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嫁”與“跳撒葉兒嗬”對比研究

馮芒

【摘 要】筆者出生于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一直關注著迷人豐富的本土音樂。土家族音樂博大精深。從范疇上分，有勞動歌、生活歌、情歌、長篇敘事歌、風俗儀式歌等;從傳統特征上分，有梯瑪神歌、擺手歌、哭嫁歌、跳撒葉兒嗬（跳喪歌）、薅草羅鼓歌等。恩施土家族音樂，最富特征的莫過于哭嫁歌與跳撒葉兒嗬。把“哭嫁”與“跳撒葉兒嗬”放在一起研究，用音樂發出對生命的禮贊，從中探求一種民族特質和民族精神。

【關鍵詞】哭嫁歌;跳撒葉兒嗬;人文特點;藝術特征;對比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19-0078-01

一、“哭嫁”與“跳撒葉兒嗬”是恩施土家族地區并存的習俗

“哭嫁”與“跳撒葉兒嗬”反映了土家人生死兩端的大事件。女兒出嫁，應該充滿著幸福和甜蜜。然而，在出嫁前，土家姑娘要唱《哭嫁歌》，哭得痛切心扉，用“哭唱”的方式來展開出嫁這一場人生慶典。同樣，“跳撒葉兒嗬”是恩施土家族地區人們悼念逝者的一種祭祀歌舞。人們擊鼓而歌，或跳或坐，以一種激越高亢的形式，追悼逝者。演唱的時候，大量使用襯詞“撒葉兒嗬”，故稱“跳撒葉兒嗬”。

喜慶的氣氛用悲傷的情緒來表達，悲傷的氛圍用歌舞來表達，這是土家族人對待生死所選擇的奇異表達形式，充滿著獨特魅力。

“哭嫁”與“跳撒葉兒嗬”，都有相同的歷史記載。二者從源頭上，基本屬于同宗同源，同一流派和地域。史志和文學作品對“哭嫁”與“跳撒葉兒嗬”都有明確記載。而以長陽、巴東的記載最有代表性。《長陽縣志》（同治版）寫道：“其嫁女上頭之日，擇女八九人，與女共十人為一席。……依次而歌。……歌為曼聲，甚哀，淚隨聲下。”又據《巴東縣志》（同治版）記載：“歿之日，其家置酒食，邀親友，鳴金伐鼓，歌舞達旦，或一夕或三五夕。”

“哭嫁”與“跳撒葉兒嗬”都以獨特的形式，傳達鮮明的民族性格。土司制度時期，恩施土家族婚姻自由，借助擺手堂、女兒會等節日或場合，男女青年以舞為媒，以歌傳情，情投意合之后，經“土老師”允許便可成婚。改土歸流后，外來文化滲透，封建化程度迅速加深。男女青年婚配開始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講究“門當戶對”，買賣婚姻取代了自由婚姻。這個時期，對更多婦女來說，出嫁就是不幸人生的開始。婚姻的不幸、人生的不幸，成了埋藏在婦女心中的痛苦情感。這時的哭嫁歌，內容多是譴責封建宗法制度、埋怨包辦婚姻行為、痛罵媒人心狠重財棒打鴛鴦。帶著強烈的揭露性、批判性，從而將哭嫁歌推進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并形成一套相對規范的程式與內容。

“跳撒葉兒嗬”，一邊敲鼓、一邊唱歌、一邊跳舞，用一種激烈奔放的形式來祭祀逝者，是恩施土家族的獨特習俗，呈現出濃郁的巴風遺韻，傳達出土家人豁達的生死觀。無論是“哭嫁”還是“跳撒葉兒嗬”，均以歌言志，以韻抒懷，音樂成為終極表達。

二、“哭嫁”與“跳撒葉兒嗬”都有相對固定的程式和內容

“哭嫁”與“跳撒葉兒嗬”在形式上，完全體現為一種群體活動。“哭嫁”通常擇女八九人，與新娘共十人，圍成一席，依次而歌。“哭嫁”一般少則數日，多則一二月。越臨近出嫁日，哭聲越悲傷，出嫁前一晚往往要哭一個通宵。形式上主要有哭開聲、哭爹娘、哭哥嫂、哭姊妹、哭眾親友、哭開臉、哭祖宗、哭穿衣、哭上轎等。歌者限于女性。

“跳撒葉兒嗬”的大體程式是：逝者裝殮入棺后，即于堂屋設靈堂以待遠親近鄰憑吊，時長約三至五天。入夜，歌師鼓師圍住靈棺，一人執槌擊鼓，二人或四人踏著鼓點相對而舞，合著節奏和唱詞，邊舞邊唱。這時，不斷有男人加入進來，繞著靈棺，一起跳，一起唱。鑼鼓緊湊，歌聲高昂豪放，舞姿粗獷古樸，場面甚是熱烈。其動作多模仿山中飛禽走獸和一些打獵動作，常常徹夜歌唱。鼓者、歌者、舞者，皆為男性。

“哭嫁”與“跳撒葉兒嗬”在內容上均極為豐富，但是“哭嫁”重在傾吐，力求細膩;“跳撒葉兒嗬”突出傳教，講究豪放。恩施土家族的《哭嫁歌》，其唱詞內容有的是代代流傳，更多則是新娘以及“伴哭”姊妹們的即興唱作。其內容不外乎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唱骨肉情，唱養育恩。姑娘出嫁，離別生養父母和朝夕相處的哥嫂姐妹，從此進入一個新鮮而又陌生的生活環境，此時，千般情萬般意涌上心頭，傷懷情緒奔涌，感情十分凄楚。

其二，改土歸流后，“哭嫁”大都變成對封建婚姻制度的強烈控訴。土家族女子，地位低下，在封建勢力面前無力抗爭，“哭嫁”給舊時土家女子一個宣泄控訴的機會，她們大多將媒人作為詛咒對象。

其三，抨擊封建社會，表達不滿與反抗情緒。借“哭嫁”這種形式，抨擊封建倫理道德，鞭撻封建婚姻制度。在封建社會，土家族的《哭嫁歌》閃耀著婦女渴望解放、追求自由的思想光芒。

同樣，“跳撒葉兒嗬”內容博大豐富。與“哭嫁”不同，“跳撒葉兒嗬”的唱詞大都是固定的，具有傳承和教化意義，題材廣泛。優秀歌師除了能熟記傳統唱詞外，還能即興創作，增強歌舞的感染力。其一，追宗溯源，緬懷祖先。其二，陳述艱辛，宣揚孝道。其三，喪事喜唱，宣揚對待死亡的樂觀態度。很難想象，唱情歌竟然是“跳撒葉兒嗬”的重要內容。“跳撒葉兒嗬”內容豐富、形式多樣，其不僅彰顯了土家族人的歌舞才華，也形成了一種獨具特色的喪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