

在此，我將這八個字，送給我的親人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