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美辭,李 琴
(華南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 廣東 廣州 510642)
改革開放四十年以來,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和出口導向型對外貿易政策的實施,使得出口貿易規模取得驕人成績。然而,在中國經濟和對外貿易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純粹以出口“量”增長為目標的外貿政策將難以為繼。2004年以來中國出口產品質量總體上處于上升通道[1-2],隨著當前“優進優出”貿易開放戰略的深入推進,出口產品質量持續上升的趨勢將更加凸顯。全球價值鏈(GVC)是當今國際貿易最突出的特征,中國基于勞動力成本優勢嵌入到全球生產鏈分工體系,獲得相應的貿易利益。然而,目前中國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面臨發達國家制造業“高端回流”和其他低工資國家“低端分流”的雙重競爭。因此,促進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是中國提高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提升出口行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攀升全球價值鏈的關鍵發力點。全球價值鏈攀升需要配備更多高素質、高技能勞動力,從而擴大技能工資差距。
國際貿易的收入分配效應一直是國際經濟學界的研究熱點。技能工資差距擴大是收入分配不平等的一種表現,近年來中國的技能工資差距呈現持續擴大態勢[3-4],現有文獻主要基于貿易“量”(或貿易總值)及全球價值鏈視角研究其形成機理,鮮有涉及出口產品質量及其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而且,在全球價值鏈中,一國出口規模擴張或出口質量升級的部分價值是通過進口中間產品或利用外資捕獲的,然而現有以貿易總值為基礎的研究忽視了這些由他國創造的價值,從而高估了本國貿易利得,也難以準確量化出口貿易對技能工資的影響。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屬權出口產品質量如何?出口產品質量升級能否促進全球價值鏈攀升?出口產品質量升級促進全球價值鏈攀升的內在機理及制約因素何在?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對技能工資差距有何影響?這些問題顯然值得深思,也正是本文研究的主要問題。探討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及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對提高出口產品質量、促進中國攀升全球價值鏈高端、制定與高質量外貿發展相適應的收入分配措施具有重要意義。
圍繞技能工資差距問題,現有文獻主要基于H-O-S理論框架,從價格機制[5]、技術溢出機制[6-7]、資本技能互補機制[8-9]、技術創新機制[10-11]等方面探尋其形成的貿易機理。然而,從貿易“量”的角度研究收入分配問題,忽視了產品質量異質性作用,難以準確刻畫國際貿易的收入分配效應。近年來,隨著異質性企業貿易理論的發展和產品質量測算方法的完善,國際經濟學界開始關注出口或進口產品質量的技能溢價效應。現有文獻較早關注墨西哥制造業,研究發現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技能工資差距具有擴大效應[12]。另有文獻則證實對高收入國家出口高質量產品增加了對高技能勞動力的相對需求,進而加劇技能工資不平等[13-15]。對于大多發展中國家而言,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擴大了中低技能勞動力間及高低技能勞動力間的工資差距[16]。從企業的角度來看,高質量產品出口企業通常雇傭高素質勞動力,生產效率和利潤較高,有意愿也有能力為高素質勞動力支付更高的工資,以激勵其努力程度,從而提升技能溢價[17]。如果進入出口市場的是低質產品生產企業,將會分化出口產品質量,并通過提高高技能勞動力工資加劇技能工資不平等[18]。
全球價值鏈參與的技能工資效應是近年來學術界關注的焦點。全球價值鏈的序貫生產特征要求根據生產工序、區段或環節的技能密集度,配備相應技能水平的勞動力,從而決定了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國家、產業或企業的勞動力技能需求,進而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相對于理論研究,這方面的實證研究成果更加豐富,近年來的文獻主要使用跨國投入產出數據,構建全球價值鏈參與程度、分工地位、分工位置等指標,檢驗參與全球價值鏈對工資差距的影響。全球價值鏈參與度對工資不平等的影響程度與參與國的經濟發展水平有關,發達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會加劇工資不平等[19],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主要提高低技能勞動工資,未顯著影響高技能勞動力工資[20]。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越處于下游,技能工資差距越大[21-22]。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上升,會降低單位增加值出口中的勞動要素含量及低技能勞動占比,從而拉大技能工資差距[23]。從微觀企業層面來看,企業參與全球價值鏈具有工資溢出效應,對高技能工人工資的提升作用更大[24]。
現有文獻雖然探討了出口產品質量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但鮮有涉及其中的作用機理。從參與全球價值鏈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研究來看,全球價值鏈參與度、全球價值鏈位置、全球價值鏈地位的變動對技能工資差距均具有顯著影響。然而,現有文獻尚未探討出口產品質量提高對全球價值鏈升級的影響。根據價值鏈升級的定義,價值鏈升級本身蘊含著產品質量升級,因此出口產品質量提升有利于全球價值鏈升級。然而,如果一國出口產品質量升級主要是通過進口中間投入品或利用外資、而不是通過自主創新實現的,則可能會抑制全球價值鏈攀升。從行業的要素密集度來看,資源密集型行業不具有明顯的質量異質性,但可能位于全球價值鏈上游;某些勞動密集型行業主要依靠加工貿易方式實現了最終產品質量升級,但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甚微;技術密集型行業的產品質量大多較高,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較高,獲取的價值鏈收益也較高。因此,全球價值鏈攀升是出口產品質量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的一個重要渠道,但是出口產品質量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可能受到特定行業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因素的制約。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是:第一,考慮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等因素的前提下,闡釋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第二,在全球價值鏈視角下,探討出口產品質量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機理;第三,在測算中國制造業屬權出口產品質量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和國內附加值率的基礎上,檢驗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及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
根據Humphrey and Schmitz[25]對全球價值鏈升級的定義(1)Humphrey and Schmitz將全球價值鏈升級定義為四種類型:工藝升級,即通過采用先進技術,改進生產流程,提高價值鏈中特定環節的生產效率;產品升級,即通過研發設計新產品或改進現有產品,提高單位產品的附加值;功能升級,即向價值鏈“微笑曲線”中具有更高附加值的兩端攀升;鏈條升級,即跳出現有的價值鏈,向具有更高附加值的另一條價值鏈轉移。,全球價值鏈升級的關鍵是單位產品的國內附加值提高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向兩端攀升,因此著重關注出口產品質量提升對特定行業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分工位置的影響。
1.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
出口產品質量升級主要通過以下渠道促進全球價值鏈攀升:(1)價格和加成率效應。高質量產品通常蘊含著先進技術和知識,具有較高的技術含量,高質量產品生產企業的研發設計能力較強,生產效率也較高,因此有利于提高產品的加成率和相對價格,進而提高出口行業的國內附加值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特定環節的生產效率,實現產品升級和工藝升級。(2)產業升級效應。高質量產品的資本和技術密集度相對較高,因此產品質量提高有利于推動國內產業從勞動密集型產業向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升級,進而帶動全球價值鏈升級。(3)要素結構效應。要素結構反映一國的比較優勢,從而決定該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和嵌入位置。高質量產品需要高素質勞動力、尖端機器設備、先進管理經驗等高級要素與之相匹配,因此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會增加對高級要素的相對需求,從而刺激高級要素供給,改善要素稟賦結構,進而增加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并向價值鏈“微笑曲線”的兩端延伸。
2.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的制約因素
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可能受到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因素的制約。第一,進口中間投入品會降低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基于低勞動力成本優勢參與國際分工的發展中國家在較大程度上依靠中間投入品進口實現出口產品質量升級[26-27]。因此,從全球價值鏈的角度看,發展中國家進口技術先進的中間投入品一方面會形成對技術的進口依賴,抑制自主創新,另一方面會造成對國內投入品的替代,增加企業或行業進口中間投入品使用比例,從而降低高質量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不利于全球價值鏈升級。第二,加工貿易方式引致全球價值鏈低端鎖定。相對于一般貿易方式,依靠加工貿易方式嵌入全球價值鏈的發展中國家往往主要從事價值鏈中的加工、組裝工序,因此容易陷入最終產品出口質量雖然較高,但對國外技術依賴程度高、國內自主創新能力不足、固化于全球價值鏈低端、獲取的國內附加值甚微等窘境。第三,外資參與度過高容易被跨國公司“俘獲”和鉗制,并高估出口產品質量。雖然發展中國家利用外資能夠提高國內企業生產效率、緩解融資約束、帶來技術溢出、促進國內產業結構升級,對全球價值鏈升級具有推動作用[28],然而,利用外資對全球價值鏈升級也具有抑制作用。一方面,發展中國家基于低勞動成本優勢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容易被主導全球價值鏈的跨國公司“俘獲”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而且在攀升全球價值鏈過程中也容易被跨國公司鉗制,進而被長期“低端鎖定”;另一方面,外資參與度過高容易導致發展中國家企業對跨國公司尖端技術高度依賴,降低自主創新的動力。從全球價值鏈角度,出口產品質量可定義為一個國家或行業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刻畫的是在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中本國要素獲得的貿易利益,即屬權產品質量[29]。因此,外資參與會導致出口產品質量高估,進而高估一國或某行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和貿易利得。第四,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具有行業異質性。發展中國家的勞動密集型行業由于進口種類豐富、質量優良的中間投入品,并承擔全球價值鏈中的加工、組裝等工序,因此,雖然最終出口產品質量較高,但獲取的附加值甚微。資源密集型行業的產品大多質量雖然不高,且具有同質性,但嵌入全球價值鏈的上游位置。技術密集型行業產品的質量和技術含量較高,出口的國內附加值率以及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也較高。
理論假說1: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提高產品的相對價格和加成率、提升國內產業結構、優化要素稟賦結構等途徑,促進一國某行業攀升全球價值鏈。然而,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可能受到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行業異質性因素的制約。
全球價值鏈攀升意味著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提高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向價值鏈“微笑曲線”的兩端轉移。全球價值鏈的片段化生產和“任務貿易”特征要求技能密集度不同的生產環節或工序配備不同技能水平的勞動力,因此不同技能勞動力的工資有較大差別。從前文綜述的相關研究成果來看,全球價值鏈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取決于一國或某行業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全球價值鏈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的渠道主要包括:第一,勞動需求效應。相對于全球價值鏈“微笑曲線”底端的加工組裝環節,兩端的研發設計、品牌運作等上游和下游環節具有較高的技術含量和附加值,因此,當一國某行業向全球價值鏈兩端攀升時,需要配備更多高技能勞動力,從而提高技能溢價(即擴大技能工資差距)。從國家層面來看,下游國家往往將低技能密集型生產工序外包,需要較多能夠承擔高技能密集型生產任務的高技能勞動力,因此位于全球價值鏈下游國家的技能工資差距往往較大。第二,勞動生產率效應。全球價值鏈的序貫生產特征,要求每一環節配備的勞動力的生產行為必須基于上一環節的中間產品進行。由于設備狀況、勞動力技能水平等因素的影響,在產品生產過程中可能會出現失誤。一旦出現失誤,前面所有環節的生產價值將全部失去,意味著越接近下游的生產環節,勞動生產效率越高,出現失誤的概率越低[30]。因此,嵌入全球價值鏈下游位置的國家或行業要求配備更多高技能勞動力,從事附加值更高的工作任務,并獲得更高的工資。第三,技能偏向的技術進步效應。發展中國家在攀升全球價值鏈過程中需要與主導全球價值鏈高端的跨國公司進行分工合作,因此能夠分享跨國公司帶來的先進技術、高端設備和管理經驗,在此基礎上進行模仿創新,從而獲得技能偏向的技術進步效應,導致技能溢價上升。
理論假說2:一國某行業嵌入全球價值鏈中附加值更高的上游或下游位置,需要配備更多高技能勞動力,勞動生產效率也較高,并獲得技能偏向的技術進步效應,從而擴大技能工資差距。
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勞動力需求機制、產品價格機制、利潤激勵機制,擴大技能工資差距的作用已得到證實[31]。全球價值鏈也是出口產品質量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的一個重要渠道。如前文所述,由于受到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因素的影響,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全球價值鏈攀升,但全球價值鏈攀升對技能工資差距具有擴大效應。因此,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會通過促進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然而影響效應存在不確定性,與行業的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行業異質性因素有關。
理論假說3:受到行業的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行業異質性因素的制約,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不確定并呈現行業差異。
首先,檢驗全球價值鏈分工視角下屬權出口產品質量升級能否促進全球價值鏈攀升,只有當屬權出口產品質量對全球價值鏈升級存在影響時,出口產品質量才可能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影響技能工資差距;其次,檢驗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及其制約因素。據此,參考Mincer工資方程和Baron and Kenny[32]的中介效應模型,將基準模型設定如下:
GVCit=α1+β11QUALITYit+β12Xit+εit
(1)
WGAPit=α2+β21QUALITYit+β22Xit+δit
(2)
WGAPit=α3+β31QUALITYit+β32GVCit+β33Xit+μit
(3)
式(1)~(3)中,WGAP表示勞動力技能工資差距,QUALITY代表出口產品質量,并按照屬權原則將出口產品質量分解為本土產品質量(DQUALITY)和外資產品質量(FQUALITY),以反映全球價值鏈背景下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是源于本土產品質量的改進還是利用外資獲得的。GVC刻畫的是全球價值鏈升級,分別用行業出口產品的國內增加值率(DVAR)和下游度指數(Downstream)表示,X為一組控制變量。方程(2)刻畫的是出口產品質量對技能工資差距的總效應,方程(3)和方程(1)刻畫的是直接效應和中介效應,出口產品質量對技能工資差距的總效應是直接效應與中介效應之和:β21=β31+β11×β32。如果β11顯著,且β31和β32均顯著,則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如果β11和β32均顯著,但β31不顯著,則存在完全中介效應。
1.技能工資差距
基于世界投入產出數據庫(WIOD)對高、中、低不同技能水平勞動力工作時間和勞動報酬的統計,用中國制造業高技能勞動力與中低技能勞動力平均小時工資之比表示技能工資差距(2)目前WIOD數據庫僅更新至2014年,而且2010年之后的數據缺乏對高、中、低技能勞動力所占份額及其工資統計,因此2010—2014的技能工資差距基于傳統的核算方法,用科技活動人員與非科技活動人員的平均工資之比表示,數據來源于《中國科技統計年鑒》。。針對WIOD數據庫的行業分類標準與中國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不一致問題,將中國國民經濟某些行業數據進行合并,以與WIOD的行業分類相對應。鑒于目前WIOD數據庫僅更新至2014年,選取樣本數據為1995—2014年中國制造業的面板數據。
2.屬權出口產品質量
針對不可直接度量的出口產品質量的測算,目前比較前沿并被學術界認可的測算方法是Khandelwal 等[33]的需求信息回歸反推法(簡稱KSW方法),以及Feenstra and Romalis[34]的供給需求信息總體推斷法(簡稱FR方法)(3)KSW方法僅考慮了影響產品市場份額的需求面因素,且忽略了產品質量由企業內生決定的事實。FR方法則同時考慮供給和需求對質量的影響,并將產品質量內生化,對質量的測算更加穩健。而且FR方法比較適用于宏觀層面的數據。因此本文采用FR方法測算中國制造業出口產品質量。。本文根據FR測算出來的中國SITC4位編碼產品的出口產品質量指數(4)Feenstra and Romalis測算了1995—2011年世界各國SITC4位編碼產品的出口產品質量指數,我們參考其方法測算了2012—2014年中國SITC4位編碼產品的出口產品質量指數。,并參考他們方法,以各產品在出口貿易額中所占比重為權重,將SITC4位編碼的出口產品質量指數加總到NACE標準下的13個制造業層面,以與WIOD勞動力工資數據相匹配。然而這種測算方法忽略了一國出口產品質量提升在較大程度上可能源于較高的外資參與度,并不能準確反映國內要素對出口產品質量的貢獻。從增加值視角來看,只有出口產品質量中來自本國屬權要素的貢獻部分(即屬權出口產品質量)才能反映本土出口產品的真實質量。因此,將上述按照FR方法測算出來的行業出口產品質量(QUALITY)剔除掉由外資企業獲得的部分,以核算出屬權(或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即DQUALITY=QUALITY×(1-δ),并將利用外資獲得的出口產品質量表示為FQUALITY=QUALITY×δ,其中,δ為行業層面的外資參與比例(5)由于行業實收資本中外商資本和港澳臺資本相關數據缺失較多,故未用行業實收資本中外商和港澳臺資本所占比重表示外資參與度,而用“三資”企業工業總產值占行業總產值的比重表示。。
3.全球價值鏈升級
根據前文對全球價值鏈升級的定義,分別用行業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率上升和下游度指數(6)全球價值鏈升級通常表現為上游度或下游度指數的提高,然而,資源密集型行業由于具有初級產品或原材料投入性質,往往嵌入全球價值鏈上游位置,其上游度指數雖然較高,但是行業出口產品質量未必較高,因此難以反映由于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所引致的全球價值鏈嵌入位置上升。位于全球價值鏈下游的行業通常具有較高的產品質量和附加值,因此選取下游度指數刻畫全球價值鏈攀升。提高刻畫全球價值鏈升級。上游度指數參考Antras 等[35]的方法,根據中間產品到最終產品的距離計算得到。由于在數值上下游度與上游度指數互為倒數[36],越接近價值鏈中最終產品階段的行業,其下游度指數越高,本文選取下游度指數來刻畫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其計算公式如下:
(4)
(5)
其中,式(4)可以依據WIOD編制的投入產出表,由公式U=[I-D]-1μ計算得到。其中矩陣D的元素是dijYj/Yi,dij是投入產出系數,Yi和Yj分別表示i行業和j行業的總產出。μ是元素均為1的N×1的列向量。
同時,還采用行業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率的上升來反映全球價值鏈升級。參考Koopman等[37]對出口增加值的分解框架,運用Yu and Luo[38]的方法,測算中國制造業行業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率(DVAR)。計算下游度指數和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率所需的相關數據來源于WIOD編制的投入產出表。
4.控制變量
控制變量主要是行業層面的宏觀變量,包括行業的出口份額(EX)、研發密度(RD)、資本勞動比(KL)、行業生產率(TFP)。其中,出口份額用行業出口總額占行業總產值的比重表示,行業出口總額數據來源于Feenstra出口產品質量數據庫,行業總產出數據來源于WIOD數據庫。研發密度用行業R&D資本存量占總產出比重表示,其中R&D資本存量運用永續盤存法計算得到。行業生產率則根據WIOD提供的投入產出數據,運用DEA方法測算得到。資本勞動比反映了行業的要素投入比例,數據來源于WIOD數據庫。
1.基準回歸及穩健性檢驗
首先對式(1)進行基準回歸,檢驗出口產品質量以及屬權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1和表2所示。表1第(1)-(3)用固定效應模型(FE)分別估計了出口產品質量(QUALITY)、本土出口產品質量(DQUALITY)、利用外資獲得的出口產品質量(FQUALITY)對出口產品國內增加值率的影響。出口產品質量和本土出口產品質量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但外資出口產品質量的估計系數卻不顯著,意即本土出口產品質量改善有利于促進全球價值鏈攀升,這一結論在采用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進行穩健性檢驗(7)鑒于面板數據模型的隨機擾動項可能存在組間異方差、同期相關及組內自相關等問題,選取FGLS進行穩健性檢驗。后仍然成立。第(4)-(6)列FGLS檢驗結果表明,雖然出口產品質量以及本土和外資出口產品質量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但本土出口產品質量的回歸系數值更大,而且顯著性水平也更高,再次支持了前文的結論,即出口國內增加值率的提高主要源于本土出口產品質量的上升。主要原因在于,本土出口產品質量改善有利于提升出口產品的加成率,提高其相對價格,從而增加其國內附加值率。然而,作為發展中國家,中國利用外資實現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往往依賴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和品牌價值,會導致出口產品質量被高估,而且出口產品的國內增加值容易被主導全球價值鏈的跨國公司賺取,因此容易導致發展中國家處于參與全球價值鏈的廣度和深度雖高、但獲取的附加值甚微的窘境。

表1 出口產品質量對出口國內增加值率(DVAR)的影響估計
注:回歸系數下面括號內為T統計值;***、**、*分別表示1%、5%、10%的顯著性水平;FGLS回歸考慮組間異方差、同期相關及組內自相關情形,檢驗統計值后面括號內為P值。下表同。
表2描述的是出口產品質量以及屬權出口產品質量對出口產品在全球價值鏈中分工位置(下游度)的影響,分別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和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法進行回歸,兩種方法回歸的結果大致是一致的。總體來看,出口產品質量改善有助于提高產品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即出口產品質量越高,越容易處于全球價值鏈的下游位置。分別估計出口產品質量、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和外資出口產品質量對分工位置的影響,發現與外資出口產品質量相比,本土出口產品質量改善能更顯著地提升出口行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主要原因在于,本土產品質量提高意味著產品結構的升級,有利于推動國內產業結構升級,而且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會增加對要高素質勞動力、尖端機器設備、先進管理經驗等高級生產要素的需求,進而刺激高級要素供給,改善要素稟賦結構,從而使出口行業更接近全球價值鏈的下游位置。但是,如果中國在利用外資改善出口產品質量的同時,主要基于勞動力成本優勢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那么很容易被主導全球價值鏈的跨國公司鉗制在全球價值鏈的低端,而且在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過程中也容易被跨國公司控制,因此難以向全球價值鏈上游或下游攀升。

表2 出口產品質量對全球價值鏈分工位置(Downstream)的影響估計
2.行業異質性因素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的影響
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可能受到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行業異質性因素的影響,因此,在回歸式(1)中分別加入中間投入品進口占比(IMINT)、加工貿易占比(用VSS替代)、外資占比(FDI)、技術密集度虛擬變量(IND)與出口產品質量的交互項進行回歸(8)由于本文的研究樣本不大,分行業子樣本進行分析不太理想,所以通過引入行業異質性因素變量與出口產品質量的交互項進行檢驗。,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由于缺乏按照WIOD投入產出數據庫統計口徑的各行業加工貿易占比數據(9)國研網統計了2008年之前、《中國貿易外經統計年鑒》報告了2005年之后,按照HS行業分類標準統計的加工貿易和一般貿易金額,大多數行業能夠與WIOD的行業分類標準匹配起來,但缺乏石油加工、煉焦及核燃料加工業、金屬冶煉及加工業、通用和專用機械設備制造業的加工貿易和一般貿易數據。,而且中國的加工貿易增長主要源于垂直專業化分工(10)垂直專業化分工是指一國通過進口中間投入品進行生產活動,并將部分或全部產品出口到其他國家的現象。,因此,本文用垂直專業化指數間接反映中國各行業的加工貿易程度。參考王直等[39]總貿易核算框架,用垂直專業化量化一國總出口中的國外價值,包括最終產品出口的國外附加值(FVA_FIN)、中間產品出口的國外附加值(FVA_INT)和中間產品貿易的純重復計算部分(PDC)三個部分。最終產品出口的國外附加值越高,意味著出口國主要通過零部件等進口中間投入品,從事最終產品的加工組裝工序,因此位于全球價值鏈底端。中間產品出口的國外增加值上升,則可能意味著本國產業結構的升級和全球價值鏈的攀升。據此,基于WIOD投入產出表,運用(FVA_FIN+PDC)/EX指標計算垂直專業化指數(VSS)。為體現行業技術密集度的影響,參考胡昭玲和李紅陽[40]的方法,將制造業分為高、低技術密集型兩種類型,高技術行業的技術密集度取值為1,低技術行業的技術密集度取值為0。
根據面板數據模型回歸的隨機擾動項是否存在組間異方差、同期相關及組內自相關問題,選擇不同的情形進行可行廣義最小二乘估計,分別估計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行業異質性因素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的影響。從表3的估計結果可以得到以下結論:

表3 行業異質性因素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的影響估計
中間投入品進口的增加不利于全球價值鏈升級。出口產品質量與中間投入品占比的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在第(1)列為負,但不顯著,在第(5)列顯著為負,表明中國制造業依靠進口中間投入品雖然提升了出口產品質量,但是并未顯著促進出口產品國內增加值率的上升,而且也不利于全球價值鏈分工位置的改善。在傳統的“大進大出”外貿增長方式下,中國從發達工業化國家進口了大量高質量的中間投入品,并通過“中間產品質量效應”、“產品種類效應”和“技術溢出效應”渠道顯著促進了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26],而且這種提升效應在剔除中間投入品加工貿易后更加顯著[27]。但是從全球價值鏈的角度看,如果一國依靠進口中間投入品實現本國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則一方面會形成對進口技術的高度依賴,抑制本土企業通過自主創新產生“加成率效應”和“相對價格效應”[41],另一方面會造成對國內投入品的替代,從而降低高質量出口產品的國內增加值,不利于提升該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因此,中國制造業雖然在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中,通過進口高質量的中間投入品,提升了最終產品出口質量,但是降低了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率,抑制了制造業向全球價值中的下游位置攀升。
加工貿易方式抑制了全球價值鏈升級。第(2)列和第(6)列中以VSS刻畫的加工貿易占比與出口產品質量的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加工貿易方式對全球價值鏈攀升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在“大進大出”的加工貿易增長方式下,中國從發達國家進口大量高質量的零部件、半成品等中間投入品后,在國內將其加工、組裝成最終產品,然后再出口,雖然提高了出口產品質量,但卻陷入了“出口附加值甚微、自主創新能力不強、被固化于全球價值鏈低端”的比較優勢陷阱,因此不利于中國制造業攀升全球價值鏈高端環節。
外資利用率過高不利于中國制造業攀升全球價值鏈。第(3)列和第(7)列中外資占比與出口產品質量的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過高依賴外資容易使中國制造業在攀升全球價值鏈過程中被外資企業鉗制,這與表(1)和表(2)中外資出口產品質量對出口國內增加值率以及全球價值鏈分工位置的影響估計結果基本一致,其中的原因不再贅述。
高技術行業的出口產品質量越高,獲得的國內附加值越高,有利于全球價值鏈攀升。第(4)和第(8)列中行業技術密集度與出口產品質量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意味著高技術行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升級有利于促進全球價值鏈攀升。主要原因在于,高技術行業主要高技術企業組成,高技術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較強,生產效率較高,產品質量也較高,因此容易通過提高出口產品的加成率和相對價格增加出口國內附加值,并嵌入全球價值鏈的上游或下游位置。
至此,通過實證檢驗出口產品質量對出口國內增加值率和全球價值鏈分工位置的影響,以及行業異質性因素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的制約作用,驗證了理論假說1。
利用方程(1)-(3)構建中介效應模型,采用Sobel檢驗法,檢驗出口產品質量和屬權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綜合表4、表5和表6的檢驗結果發現:

表4 出口產品質量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檢驗結果
本土出口產品質量提升促進了全球價值鏈升級。表4、表5和表6第(1)、第(4)列中出口產品質量、本土出口產品質量的估計系數均顯著,而且為正,但是外資出口產品質量的估計系數為負,表明本土出口產品質量改善有利于出口行業攀升全球價值鏈,但外資出口產品質量對全球價值鏈升級的影響不顯著,甚至有一定的抑制作用,這一結論與表1和表2中的回歸結果是一致的(11)與表1和表2中出口產品質量的回歸系數相比,表4中的回歸系數大小有所不同,主要原因是,表1和表2采用FE和FGLS估計時考慮了截面固定效應或時間固定效應以及截面組間異方差、同期相關及組內自相關問題,但是采用Sobel方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時,無法在模型中引入截面或時間固定效應。我們也嘗試運用逐步回歸法對方程(1)、(2)、(3)進行估計,并且考慮截面和時間固定效應,得到的回歸系數的正負方向及顯著性水平與表4是一致的,差別僅在于系數大小。由于我們著重關注的是核心解釋變量以及中介變量回歸系數的正負方向及顯著性水平,因此這里僅給出Sobel中介效應檢驗結果。。中國制造業絕大多數行業利用外資占比在50%以下,行業出口產品質量改善主要源于本國的要素貢獻,因此總體來看,出口產品質量以及本土出口產品質量改善有利于促進中國制造業攀升全球價值鏈。
全球價值鏈升級擴大了技能工資差距。表4、表5和表6第(3)列、第(6)列中的中介變量DVAR和Downstream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出口產品國內增加值的提高以及在全球價值鏈中所處位置提升,均會擴大技能工資差距。因為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的提高以及制造業向全球價值鏈中附加值更高的下游環節攀升時,需要配備更多能夠承擔高技能密集型生產任務的、生產效率更高的高技能勞動力,而且在與跨國公司進行分工合作的過程中更容易獲取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也會導致高技能勞動力需求增加和工資水平上漲,并出現技能工資差距擴大現象。因此,本文的理論假說2得到了驗證。
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即利用國內要素貢獻并通過自主創新獲得的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升級,不僅通過直接效應擴大技能工資差距,還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間接擴大了技能工資差距。表4和表5第(1)列、第(3)列和第(4)列、第(6)列中出口產品質量及本土出口產品質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而且衡量全球價值鏈攀升的兩個中介變量DVAR和Downstream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意味著出口產品質量,尤其是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升級不僅對技能工資差距擴大具有直接效應,而且還通過提高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促進出口產品向全球價值鏈下游環節延伸的機制,提高了技能溢價。

表5 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檢驗結果
利用外資獲得的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負向的中介效應,導致技能工資差距有所下降。表6中外資出口產品質量的回歸系數在第(1)列為負,但不顯著,在第(4)列顯著為負,在第(3)列和第(6)列中均顯著為正,而且第(3)列和第(6)列中兩個中介變量DVAR和Downstream的估計系數均顯著,而且為正,意即外資出口產品質量一方面對技能工資差距具有直接效應,另一方面抑制了出口產品國內附加值的提高及其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位置的提升,因此通過負向的中介效應(或間接效應),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技能工資差距(外資出口產品質量對技能工資差距的總效應小于直接效應)。如前文所述,利用外資獲得的出口產品質量雖然較高,但是出口產品的附加值大多被外資企業攫取,而且在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過程中,外資參與度較高的國內企業容易被外資企業控制并“俘獲”在全球價值鏈低端,因此難以促進外資參與度較高的出口行業攀升全球價值鏈高端。然而,全球價值鏈升級會導致技能工資差距擴大,因此,外資參與在提升出口產品質量的同時,通過負向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間接縮小技能工資差距。

表6 外資出口產品質量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檢驗結果
如前文所述,由于受到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行業異質性因素的影響,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存在行業異質性。因此,出口產品質量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可能也與上述因素有關,從而表現出行業差異。因此,在式(3)中加入出口產品質量與行業異質性變量的交互項(12)由于前一部分已經運用中介效應模型,檢驗了出口產品質量影響技能工資差距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檢驗結論是中介效應顯著存在,因此,這里只需要在方程(3)中引入出口產品質量與刻畫行業異質性因素的變量的交互項進行回歸,刻畫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對技能溢價的直接效應和中介效應即可,不需要再給出出口產品質量對出口國內增加值率、下游度指數的影響以及出口產品質量對技能溢價的總效應估計結果。,檢驗行業異質性因素的影響。檢驗方法與表3一致,分別檢驗中間投入品進口、加工貿易方式、外資參與程度、要素密集度等行業異質性因素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引致的技能工資差距效應的影響,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
在中間產品進口較高的行業,最終產品出口質量提高顯著降低了技能工資差距。出口產品質量與中間產品進口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在第(1)列和第(5)列中均顯著為負,表明中間投入品進口在提高最終產品出口質量的同時,降低了技能工資差距。從全球價值鏈角度看,中間投入品進口降低了出口行業的國內附加值率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表3的結論),而且全球價值鏈升級與技能工資差距之間具有正相關關系(表4至表7中變量DVAR和Downstream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因此中間投入品進口較高的行業雖然最終出口產品質量較高,但并不利于全球價值鏈攀升,從而可能減緩技能工資差距擴大之勢或縮小技能工資差距。
在加工貿易占比較高的行業,最終產品出口質量雖然較高,但技能工資差距未顯著擴大。第(2)列和第(6)列中出口產品質量與加工貿易占比交互項的回歸系數為負,但不顯著,表明通過加工貿易方式,雖然獲得了較高質量的最終產品,但由于最終產品出口的國內附加值較低,出口行業容易被鎖定在全球價值鏈低端,因此加工貿易占比較高的行業可能出現低技能勞動力需求增加或替代率減緩現象,從而抑制技能溢價的上升。
在外資占比較高的行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有利于縮小技能工資差距。第(3)列和第(7)列中出口產品質量與外資參與度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在外資參與度較高的行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不僅沒有導致技能工資差距擴大,反而有利于縮小技能工資差距。這與表6的結論基本是一致的,從全球價值鏈角度看,利用外資抑制了出口行業攀升全球價值鏈高端,從而通過負向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技能工資差距。

表7 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技能工資差距效應的影響因素檢驗
高技術密集型行業出口產品質量更高,技能工資差距也更大。第(4)列和第(8)列中出口產品質量與行業技術密集度虛擬變量交互項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高技術行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更容易導致技能工資差距擴大。因為,高技術行業出口產品的技術密集度和質量通常較高,而且自主創新能力較強,中間投入品進口占比和加工貿易占比相對較低,因此獲取的國內附加值也較高,在全球價值鏈中更容易占據附加值更高的上游或下游環節。意即高技術行業由于出口產品質量更高,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更明顯,因此需要更多的高技能勞動力與之相匹配,從而更容易擴大技能工資差距。
在全球價值鏈中,一國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既源于本國的要素貢獻,也可能通過進口中間產品或利用外資捕獲,因此出口產品質量升級能否促進出口行業攀升全球價值鏈,進而影響技能工資差距值得關注。在全球價值鏈視角下,基于出口產品質量改善的權屬狀況,理論闡釋并實證檢驗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以及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對技能工資差距的影響。主要研究結論是:(1)體現國內要素貢獻的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有助于提高行業出口產品的國內附加值率,并提升出口行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位置,從而促進全球價值鏈攀,依靠外資獲得的出口產品質量改善對全球價值鏈攀升的促進作用不顯著;(2)出口產品國內增加值的提高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所處位置提升,拉大了技能工資差距;(3)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在直接擴大技能工資差距的同時,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間接擴大了技能工資差距,利用外資獲得的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通過負向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間接降低了技能工資差距;(4)在中間投入品進口較多、加工貿易占比較高、外資參與度較高的行業,最終產品出口質量雖然較高,但并不利于增加制造業出口的國內附加值率,在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中容易被外資控制,并導致低端鎖定,因此未通過全球價值鏈攀升機制擴大技能工資差距,反而有利于縮小技能工資差距;(5)高技術行業出口產品質量更高,容易通過提高出口產品的加成率和相對價格增加出口行業國內附加值,并嵌入全球價值鏈高端位置,因此需要配備更多的高技能勞動力,從而更容易拉大技能工資差距。
從以上研究結論中可以發現一個需要兩權的現象:在參與全球價值鏈過程中,中國制造業通過進口中間投入品、利用外資、開展加工貿易獲得了最終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出口行業的國內附加值率提高及其在全球價值鏈中分工位置上升,但卻通過負向的全球價值鏈攀升效應縮小了技能工資差距。因此,在政策含義方面,一方面要提高本土出口產品質量,促進出口行業攀升全球價值鏈高端,另一方面要注重高質量外貿發展與技能工資差距縮小的良性互動。首先,加強企業自主創新,改善貿易增長方式,是提高本土出口產品質量,增加出口的國內附加值,提升出口行業在全球價值鏈中分工位置的關鍵。其次,企業在減少低質量中間產品進口、增加高質量核心零部件等中間投入品進口的同時,要增加研發投入,并采用國際先進質量標準,提升自主研發核心、關鍵零部件的能力,才能提高出口行業的國內附加值,進而謀求全球價值鏈攀升。再次,在利用外資方面,要降低對外資的依賴,注重提高引資質量,同時避免外資大規模流入附加值較高的環節導致國內出口行業被低端鎖定或被外資鉗制。最后,在當前中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轉變、“優進優出”的貿易開放新格局下,只有加強人力資本投資,增加高技能、高素質勞動力供給,為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提供人力資源蓄水池,并完善與高質量外貿發展相適應的相對公平的收入分配政策,才能最終實現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全球價值鏈攀升與技能工資差距縮小的良性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