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康平 田欣
市場交易中的信息不對稱意味著市場中賣方比買方擁有更多關于商品的信息。這種不對稱狀態對交易市場中成交商品的價格、數量以及質量都可能產生負面影響,進而造成社會福利損失。阿克洛夫(G.Akerlof)在1970年關于“檸檬市場”的開創性工作中,指出了這種信息不對稱會導致逆向選擇和劣幣驅逐良幣問題。“檸檬市場”理論對于勞動市場研究亦具有啟發性。由于雇主對雇員生產能力的未知,企業無法根據工人的生產能力提供差異化工資,統一工資正如無論好壞的二手車統一定價一樣,會導致勞動市場的崩潰。而勞動力作為重要的生產要素,直接影響整個經濟的狀況。因此,對勞動市場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展開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結合近期出現的“用工荒”問題,本文將阿克洛夫在不完全信息市場的理論運用于探究農民工勞動市場。多年來,由于市場體制的不完善,戶口制度的限制、農民工缺乏保障等原因,農民工勞動力市場始終存在著供求失衡的問題,例如城鎮化初期出現的農村勞動力過剩以及近年來凸顯的“用工荒”,這些長期供求錯配值得我們進行深入研究。本文將從信息不對稱的角度去探討農民工勞動市場供需不均衡的問題。結合該市場勞動力流動性強、缺乏信息傳遞等特點,本文通過建立不完全信息下的供求模型來分析農村勞動力外出打工的行為決策和企業工資決策,從價格機制、信號機制上遞進式地解釋了該市場供需不均衡存在的必然性。即使沒有就業搜尋和摩擦成本,信息不對稱也會導致勞動力供給與企業需求之間的不匹配。
首先,通過對模型均衡狀態的分析,結合市場當下的農民工勞動生產率分布和機會成本曲線,我們發現,由于最低工資等保障性措施以及城鄉工資差距縮小,農民工勞動市場無法實現不完全信息下的無損失均衡狀態。由于在任何工資檔次下,企業的無限需求與農村勞動力的有限供給不匹配,造成了“用工荒”下的效率損失。
其次,農民工勞動市場的信息不對稱并沒有因為教育、工作經驗等人力資本特征的可見性而削弱。對于教育的作用,我們通過實證分析即可發現教育對于農民工的外出決策以及外出工資均沒有影響;而通過理論模型,我們發現工作經驗也不能作為有效的信號傳遞農民工生產能力信息。因此,這些人力資本特征并沒有起到信號傳遞的作用來幫助企業甄別不同生產能力的勞動力,農民工勞動市場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并沒有因此而被改進。
本文的安排如下:引言部分簡要說明本文研究的背景和思路;第1節進行文獻綜述;第2節具體描述農民工勞動市場總體特征與“用工荒”問題;第3節闡述不完全信息下的農民工勞動力市場供求模型;第4節進行實證分析,驗證阿克洛夫均衡在該市場的不可存在性,進而說明工資價格機制的調節無法改善供需失衡問題;第5節探究該市場是否可以通過可參測的人力資本指標作為“傳遞信號”,說明人力資本特征沒有作為信號改進該市場的信息不對稱。第6節對全文進行總結,得出結論。
本研究涉及的參考文獻主要集中于兩個方面,信息不對稱相關的理論研究以及農民工勞動市場“用工荒”問題的相關研究。
在“用工荒”問題方面,許多學者將“用工荒”歸咎于供給側的農村勞動力短缺。在工業化中后期,剩余農村勞動力吸收已經基本完成,農村勞動力市場的狀況由富裕的供給轉變為有限的供給(蔡昉,2007)。究其根本原因,殷李松等 (2012)等認為是人口自然增長率的下降導致了農村勞動力短缺。從市場價格角度考慮,李偉(2011)將原因歸結為農民工工資水平持續偏低與物價上漲之間的差距擴大,與此同時國家對“三農”問題的重視使得農業收益上漲,增加了農民工進城務工的機會成本。這些研究一定程度上對“用工荒”現象作出了合理的解釋,但依然很多不足。雖然它們將農民工視為同質化勞動力能夠一定程度上解釋該勞動力市場的供需失衡,但是忽略了信息不完全導致的供需失衡,也并未對沒農民工工資持續較低的問題進行深入分析。蔡昉等(2005)指出外來農民工勞動力市場的信息不完全及勞企雙方搜尋匹配過程的低效率,是造成目前國內“民工荒”和“招工難”現象的重要原因。隨后周先波等(2016)運用搜尋匹配模型進行了深入分析,他們認為信息不完全下的搜尋成本帶來了工資定價效率損失。以上學者的研究側重于市場信息不完全下農民工信息獲取、搜尋摩擦成本的影響,而對于信息不對稱的影響,尚且沒有學者進行研究,本文將從這一角度展開。
在信息不對稱相關理論研究方面,認識到信息不對稱問題后,許多學者開始研究怎樣才能減少信息不對稱帶來的影響,從而改進不對稱信息下勞動市場資源配置的效率。關于價格機制的調整,Wilson(1979)從瓦爾拉斯均衡的視角進行福利分析,他發現在一定條件下,漲價會改善賣方和買方的福利,但是這取決于不同情形下買賣雙方供求曲線的形狀。學者的研究還集中在如何通過各種機制減少信息不對稱上。Spence(1973)指出“信號傳遞”機制在改善勞動市場中的作用,他以雇員的受教育水平這一信號能夠向雇主傳遞其生產能力的信息為例,為后續關于信息傳遞的研究奠定了基礎。Stiglitz(1976)則提出了“甄別”模型,作為另外一種信號傳遞的方式,他認為在交易中提供多種合同能夠從另一方的選擇中獲取信息。Leland(1979)指出了最低質量標準(或準入許可),如就醫市場的醫生必須持有醫師資格證等,能夠緩解信息不對稱造成的福利損失,他指出雖然最低質量標準無法讓市場實現最優的均衡解,但會使社會福利一定程度上增加。類似地,還有王榮武和李紅(2002)指出,集體協商談判能夠使勞動供需雙方的效用發生改進,并且在協商成本和效用函數滿足一定的條件時,雙贏結果就會出現。延續前人對于信息不對稱的研究,本文將結合農民工勞動市場的特征來探討農民工勞動市場的價格機制、信號傳遞等是否能夠改善就業狀況和社會福利。
近年來,中國出現了較為嚴重的“用工荒”現象,即農民工短缺,無法滿足企業用人需求。以2013年春節前后為例,廣東省用工缺口達120萬人,武漢缺口為10萬人(1)數據來自中國新聞網《節后“用工荒”準時來襲 轉型升級成解決關鍵》,2013年3月8日。。這一特殊現象表明了農村勞動力供給的短缺與需求過多之間的不匹配,農民工勞動力市場存在著一定的供求失衡。
根據前人對于農民工勞動力市場的研究,整體農民工勞動市場具有其獨特的特征。由于農民工遷移的跨度大、距離長(李強,2001),普遍具有低教育程度和低技能的特征(章元和陸銘,2009),很難將教育水平、工作經驗等人力資本特征作為其能力的考察對象。此外,整個市場的流動性高,農民工多為臨時工,企業一般根據需要隨時雇傭,隨時解雇(李強,2001)。這些原因導致了企業在招聘農民工時,難以考察其生產能力。
另一方面,雇傭農民工的多為勞動密集型企業,崗位多為低技能工作(章元和陸銘,2009)。根據筆者對一些農民工網絡平臺的觀察(包括百度招聘、58同城等網站),企業大多直接在招聘渠道上發布相應的招工信息,標明月結工資或日結工資、食宿補貼等信息。而農民工在獲知招工信息后,通常由親戚朋友介紹或者在網絡平臺上(李強,2001),經過簡單的招聘流程即可受雇。由于企業對農民工的招聘過程簡單,所以,并沒有復雜的薪酬體系,通常以日結或月結工資+食宿補貼的形式發放工資。
因此,農民工勞動力市場,相較于其他勞動力市場,信息不對稱情況尤為嚴重,企業無法識別農民工生產能力的異質性從而給出差異化工資。首先,農民工的普遍學歷較低,企業難以通過學歷來判斷其生產能力;其次,由于農民工來源地不同,很難通過簡單的招聘流程了解其生產能力;第三,由于農民工從事的工作多集中于勞動密集型的低端生產環節,可替代性強,企業為了根據季節、經濟周期靈活地調整產量,往往都不會和農民工簽署正式的勞工合同,因此,企業在招聘時并不會花費明顯的成本對農民工進行考核;第四,農民工群體流動性較大,常常會更換工作,缺乏長期穩定的雇傭關系,導致農民工的工資水平常常不能反映其生產能力。因此,我們從信息不對稱的角度來解釋“用工荒”的形成就顯得尤為重要。
基于上述特點,我們將農民工市場抽象成一個工人決策是否外出生產,競爭市場中的企業決定工資的模型。企業復雜的薪酬體系和獎金機制固然可以降低信息不對稱程度,但現實中,農民工勞動力市場的招聘機制往往較為簡單,企業在相應的信息平臺上給出明碼標價的招聘信息,通過簡單的流程或是經由熟人介紹就可以實現就業。本文立足于這一考慮,力圖去說明在這樣一個沒有激勵機制、企業事前給出工資條件的市場下,不完全信息對市場有哪些影響。
設想勞動市場上有許多完全相同的企業在招聘工人,這些企業具有相同的生產技術、相同的產品、相同的產量、相同的成本。為了簡單起見,這里不考慮資本投入(即視資本投入固定不變),企業只投入勞動進行生產。我們以企業的實際產值作為產出指標,即把產品價格視作1。企業的目標是追求利潤最大化,故可視企業的效用函數是利潤的一次函數,亦即可以認為企業是風險中立者,追求效用最大化等同于追求利潤最大化。
如果農村勞動力外出打工就成為企業工人,在企業勞動創造出產品,形成(勞動)生產率:單個工人的產出,也即單位勞動的產出。這里,一個工人的勞動視為一單位勞動。生產率代表工人的個人能力,是工人的個體標志。可按照生產率把工人分成不同類型:不同的生產率,不同的類型。用工人生產率θ來代表工人,即每種生產率θ都代表一類工人。用閉區間[a,b](0≤a
農村勞動力的目標是追求勞動收入最大化,其有兩種選擇:要么外出打工受雇于企業,掙得一份工資w(θ)≥0,稱作在企收入;要么選擇在家工作,掙得一份收入r(θ)≥0,稱為在家收入。可把r(θ)看成是工人外出打工獲得w(θ)的機會成本:只有當r(θ)≤w(θ)時,工人才會選擇外出打工。
完全信息在勞動市場上的重要作用在于讓人們能夠區分不同工人的生產率。企業對工人的素質、修養、品行、知識、經驗、能力以及文化水平等都了如指掌,從而能夠完全掌握各個工人不同的生產率θ情況,依據θ來定工資w(θ)。在完全信息條件下,企業之間的用人競爭會促使工資率w(θ)/θ對任何產量θ都相同,從而工資w是產量θ的線性函數:w=w(θ)=ωθ。
勞動市場均衡是說勞動供求相等。那么勞動的供求情況如何呢?先看勞動供給。面對工資體系w=w(θ),只有當r(θ)≤w(θ)時,農村勞動力才會接受企業的雇傭而外出勞動。因此,愿意提供勞動的農村勞動力的集合是SL=SL(w)={θ∈[a,b]:r(θ)≤w(θ)},稱為農民工勞動供給集合。
再看勞動需求。工人θ的產出是θ,而要付給他的工資是w(θ)。企業作為利潤最大化的追求者,必然是在w(θ)≤θ的情況下才會雇傭農民工θ。因此,勞動市場上能夠被雇傭的農民工的集合是DL=DL(w)={θ∈[a,b]:w(θ)≤θ},稱為農民工勞動需求集合。
勞動市場均衡是指在勞動市場上要形成這樣的一種工資體系we=we(θ)使得相應的農民工勞動供給集合SL(we)與勞動需求集合DL(we)相等:
SL(we)={θ∈[a,b]:r(θ)≤we(θ)}={θ∈[a,b]:we(θ)≤θ}=DL(we)
如此的工資體系we=we(θ)叫作均衡工資體系。這就是說,勞動市場均衡是這樣一種狀態:一切愿意接受現行工資而就業的農村勞動力都有企業愿意向其提供崗位,一切希望按照現行工資體系招聘農民工的企業都能圓滿地招聘到農村勞動力,從而實現了供給與需求的完全匹配。可見,在完全信息條件下,農民工勞動市場均衡讓有意愿外出打工的農村勞動力實現了充分就業。
下面來看一下均衡時的就業特點。在均衡工資體系we=we(θ)中,對任何θ∈[a,b]都有r(θ)≤we(θ)?we(θ)≤θ。由此可知,當we(θ)≤θ時,r(θ)≤we(θ)≤θ;當we(θ)>θ時,r(θ)>we(θ)>θ。這表明we(θ)≤θ?r(θ)≤θ,從而r(θ)≤we(θ)?we(θ)≤θ?r(θ)≤θ。可見,均衡時的就業特征是r(θ)≤θ,就業集合是Θe=SL(we)=DL(we)={θ∈[a,b]:r(θ)≤θ},這也是充分就業集合。這里,我們把就業規定為外出到企業工作。集合Θe表明了充分就業的特點:就業群體是那些在家收入不會高過到企業打工生產率的農村勞動力。
上述分析也表明,we=we(θ)是均衡工資體系的充分必要條件是:對任何θ∈[a,b],當r(θ)≤θ時,r(θ)≤we(θ)≤θ;當r(θ)>θ時,r(θ)>we(θ)>θ。即均衡工資是介于在家收入和勞動生產率之間的工資水平,如圖1所示。
一般來說,we=we(θ)和r=r(θ)都是θ的嚴格遞增函數,并且r′(θ)=dr/dθ<1(這是因為若r′(θ)≥1,則在家的邊際效率不比在企業低,沒有人愿意外出去企業工作,農民工勞動市場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于是,找出θe使得r(θe)=θe,就業集合Θe便可成為區間[θe,b],如圖1所示。

圖1 勞動市場均衡

圖2 完全信息條件下勞動市場的效率
為了表達上的方便,下文就把Θe叫作均衡就業集合,或叫作農民工充分就業集合。下面,我們來分析均衡時勞動資源配置的效率。為此,首先來計算一下均衡時的社會福利,即工人剩余S工人與企業剩余S企業之和We。如圖2(a)所示,在均衡工資體系we=we(θ)下,工人剩余S工人與企業剩余S企業分別為:
在非均衡的“低”工資體系w=w(θ)下,w(θe)<θe=r(θe),不僅農村勞動力θe不會接受這份工作,而且生產率低于θs(r(θs)=w(θs),θe<θs)的人們也不會接受企業的聘用,他們都選擇在家從業,如圖2(b)所示。工人剩余S工人與企業剩余S企業分別為:
在非均衡的“高”工資體系w=w(θ)下,w(θe)>θe=r(θe),雖然農民工θe希望能在企業工作,但企業不會招收他。事實上,對于生產率低于θd(w(θd)=θd,θe<θd)的人們,企業都不會招收聘用他們,因為要付給他們的工資高過了他們的生產率。這些未能被企業招聘的人們只能選擇在家從業,如圖2(c)所示。工人剩余S工人與企業剩余S企業分別為:
可見,只要農民工勞動市場沒有達到均衡,就總有社會福利損失。均衡時的社會福利最大,因而均衡時勞動資源配置的效率最高,為帕累托最優。可將以上分析總結成如下結論。
完全信息在競爭性勞動市場上的重要作用是讓所有經濟活動者都能正確識別每個農村勞動力的生產率,從而能夠針對生產率的不同情況制定不同的工資水平。在完全信息條件下,農民工勞動市場的均衡不但存在,而且使得勞動資源配置達到了帕累托最優,就業達到了充分就業狀態。在勞動市場上,帕累托最優和充分就業這兩個目標是一致的。
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企業完全不知道農民工的生產率究竟如何。這讓企業在招聘農民工時,無法依生產率來給出工資條件。企業只能根據自己的分析判斷,給出了一個預期生產率μ∈[a,b],然后根據這個生產率來確定一個統一的工資水平w∶w=μ。
我們來分析統一工資水平w下的勞動供給和勞動需求,看看農民工勞動市場就業的具體情況到底如何。為此,首先找出θw使r(θw)=w,即θw=r-1(w),如圖3所示。這個生產率θw是工資w下的一種臨界水平:(?θ∈[a,b])((θ≤θw)? (r(θ)≤w))。根據這一臨界水平,可以確定工資w下的勞動供給集合SL(w)和勞動需求集合DL(w):

圖3 信息不對稱時的就業
用Θ(w)表示工資水平w下的就業群體,則Θ(w)是勞動供求集合的交集:Θ(w)=SL(w)∩DL(w),即就業者只有那些在勞動的供給與需求上能夠匹配的人群。集合Θ(w)表明了勞動的供求匹配的條件:生產率θ不低于工資w,但在家從業的收入r(θ)卻高不過工資w。至于究竟能有多少人能夠符合勞動的供給與需求相匹配的要求,這取決于工資水平w的高低。具體來說,無外乎以下三種情形。下面的討論要用到前面給出的生產率θe的一個重要特點:對任何θ∈[a,b],r(θ)≤θ?θ≥θe。
情形2:w=θe。此時,w=θe=θw,從而Θ(w)={θe},僅僅只有θe這一類人實現了就業,這跟市場淪陷的結果相似。
情形3:w>θe。此時,θw=r-1(w)>r-1(θe)=θe,從而w=r(θw)<θw。就業情況比前兩種情形相對樂觀,就業集合Θ(w)=[w,θw]是長度大于零的區間,如圖3所示。
總之,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達不到充分就業水平Θe=[θe,b]存在非自然的在家工作。當出現情形1,勞動市場毫無效率,沒有農村勞動力愿意外出就業,市場淪陷;當出現情形2時,這種只能讓極少數人外出就業的勞動市場也幾乎效率全無,理論上的就業率為零;只有當情形3出現時,勞動市場才發揮了一些作用,雖然未能實現充分就業,未能完全發揮出資源配置作用,但還是解決部分人就業,可以認為發揮了[100(θw-w)/(b-θe)]%的作用,或者準確地說,發揮了[100(f(θw)-f(w))/(f(b)-f(θe))]%的作用。
據此,我們認為勞動市場失效的原因體現為一個“逆向選擇”過程——企業按照自己的評估給出了工資水平后,那些生產率低于工資的農村勞動力會被吸引前來應聘,尤其是那些生產率低于在家收入的勞動力供給會增加,而作為企業招聘的目標群體,生產能力高的勞動力卻并不能被企業工資水平吸引。這導致了企業會進一步下調統一工資水平,從而進一步加劇了農民工勞動市場的不均衡,社會福利受到損失。
既然農民工勞動市場在信息不對稱情況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均衡,我們不妨借鑒阿克洛夫(Akerlof, 1970)的“檸檬市場”想法,引入一種新的均衡概念,稱為阿克洛夫均衡,來求解不完全信息下農民工勞動競爭市場能夠達到社會福利無損失的均衡狀態。企業起初開出一個工資水平,當發現這個水平高過應聘者的平均生產率時,就會下調工資水平;而當發現工資水平低于應聘者的平均生產率時,為了利潤最大化,企業會期望能夠招到更多的工人;而如果招不到所需的數量,企業就要提高開出的工資水平。這樣的調整過程一直進行到使工資等于應聘者的平均生產率時,才會穩定下來。遵照這一思想,本文提出如下的均衡概念。

當阿克洛夫意義上的勞動供給與勞動需求達到相等的狀態時,我們就說勞動市場達到了阿克洛夫均衡。亦阿克洛夫均衡是指這樣一種工資水平wa使得wa=E[θ|θ∈SA(wa)],即SA(wa)=DA(wa)。
在這個定義中,勞動供給集合SA(w)代表工資為w時所有前來應聘的農民工。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生產率高低,信息不對稱只是表明自己的生產率不為別人所知,并不影響自己“是否要接受企業聘用”的決策。因此,不完全信息條件下的勞動供給與完全信息情形一致,即SA(w)=SL(w)。但勞動需求集合DA(w)與完全信息下的需求集合DL(w)不同,這是因為信息不對稱,企業不知道應聘者的生產率如何,無法根據生產率來決定是否招收應聘者。但企業可以對前來應聘的農民工的平均生產率情況作出判斷或估計,數學期望E[θ|θ∈SA(w)]正是指企業根據自己的分析判斷來對所有應聘者的平均生產率做出的評估,企業可以根據這一評估來決定是否招收應聘人群。在理性預期假設下,這一評估應該是準確的,從而應有:

綜上所述,當前互聯網金融財務風險存在的問題包括制度建設不全面、信息管理存在漏洞以及定價功能發揮不完全。在企業今后的發展中,可通過完善規章制度、提高工作人員素質、強化信息保護力度等措施提高對金融財務風險的規避能力,最終讓企業能夠更好運行與發展。
A1. (r(0)=r°≥0)&(r(b)≤b)&(?θ>0)(0 A2. (?x∈(a,b])(a A3. 符號約定: (1)θe=min{θ∈[a,b]:r(θ)≤θ},即[θe,b]是充分就業集合。 (2)θw=max{θ∈[a,b]:r(θ)≤w},即SA(w)=[a,θw]是工資w下的勞動供給集合。 (3)μw=E[θ|θ∈SA(w)],即μw是企業估計的工資w下所有應聘者的平均生產率。 (4)ω=E[θ|θ∈[a,b]],即ω是企業估計的全體勞動者的平均生產率。 可以看出:對任何θ∈[a,b],都有r(θ)≤θ?θ≥θe;若θe=a,則r(a)≤a;若θe>a,則r(a)>a且r(θe)=θe。任意給定工資水平w>0,當w≥r(b)時,θw=b;當w 定理對于滿足假設A1和A2的競爭性勞動市場M=([a,b],f(θ),r(θ))來說,當r(a)≤a且r(b)≤ω時,wa=ω便是勞動市場M的阿克洛夫均衡,并且使得社會福利達到最大,農民工勞動市場達到充分就業。而其他任何情況下的阿克洛夫均衡,都必會發生效率損失。 證明:很明顯,在r(a)≤a且r(b)≤ω的情況下,把工資確定在w=ω的水平上時,θe=a且θw=b,勞動供給集合SA(w)=[a,b]并且μw=w,從而勞動需求集合DA(w)=[a,b]。這說明w=ω是阿克洛夫均衡,即wa=ω。 現在來計算wa=ω下的社會福利,即工人剩余S工人與企業剩余S企業之和WA。 圖4 阿克洛夫均衡與效率 在其他情況下達到的阿克洛夫均衡中wa=w°中,必然有θw° 定理表明,如果滿足一定的條件,農民工勞動力市場可以在不完全信息的前提下實現阿克洛夫均衡機制,從而避免供求錯配。只要企業按照全體勞動者的平均生產率支付工資,并且工資不低于能力最強的勞動者的在家收入;同時能力最差的勞動者的生產率也不低于在家收入,那么企業就能雇傭到能力最強的工人,從而創造充分就業的良好局面,實現社會福利的最大化。這些條件要求意味著企業支付的統一工資水平不低于每個勞動者的在家收入,工資支付明顯過多(高于完全信息情況下的工資支付水平),導致企業的成本負擔增加。畢竟現實中企業不會支付這么高的工資,還有相當一部分人選擇在家謀生。因此,有必要對阿克洛夫均衡進行全面分析,以搞清楚這種均衡的實現條件。 現在來探討工資水平w能成為競爭性勞動市場阿克洛夫均衡的條件。為此,設w>0任意給定,并假定企業能夠進行理性預期。w無外乎三種檔次:1,w<θe;2,w=θe;3,w>θe。 (1) 工資檔次1:w<θe 圖5 w不是阿克洛夫均衡 (2) 工資檔次2:w=θe 此時,r(w)≤w。又可分兩種情形:(a)θe=a;(b)θe>a。 (a)θe=a 此時,r(a)≤a=w。如果r(a)a,從而w=a<μw,表明w=θe不是阿克洛夫均衡。如果r(a)=a,則w=θe=a=r(a) (b)θe>a 此時r(a)>a,r(θe)=θe且θw=θe=w>a。故μw=E[θ|θ∈(a,θw)]<θw=w,說明w=θe不是阿克洛夫均衡。 工資檔次3:w>θe 此時,可能存在阿克洛夫均衡。至于工資水平w能否成為阿克洛夫均衡,這不但與企業對應聘者能力的估計有關,也與應聘者生產率的分布有關,還與應聘者個人在家工作收入情況r(θ)有關。在理性預期和生產率分布f(θ)為均勻分布的情況下,實現阿克洛夫均衡還是比較困難的。但若生產率偏重于向高生產率分布,則實現阿克洛夫均衡就要相對容易一些。 下面,我們以均勻分布f(θ)=(θ-a)/(b-a)為例,來看一下理性預期條件下阿克洛夫均衡的情況。圖5中右上部分所示的情形不是阿克洛夫均衡,圖6所示的情形則是(唯一的)阿克洛夫均衡,這兩種情形都可通過簡單的幾何分析加以論證。比如r(θ)=r°+γθ,其中0<γ<1且r°=r(0)≥0及r(b)≤b,我們對此作一分析。 圖6 θe是阿克洛夫均衡 (1) 當r(a) θe=min{θ∈[a,b]:r(θ)≤θ}=a,θw=max{θ∈[a,b]:r(θ)≤w}>a。 當w≥r(b)時,θw=b,E[θ|SA(w)]=(a+θw)/2=(a+b)/2。若r(b)>(a+b)/2,則E[θ|SA(w)] 當w 因此,當r(a)(a+b)/2,則均衡工資為wa=(r°-aγ)/(1-2γ)但存在效率損失,并且wa<(a+b)/2。 (2) 當r(a)=a時 θe=a=r°/(1-γ),θw=max{θ∈[a,b]:r(θ)≤w}>a。 當w≥r(b)時,θw=b,E[θ|SA(w)]=(a+θw)/2=(a+b)/2。若r(b)>(a+b)/2,則E[θ|SA(w)] 當w 因此,當r(a)=a時:若r(b)<(a+b)/2,則均衡工資為wa=(a+b)/2且無效率損失(即定理所述);若r(b)=(a+b)/2,則任何w∈(θe,r(b)]都是阿克洛夫均衡,但只有wa=(a+b)/2才沒有效率損失;若r(b)>(a+b)/2,則不存在阿克洛夫均衡。 (3) 當r(a)>a時 a<θe=r°/(1-γ)≤b,θw=max{θ∈[a,b]:r(θ)≤w}≥θe>a。 當w≥r(b)時,θw=b,E[θ|SA(w)]=(a+θw)/2=(a+b)/2。若r(b)>(a+b)/2,則E[θ|SA(w)] 當w 因此,當r(a)>a時:若r(b)<(a+b)/2,則wa=(r°-aγ)/(1-2γ)是存在效率損失的阿克洛夫均衡且wa<(a+b)/2,而wa=(a+b)/2是沒有效率損失的阿克洛夫均衡;若r(b)=(a+b)/2,則阿克洛夫均衡為wa=(a+b)/2且無效率損失;若r(b)>(a+b)/2,則不存在阿克洛夫均衡。 總而言之,阿克洛夫均衡工資wa要么為θe,要么為平均生產率(a+b)/2,要么低于平均生產率(a+b)/2。wa=θe的條件是r(a)=a;wa=(a+b)/2的條件是r(b)≤(a+b)/2;而wa<(a+b)/2的條件是:(r(a)(a+b)/2)或(r(a)=a)&(r(b)=(a+b)/2)或(r(a)>a)&(r(b)=(a+b)/2)。特別是當r(a)=a且r(b)=(a+b)/2時,任何w∈[θe,r(b)]=[a,(a+b)/2]都是阿克洛夫均衡工資。可見,實現工資低于平均生產率(a+b)/2且存在效率損失的阿克洛夫均衡的空間遠大于實現效率最高的阿克洛夫均衡wa=(a+b)/2的空間。 我們將以上對于不對稱信息下勞動市場的分析可以總結成如下的結論:如果不完全信息下的勞動力市場能夠達到阿克洛夫均衡,就能夠實現均衡,且實現農民工充分就業,但這種制度要求企業支付的工資水平很高。如果工資水平達不到要求,那么即使達到均衡,也依然存在效率損失。另外,不完全信息均衡的實現也是不易的。首先,任何低于θe的工資水平都不能實現阿克洛夫均衡;其次,當工資水平為θe時,勞動市場能達到阿克洛夫均衡的唯一情形是生產率最低者a的在家收入r(a)等于生產率a,此時唯一的就業者是生產率最低的人,從而勞動市場成為笨蛋市場;最后是定理所述的情形,工資水平達到全體農村勞動力的平均生產率,勞動市場達到阿克洛夫均衡并且無效率損失,但這要求能力最強農民工的在家收入不高于外出工資收入,并且能力最差工人的機會成本不高于在企業工作的產出。更常見的情況是企業不愿意支付這么高的工資,也即更多的阿克洛夫均衡是在低于全體勞動者的平均生產率的水平上實現的,在此情況下,農民工勞動市場存在效率損失,存在供求不匹配的問題,充分就業難以實現。不過,為了更準確地說明農民工勞動市場,在實證部分,我們將運用實際數據來驗證農民工勞動力市場是否能夠實現不完全信息均衡機制,并對此進行解釋。 為深入分析農民工就業市場情況,本節基于實證數據估計了該市場的勞動生產率分布函數和機會成本曲線(即在家收入曲線),進而探討了不完全信息均衡在農民工勞動市場實現的可能性。 本文使用CHIPS(2013)數據庫,該數據庫由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和國家統計局支持,由北京師范大學中國收入分配研究院、國家統計局城鄉一體化常規住戶調查辦公室搜集數據。其樣本來自國家統計局2013年城鄉一體化常規住戶調查大樣本庫,包含全部31個省(市、自治區)的16萬戶居民。CHIPS數據則是按照東、中、西分層,根據系統抽樣方法從大樣本庫中抽取得到CHIPS樣本。CHIPS樣本覆蓋了從15個省份126城市234個縣區抽選出的18948個住戶樣本和64777個個體樣本,其中包括7175戶城鎮住戶樣本、11013戶農村住戶樣本和760戶外來務工住戶樣本。考慮到本節的分析焦點在農民工勞動市場,需要估計農村勞動力群體整體的生產率分布和本地就業成本(即其在家收入),因此選用了數據庫中農村住戶和流動住戶的合并數據,在剔除非農村戶口樣本以及非勞動力樣本之后,總樣本量為12157人。 表1對農村勞動力樣本進行了統計性描述。首先,本文的樣本年齡分布為16歲到60歲的勞動力,其工資收入方差較大,從22元/月到60500元/月的住戶均存在,農村勞動力的平均月工資水平為3127.63元,平均水平較低。工作時間上,2013年的平均工作時間約為9個月,說明農村勞動力在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處于工作狀態,所有樣本中僅有26名勞動力全年沒有工作,農村并不存在大量賦閑的剩余勞動力。教育水平上看,僅有 3.13%的住戶從未讀過書,超過一半的住戶是初中學歷高中以上學歷的人僅占5%。健康水平上,約有17 %的住戶認為自己不健康,大部分勞動力處于健康狀態。其余個人層面的變量還包括性別、婚姻狀況、民族及政治面貌等。 對于農村勞動力是否會選擇外出打工而言,超過40%的勞動力目前留在鄉鎮內工作,有超過20%的勞動力選擇到外省打工。大部分(73%)農村勞動力選擇在民營企業工作,且超過60%的農村勞動力并沒有勞工合同。 總體上看,農村地區的勞動力受教育程度偏低,普遍多處于私營企業甚至個體戶經營單位中工作,并且大多為沒有合同的臨時工。但是農村地區并未存在大量的剩余勞動力,有相當一部分勞動力選擇留在鄉鎮內工作,外出打工者則偏向于出省找工作。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在之前的研究中,學者們一般用勞動力工資作為生產率的表征,用工資分布來代替生產率分布,如封建強(2000)等。但是,勞動力的工資水平不僅與自身的生產率有關,還與工作性質(如行業、所有權性質、地域、合同性質等)(章元和陸銘,2009),以及家庭狀況(如經濟狀況、人數等)等外部因素有關。直接用工資分布來估計生產率分布得到的結果是有偏的,為了準確地提取出工資中生產能力決定的部分,本文將會考慮工作性質和家庭經濟水平等外部因素對工資的影響。 生產率是勞動力在單位時間內的產值,表示勞動力的生產能力,生產能力中既包含了勞動者先天的智力體力因素,也包含了后天的教育作用等,很難用一個特定的指標去衡量。Mincer方程中將教育、工作經驗作為人力資本的兩項指標,本文在此基礎上,綜合表征個人生產能力的多個因素,構建了一個相對全面的生產率指標。為了盡可能全面地衡量生產能力,我們選取年齡、性別、外出工作經歷、婚姻狀況、民族、健康狀況、政治身份、教育水平、智力水平(用父親的學歷作為代理變量)作為衡量生產能力的指標。由于這些指標的單位不同,本文試圖通過提取出工資中由這些生產能力指標決定的部分作為生產能力的衡量。因此,需要準確地估計出這些指標對于工資的影響,考慮到工資回歸方程的內生性問題,除生產能力指標外,我們需要加入其他影響工資水平的因素,如家庭因素、工作性質因素等其他控制變量,從而盡可能得到無偏的生產能力指標估計。 在工資回歸方程中,我們試圖控制家庭收入、家庭成員數這些家庭層面的變量,其中家庭收入是除去調查者本人的其他家庭收入總和,家庭經濟水平和規模可能會對個體的社交網絡和社會地位產生影響,會直接反映到個體能夠選擇的工作范圍上。 對于工作性質層面的變量,本文控制了工作距離、單位所有制性質、是否為高收入行業以及合同類型、單位所在省份等變量。超過40%的勞動力目前留在鄉鎮內工作,有超過20%的勞動力選擇到外省打工。大部分(73%)農村勞動力選擇在民營企業工作,且超過60%的農村勞動力并沒有勞工合同。根據陳釗等(2009),本文將工作行業劃分為高收入行業和一般收入行業,來控制一部分行業層面的內生性,其中電力煤氣及水的生產和供應行業、建筑業、交通運輸倉儲及郵電通訊業、保險金融業以及房地產行業屬于高收入行業。僅有30%左右的農村勞動力進入了高收入行業,大部分仍處于一般收入行業工作。 通過工資對上述控制變量的OLS線性回歸,我們得到了工資決定方程式。表2顯示,工資影響因素的回歸結果與前人研究基本一致,給定其他條件下女性的平均工資比男性低805.69元/月,年齡對工資的影響呈“倒U”型,高中及以下教育水平對工資水平的影響不顯著,家境較好的人比較容易獲得高收入。此外,工資水平隨著工作地點離家距離的增加而增加,這與預期一致,勞動力在作外出打工決策時,需要考慮交通食宿等多個問題,如果工資水平低于鄉鎮內工資水平,那么將不會有人愿意去外地工作。由于農村打工者的性質多為臨時工,沒有簽署正式的勞動合同,其工資水平相較于有正式工作的人要偏低。 表2 農村勞動力工資的影響因素模型(OLS) 基于上述回歸方程,我們得以提取工資在中由生產能力指標決定的部分,其表達式為: (1) 即使是樣本中未處于工作狀態的勞動力,也可以用此方法對其生產率進行估計。剔除其他非個體影響因素,工資中由這些生產能力指標決定的部分更能反映勞動者個人的生產類型。用修正后的生產率做生產能力分布直方圖(圖7),與工資分布直方圖(圖8)比較可以看出,估計得到的生產率分布更集中,方差更小,一些收入過高的個體經過修正后其生產率水平也回歸到了合理范圍內。整體上,樣本中生產率的最小值為174.16元/月,最大值為5336.50元/月,均值為3195.36元/月,與平均工資水平3127.63元很接近。 圖7 生產能力分布直方圖 圖8 工資分布直方圖 由于工資分布存在偏態,之前許多學者用對數正態分布來擬合工資的概率密度函數,但是依據樣本數據,我們算出對數形式生產率的偏度為-0.74,峰度為4.26,峰度檢驗和偏度檢驗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了正態分布的原假設,因此用對數正態分布擬合并不合適。 Salem and Moumt(1974)用gamma分布擬合了美國個人收入的數據,唐國興和鄭紹濂(1995)也用該分布擬合過我國500個上海家庭的月收入分布。基于上述假設和經驗,本文用gamma分布擬合了農村勞動力的生產率,結果顯示生產率近似服從Γ(15.18,210.45)分布,從圖9看,gamma分布能夠較好地擬合勞動力的生產率分布,我們給定生產率的合理分布區間為[0,5905.86](2)在符合經濟學意義的前提下,對各個變量設定進行合理值內的假定,從而估算出生產率分布的合理區間。,概率密度函數的具體形式為: 圖9 生產率概率密度擬合函數 機會成本是農民工如果不選擇外出打工每月能夠獲得的收入,即在家工作收入,是勞動者在做外出決策時,即將損失的潛在收入,本文用勞動者留在鄉鎮內工作的工資收入作為其機會成本。CHIPS(2013)流動住戶問卷中問到“假如沒有外出務工經商,您認為目前在老家每月大概能掙多少錢?”,我們用這一部分數據來衡量外出勞動力機會成本。但是由于這一數據缺失較為嚴重,難以覆蓋大部分的外出農村勞動力樣本,還需要從其他途徑補充機會成本數據。雖然我們無法從數據中直接看到,如果這些外出勞動力留在鄉鎮內工作,客觀上他們能夠獲得的工資水平,但我們可以分離出留在鄉鎮內工作的子樣本,其工資收入就可以作為同等生產能力外出勞動力的機會成本。 樣本中分離出留在鄉鎮內工作的子樣本(以下簡稱“鄉鎮內群體”),共包含5206人,約占總樣本的43%。外出打工者的人數為6951人(以下簡稱“外出群體”),約占總樣本的57%。鄉鎮內群體的平均機會成本,即其在鄉鎮內得到的平均工資,為2835元/月,相比于外出群體的平均工資3347元/月,平均減少了512元/月,外出群體的工資水平一定程度上高于鄉鎮內群體的工資水平。 表3 不同勞動力的工資描述性統計 元/月 通過作機會成本對生產率的線性回歸,可以得到農民工勞動力的機會成本曲線。表4給出了機會成本曲線的回歸方程,第(1)、(2)列為機會成本曲線的直接估計結果,第(3)、(4)列為加入了其他控制變量排除一定內生性后的回歸結果,加入的控制變量包括前述工資回歸中涉及的家庭因素、工作性質因素等(3)第二個回歸中生產率的系數為0.83,與第一個回歸中的0.84非常接近,因此可以認為機會成本曲線的估計一定程度是準確的,幾乎不存在遺漏變量偏誤。。因此,給定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機會成本曲線可以表示為r(θ)=383.11+0.84θ。 通過估計結果可知,機會成本曲線的斜率確實小于1,勞動力生產率水平上下限對應的機會成本分別為r(a)=r(0)=383.11,r(b)=r(5905.86)=5344.03,θe=2394.44。 表4 外出勞動力的機會成本曲線估計(OLS) 續表 現在我們重新考慮在農民工勞動市場中阿克洛夫均衡是否有可能實現。根據上述的估計結果,r0=r(0)≥0,且r(b)≤w在現有工資水平下很難成立,定理中無福利損失阿克洛夫均衡wa=ω的實現條件很可能得不到滿足。我們仍然就w<θe、w=θe以及w>θe三種檔次對阿克洛夫均衡的存在性進行詳細分析。 工資檔次1:w<θe=2394.44 如果w≥r(0)=383.11,則w?SA(w)從而w>θw。由于μw≤θw,因此w>μw,w也不是阿克洛夫均衡工資。此時的勞動供給集合為SL(w)=[a,θw]=SA(w),阿克洛夫均衡意義上的勞動需求集合為DA(w)=Φ,給定工資水平w的勞動需求集合為DL(w)=[w,b],因此市場的勞動供給和勞動需求無法互相滿足,愿意進入市場的農民工并非企業需要的勞動力,企業需要的那部分高生產率勞動力,實際上并未進入市場。 總體上,不管生產率為何種分布,與前述情況一致,在工資檔次1下都無法使勞動市場達到阿克洛夫均衡。 工資檔次2:w=θe=2394.44 此時,r(w)=w,θe>a=0,r(a)>a,r(θe)=θe且θw=θe=w>a。故μw=E[θ|θ∈[a,θw]]<θw=w,說明w=θe不是阿克洛夫均衡。此時的勞動供給集合為SA(w)=[a,w],阿克洛夫均衡意義上的勞動需求集合為DA(w)=Φ,給定工資w的勞動需求集合為DL(w)=[w,b],只有生產率水平恰好為w的人實現了就業,除此以外的低生產率勞動力均沒有實現就業,企業對勞動力的要求仍然高于進入市場的勞動力生產能力水平。 工資檔次3:w>θe=2394.44 此時,工資水平w能否成為阿克洛夫均衡,與應聘者生產率的分布及其個人在家收入情況有關。由于r(a)>a,可以直接考慮前述第三種情況。 a<θe=r°/(1-γ)≤b,θw=max{θ∈[a,b]:r(θ)≤w}≥θe>a。 圖10 E[θ|SA(w)]模擬值 總而言之,在上述三種工資檔次下,阿克洛夫均衡工資均不存在。基于當前gamma分布的生產率和機會成本曲線,我們無法找到一種阿克洛夫均衡的工資策略,使得農民工勞動力市場達到無效率損失和充分就業的狀態。因此,基于當前的農村勞動力生產能力分布和在家收入情況,以及該市場的信息不完全情況,農民工的供給與需求永遠無法達到充分就業的供求狀況。 此外,從上述不同工資檔次的情況來看,市場始終處于DA(w)=Φ而供給有限的狀況,即在當前工資水平,企業招聘的農民工越多越好,而農民工的供給卻非常有限,只有低生產能力的農村勞動力愿意進入該市場,從而造成了當下“用工荒”的局面。 圖11 生產率分布的核心平滑密度估計 采用核心密度平滑估計方法,我們估計了一條連續,但卻更貼合現實數據的概率密度函數。從圖中可以看出,核心密度平滑曲線能夠更好地反映樣本數據的分布情況。 圖12 E[θ|SA(w)]核心平滑密度估計模擬值 在上述分析中,我們始終將農民工勞動市場看作簡單的不完全信息市場,基于前人在信息不對稱領域的研究脈絡,信號傳遞等機制對于該市場的貢獻也應當納入考慮。因此,本節將通過實證檢驗和理論模型來探討農民工勞動市場中可能存在的信息傳遞和產生的作用。 通過實證分析,我們可以觀測哪些人力資本因素會對農民工的外出決策與工資水平產生影響,進而找出可能存在于該市場的“信號”。表5分別顯示了工資(對數形式)以及農民工外出工作決策二元變量對教育水平、工作經驗等一系列人力資本自變量的回歸結果(同表2)。第(1)欄為教育水平對外出工作決策變量的影響,采用probit回歸模型。第(2)欄為教育水平對外出工資的影響,采用tobit回歸模型。對于勞動市場信息不對稱的研究中,常常將教育水平作為一個重要的“信號”,但是我們的實證結果顯示,對于95%教育水平在高中及以下的農民工而言,教育水平對外出決策、工資水平的影響并不顯著。換句話來說,小學畢業的農民工進城打工與高中畢業的農民工進城打工,其決策和工資水平并沒有顯著的差別。可見,對于大多數農村勞動力來說,教育水平可能既不會影響工人的生產能力,也不會影響企業對工人生產能力的認知。 表5 教育對外出決策及工資的影響 續表 續表 基于現實情況考慮,除了教育之外,在招聘過程中,企業通過簡短的問詢即可知道勞動力過去的工作經驗。工作經驗也是企業能夠觀測到的、與工人生產能力相關的重要指標之一。而基于表5的回歸分析,可知工作經驗的確實會對外出工作決策及工資收入產生影響,因此引入工作經驗的影響是十分必要的。工作經驗對于勞動力市場的影響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工作經驗可能會作為傳遞工人生產能力的信號;另一方面,工人的生產能力在工作經驗中得到積累和增加。為了更加貼近現實中勞動力市場的狀況,本節將企業可觀測的工作經驗引入模型中,重新構建基于工作經驗信號的勞動供給和需求關系。 其次,我們考慮假設工作經驗對于企業可見,那么工作經驗就可能具有信號傳遞的作用。企業通過農民工的打工經驗對其生產率進行判斷,從而對不同工作經驗的工人給出不同的工資水平。 除此以外,其他勞動市場要素的設定與不考慮工作經驗的情況一致。 接下來我們來分析給定不同工作經驗工資水平時的勞動供給狀況。為了最大化終生收入,工人基于自己的生產能力和給定工資水平,選擇每期是否接受外出工作。假設wt(lt-1) 是lt-1的非遞減函數(隨后可證明這一假設在均衡狀況下一定成立),定義t=t*(θ0)時,w(t*(θ0))=r(θ0)。圖13展示了隨著時間t變化,每期收入的變化趨勢。 圖13 每期收入 (a) (b)圖14 工人先外出后回家 圖15 工人t=n時外出工作 類似地,農民工勞動供給集合可以表示為: 本文著眼于農民工勞動市場存在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基于勞動力供給需求集合,構建競爭性市場均衡模型,解釋了該勞動市場長期存在的供求失衡問題,進而解釋了近年來出現的“用工荒”。本文發現,基于現有的農村勞動力生產能力分布及機會成本曲線,該市場無法實現不完全信息下的無損失均衡狀態,而教育水平、工作經驗這些人力資本特征也無法作為信號來改進該市場的信息不對稱。換言之,工資調節機制和信號機制均無法改善該市場的就業狀況,供需不均的問題始終存在;并且無論在哪種工資檔次下,市場始終處于企業招聘的農民工越多越好,而農民工的供給卻非常有限的狀況下,造成了當下“用工荒”的局面。 農民工勞動力市場上存在著嚴重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不能僅憑市場的工資價格調節機制來改進社會福利,也不能依靠企業簡單招聘獲取的信息來削弱信息不對稱。企業并不愿意去設立復雜的激勵機制,花費較高成本去充分了解低技能崗位、自由雇傭的農民工。如果政府能夠在農民工市場發揮一定的作用,建立新的信號傳遞機制,如建設全國性農民工信息平臺、搭建農民工和企業的信息共享平臺,使得企業能夠低成本地獲取農民工生產能力信息,有針對性地提供不同的工資水平,將有助于改進該市場的就業問題,“用工荒”也會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 本文的創新之處在于:第一,不同于采用勞動供給曲線和需求曲線的傳統范式,本文從勞動供給集合和需求集合出發,構建以均衡工資體系主導的競爭性市場均衡模型,來解釋農民工勞動力的供求狀況,相比于多期博弈模型,這一模型能夠較好地解釋勞動市場的供求不均的現狀;第二,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一般均衡,我們定義的阿克洛夫均衡是一種等同于完全信息市場無福利損失的均衡模式,如果不能滿足阿克洛夫均衡的條件,那么該市場必定會存在福利損失和就業不充分;第三,本文還運用不同于前人研究的方法估計了農民工勞動力生產率分布函數和機會成本曲線;第四,本文在探討該市場的信號機制時,試圖構建了以工作經驗為信號的供需模型,這是在前人研究中所沒有的。 本文從信息不對稱的角度解釋了農民工勞動力市場的供需不均問題,并未考慮搜尋成本、就業摩擦等其他原因的影響,在后續的研究中可以結合其他因素共同考慮不完全信息帶來的影響。此外,我們僅從理論上給出了信息不對稱對于該市場的影響,更多的實證內容需要在后續的研究中不斷完善。

3.5 不完全信息市場均衡的實現條件



4 農民工勞動市場的實證檢驗
4.1 數據

4.2 生產率分布估計





4.3 機會成本函數估計



4.4 阿克洛夫均衡在農民工勞動市場實現的可能性





4.5 穩健性檢驗




5 農民工勞動市場中的“信號”傳遞
5.1 農民工工資決策的實證分析



5.2 農民工工作經驗“信號”模型











6 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