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低溫津貼不再“冬眠”

文 | 本刊記者 舒年

與高溫津貼有國家層面的《防暑降溫措施管理辦法》，以及各省人社部門下發的相關明文規定不同，低溫津貼在大部分地區并無硬性規定，只能由企業靈活掌握。若無硬性規定，低溫津貼只能在條文中長期“冬眠”。

進入6月，中央氣象臺連續發布高溫黃色預警，局地可達40攝氏度以上。面對夏季高溫的到來，全國各級工會提早做好了防暑降溫工作準備，為戶外勞動者撐起了一把強力遮陽傘。

相比之下，與高溫津貼形成鮮明對比的低溫津貼同樣值得關注。

在今年全國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全國總工會經費審查委員會原主任李守鎮呼吁，加快研究制定低溫天氣作業職工勞動保護政策法規，并結合地區和行業實際建立低溫津貼制度。

“建議參考《防暑降溫措施管理辦法》的形式，從國家層面研究制定低溫天氣勞動保護專項政策法規，明確低溫天氣作業范圍、適用人群、勞動保護措施、低溫津貼及防寒用品發放標準、工作及休息時間標準，強化落實責任追究制度。”李守鎮表示。

缺少“紅頭文件”

作為來自生產一線的全國人大代表，寧夏電投銀川熱電有限公司生產部熱控專責工程師方敏在調研中發現，許多行業職工在冬季要長時間戶外作業，但勞動者相應的低溫勞動津貼合法權益卻得不到有效保障。這些行業涉及能源供應、交通運輸、物流保障、環境衛生等領域。

盡管低溫津貼早已寫入原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在2004年3月1日正式施行的《最低工資規定》中，但在實際操作中卻落實不夠。

2019年11月30日，北京回龍觀至上地自行車專用道積雪，工人們進行除雪作業

究竟作業溫度多少才算低溫？根據原國家技術監督局于1994年發布的低溫作業分級標準，生產勞動過程中，工作地點平均氣溫低于或等于5攝氏度的就屬于低溫作業。并且，按照具體溫度和一個勞動日內低溫環境凈勞動時間占工作日總時間的比例，低溫作業被劃分成了4個等級，對具體凈勞動時間占比測算方法，溫度和相對濕度測量方法等也進行了明確規定。

換言之，誰可以領低溫津貼，領多少低溫津貼，完全是有據可算的。但在現實中，與高溫津貼有國家層面的《防暑降溫措施管理辦法》，以及各省人社部門下發的相關明文規定不同，低溫津貼在大部分地區并無硬性規定，只能由企業靈活掌握。“工資總額是定好的數字，就算企業有錢想發低溫津貼，也會苦于沒有上面的‘紅頭文件’。錢從哪里支出，以什么名義支出，是否免稅？具體到企業角度，這真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一家國企人力資源部門相關人員向記者坦言。而對于民營企業來說，若無硬性規定，低溫津貼只能在條文中長期“冬眠”。

需要因地制宜

地處我國最北端的漠河市，冬季時長多達8個月，而其所在的大興安嶺地區，年平均氣溫只有零下2攝氏度，零下30攝氏度的天數高達45天以上。當地職工在戶外低溫中作業，不只是在生產，也是在守邊固邊富邊。

出生于漠河北極村的全國政協委員遲子建，曾多次建議恢復這一地區的御寒津貼，恢復原因不只是因為職工低溫戶外作業艱難，也因為這些低溫地區職工負擔更重。

低溫導致當地職工心血管患病率升高，采暖成本高，其日用品、糧食蔬菜也依賴外進，職工生活成本負擔重，但由于當地基礎設施建設成本高，財政負擔較重，職工平均工資水平反而低于其他地區。

更為關鍵的是，對于許多行業職工而言，越是在極寒天氣，越要戶外作業。來自園林綠化行業的北京市人大代表禹學河曾在地方兩會上表示，在極端的嚴寒天氣下，包括園林綠化、環衛、交警等行業的一線職工，都需要在戶外堅持工作，為這些行業的職工發放低溫津貼很有必要。

我國幅員遼闊，不同地區氣溫差異大，各行各業情況也不盡相同。李守鎮委員建議，結合地區和行業實際建立低溫津貼制度。“可參照高溫津貼和工資增長指導線做法，就低溫津貼執行制度的主體，津貼發放對象、條件、數額、月份、形式等做出原則要求，由各地因地制宜進行細化，制定地方性規章制度，并對企業的內部工資分配進行政策引導，鼓勵企業發放低溫津貼。”

事實上，一些非高寒地區，職工也會面臨低溫作業的狀況，比如南方遇凍雨天氣時，在沒有供暖的一些地區，室內作業也有可能面臨低溫。上海市政協委員姜海濤就表示，該市冬季室內沒有集中供暖，加之南方潮濕陰冷的氣候，“導致體感仍然較冷，勞動者在寒冷氣候條件下工作，極易引發凍傷、呼吸系統疾病、關節功能損傷和誘發心血管等疾病”。上海“申工社”微信平臺調查顯示，絕大部分當地受訪職工認為，室內溫度低于5攝氏度，也應當與室外低溫同樣享受低溫津貼。

亟需加強關注

目前，“低溫”已經被列為職業病危害的一種。在2015年修訂的《職業病危害因素分類目錄》中，“低溫”被列為職業病危害因素之一，與“高溫”“噪聲”“激光”等在物理因素中并列。而根據2018年修訂的《職業病防治法》，用人單位對從事接觸職業病危害作業的勞動者，應當給予適當崗位津貼。

現階段，已有多個省份將“低溫津貼”列入了當地最低工資相關規定中。2013年，內蒙古自治區人社廳聯合該區原安監局、原衛生廳以及區總工會出臺文件，規定了高溫高寒天氣室外作業的高溫高寒崗位津貼支付標準。其中發放高寒崗位補貼的范圍是：在零下25攝氏度以下的高寒天氣連續作業4個小時（含）以上的勞動者，標準不低于230元/每月。如果按8小時勞動時間計算，這一崗位補貼標準已經遠遠超過國家最高等級的作業。根據國家標準，最高等級IV級低溫作業，是零下20攝氏度以下、低溫作業時間率超過50%，時間率計算并不要求是連續作業。

對于代表委員們的建議，有關部門正在對低溫作業職工保障予以重視。國家衛健委已經給了方敏代表回復。“要對冷水作業標準，還有低溫作業標準進行修訂，能夠為評價凍傷職業病提供一個科學的標準，更好地對企業職工的健康起到保護的作用。”方敏說。

當下，全國各級工會也正在行動起來，呼吁低溫作業職工的權益。今年年初的上海市地方兩會上，上海市總工會遞交提案，呼吁上海市建立低溫津貼制度，這項提案來自一項針對7000多名職工的調查。

對此，李守鎮委員建議，要引導用人單位積極履行責任，根據所在地區氣候條件和生產實際，建立健全防寒工作各項管理制度，合理安排職工的工作時間，盡量減少低溫天氣條件下非必要的室外作業；加強職工個人防護，按照標準發放防寒保暖用品，確保低溫天氣作業職工獲得職業健康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