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博
摘要: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女作家埃米利·勃朗特人生中唯一的小說《呼嘯山莊》以其情節上的曲折延宕和獨特的敘事特色聞名于世。本文從空間敘事的視角切入來分析這部經典作品,探析小說的精彩的空間敘事特色,更好地欣賞《呼嘯山莊》所帶來的文字享受。
關鍵詞:呼嘯山莊;空間;敘事
埃米利·勃朗特短暫的一生中雖然作品數量有限,但她唯一的小說《呼嘯山莊》在世界文學史上卻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本文從小說的空間敘事角度進行切入,力求更好地賞析作品,體會其中的精巧構思。
一、現實生存空間與內在心理空間并存
在藝術作品中,無論是小說還是電影等藝術形式中,所謂的現實中的生存空間指的是就是各種人物形象以及事件所存在發生的物理意義上的時空環境,也可以稱之為人物的存在空間。不論是何種藝術形式,角色人物所展現的日常生活都需要依托在一個物理上的時空中才得以存在,所以生存空間與角色人物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生存空間既可以作為人物活動的背景舞臺也可以是整個故事發展走向的依托。《呼嘯山莊》的整個故事就是在現實的生存空間與心理空間中一同展開的。
一個是位于貧瘠的荒野之上,整日飽受寒風呼嘯和荊棘叢生的呼嘯山莊,與之形成對比的是處于美麗的山谷之中,猶如世外桃源的綠樹成蔭花草繁茂的畫眉田莊。由于生存空間的不同也帶來了里面生存的人物的性格上的不同,呼嘯山莊里的人物生性野蠻、乖僻、偏執,然而在優美的畫眉田莊的人物卻是充滿著文明與優雅寧靜的。兩種環境的鮮明對立也帶來了不同生存環境中的人物的對立,在兩種對立的生存環境中展開故事。
作品中所呈現的人物的情感變化起伏以及矛盾糾纏的內心世界就是所謂內在心理空間,是現實的生存環境在人物心中的折射,這種折射的呈現方式就是通過人物的思想來實現的。在《呼嘯山莊》的文本中,客人洛克伍德意外發現凱瑟琳的日記并且通過閱讀展示了凱瑟琳內在矛盾復雜的內心世界。在日記中,凱瑟琳才得以把現實中不敢呈現的感情表露出來,她對希刺克厲夫的愛只有在日記中才可以被記錄被正視。凱瑟琳生活在一個缺少愛與幸福的家庭中,在父權兄權的壓迫下,她的家庭地位卑微,無法在現實中進行抗爭的她只能將自己的感情封存在日記之中,用日記的形式袒露自己的真實內在心理。現實生存空間與內在心理空間的共存更好地展示了故事的發生背景以及環境下的人物們隱秘的內心世界,將讀者帶入作者精心設計的敘事空間中。
二、嵌套式的空間敘事結構
小說理論家愛倫· 坡曾認為當作家在對小說進行整體“ 建造”前是需要事先對其作品的結構進行“策劃”的,其中包括對事件的設計和組成方式都需要服務于整體的“預期效果”。事實也是如此,大多數作家都曾在自己的創作中借鑒建筑學中的形式來構造結構。正因如此,在閱讀時會發現很多小說的敘事結構呈現出了空間形式上的特點。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嵌套式的結構形式。具體到作品中就是指故事的呈現方式是整體的大故事框架里鑲嵌著小故事,或在這些小的故事中嵌套著其余的小故事,最形象的比喻就是如俄羅斯套娃一般。查特曼在著作《故事與話語:小說和電影中的敘述結構》中提出了“故事空間”與“話語空間”兩個概念,以此來區別被講述的故事本身存在的空間與作為故事講述者本人所存在的空間,其中講述者這個概念同時包括了故事中的講述者也包括作者本身,所以相應的存在空間也包括二者分別所處的現實世界。兩個空間是并置存在且相互交叉著的。當在展開故事空間時,就會暫時停滯話語空間,但并不意味著讓其消失,話語空間會時不時地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出現,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延緩故事發展的敘述動力。這樣的結構通常需要一個引子引入故事,通常由一個非主要角色充當故事的講述者,其作用就是使自己成為工具來講述這個故事,同時使讀者進入到另一個時空中,為讀者創建廣袤的想象空間。在整個結構中,故事的敘述者和讀者以及被講述的故事中的人物分別處于不同的時空中,他們之間相互并存,互相交織、影響。
《呼嘯山莊》之所以讓讀者印象深刻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因為采用了這種敘事結構。故事伊始,外來人克洛伍德就是故事的整體敘述者,呼嘯山莊的故事經由他之口敘述出來。雖然克洛伍德的直接敘述僅僅占據了四個章節,但是卻對整個故事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克洛伍德作為整個結構的引子將呼嘯山莊的故事帶到讀者面前,他是事件的轉述人、情報的搜集者更是某些事件的目擊者,沒有他的闖入就不會有我們熟知的呼嘯山莊的故事。但是在克洛伍德敘述的故事中他又是轉述者,作為兩個山莊的共同管家的耐莉才是故事的深層敘述者,克洛伍德只是故事的外部敘述人。整個故事的展開就是由于外來人克洛伍德的闖入,在感受到呼嘯山莊的不尋常的氣氛后,并且看到凱瑟琳的日記更使得他對這一家人充滿了好奇,當生病臥床不起的時候,他便要求管家耐莉向他講述呼嘯山莊的故事,自然而然地引出耐莉對往事的回憶與講述。此時,耐莉就處于故事中的故事中,成為了內部故事的講述者,但與克洛伍德不同的是,耐莉講述的是自己親身經歷和作為目擊者所感受的事件。但同時,在耐莉敘述的故事中又夾雜著她聽說的故事,有各種人物自己的看法和意見,這些人物又成為了更深層次的故事講述者。就這樣,在整個《呼嘯山莊》中多重的敘述人在重重地言說中構建起來了嵌套式的敘事結構。正是在這種層層嵌套之中,一個關于愛恨糾纏的跨越了三四十年并且牽涉了三代人的故事就生動地呈現在了讀者面前,給予讀者一個廣闊的敘事想象空間。
三、場景與景物交融的空間敘事策略
小說理論家利昂· 塞米利安曾認為,場景就是在同一地點與不間斷的時間里持續不斷發生的事件。它可以是直接生動的情節或者場面,需要通過人物活動呈現出來。由此可見,場景里的空間是離不開時間、人物、事件而孤立存在著的,它是動態的存在。
《呼嘯山莊》的空間表現策略之一就是使文本本身充滿畫面感,運用場景化的空間使得故事里的空間與時間、事件以及人物的一舉一動組成有機的整體。一旦讀者不加留意,就會使得因為對故事情節的關注而忽視掉空間的存在。在整個故事的發展中,畫眉田莊的客廳就是人物活動的一個重要空間,當年少的凱瑟琳和希刺克厲夫偶然闖入畫眉田莊時,他們在窗外看到的景象就是畫眉田莊客廳的第一次出現。艾米莉沒有對客廳進行詳細的描述,而是簡單的用“桌椅”“蠟燭”“地毯” “燈光” 等事物來展現客廳。客廳的物理屬性在作品中變得沒有任何意義,多大、多寬全可以憑借讀者的想象自行刻畫。但是畫眉田莊的客廳卻伴隨著凱瑟琳和希刺克厲夫的闖入行動而出現,在這一點上作家把人物與事件密切結合形成了與之相應的場景,用這樣的方式來展現人物存在的空間。
在整個《呼嘯山莊》的故事敘述中,除了構建場景外還運用了景物描寫來烘托人物內心世界和氛圍的建構等,呈現出了靜態的直接的空間畫面。如在描寫凱瑟琳下葬的時候,艾米莉這樣寫道 “到了晚上,天氣突變,南風變成了東北風,先是下了一場雨,緊跟著是冰雹、然后是大雪,再后來又下起霜…… 櫻草花啊,什么的都被冬雪壓下去了,百靈鳥也悄無聲息,小樹的嫩葉都被大雪打得發黑了。”這里描寫的是凱瑟琳下葬當天的環境。艾米莉運用遠景、全景等手法對當天的整個外在環境進行描寫,對各種景物的單獨描寫,用風、冰雹、大雪以及對凋落的花等事物的描寫,再加上聽覺的感官描寫,把蕭瑟悲愴的氛圍描寫的令人痛心。通過深層敘述者耐莉的眼睛對眼前的事物景物進行細節描寫,此時沒有人物的行動,空間因此顯得相對靜止。但這種景物空間的描寫也不是脫離人物的,而是全心全意為塑造人物的內心和精神世界而存在的。因為這段景物描寫,作為讀者的我們就可以了解到當凱瑟琳被下葬之后希刺克厲夫的心也一同被埋葬了的現實,愛情的消隕將希刺克厲夫內心最后的溫柔也一并帶走了,失去凱瑟琳后的希刺克厲夫變得更加殘暴冰冷。艾米莉這樣的塑造就使得希刺克厲夫的悲痛之情透過文字直接傳遞到讀者內心,無聲勝有聲。
正是場景與景物交融的這種空間敘事策略使得整個呼嘯山莊的故事蕩氣回腸,令人回味無窮。
結語:
本文通過探討《呼嘯山莊》的空間敘事特色,以求更好地解讀這部經典作品,體會作者的精巧構思,更好地欣賞這部兼具內容與形式的傳世經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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