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大連 116029)
約翰·福爾斯是世界文壇上享有盛名的英國作家。少年福爾斯陶醉于此地大自然的美和神秘,并從中獲取了以后創作的靈感。《法國中尉的女人》是約翰·福爾斯的代表作,并被譽為20世紀世界文學最優秀的作品之一,為此福爾斯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小說中充斥著大量的自然描寫,猶如在作品中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和靈魂。葉芝曾說過:“全部聲音,全部顏色,全部形式,或者是因為它們的固有的力量,或者是由于深遠流長的聯想,會喚起一些難以用語言說明,然而卻又是很精確的感情。”[1]這種全部形式與精確感情之間的關系就是對應的象征關系。本文擬分析約翰·福爾斯的代表作《法國中尉的女人》男女主人公相遇時作者對環境描寫的象征含義,認為自然景物的描寫既反映了主人公的心境,推動情節的發展,又深刻反映了當時社會的動蕩與發展。
小說家福爾斯在小說中運用了象征主義手法,將男女主人公第一次相遇的背景注入了充足的象征主義色彩,為小說情節的展開奠定了基礎,對小說的主題也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首先,小說海邊灰色的防波堤象征了古老的民俗和道德,對內約束人行為和思想,是個人自由的障礙,對外阻止著異域文化的入侵。阻止大海對陸地的侵蝕的防波堤呈現出灰色,天長日久把海水擋在外面,慢慢呈現出帶有時間感的灰色。它象征著死亡、老舊;大海則象征著來自海外的異域風俗和文化,把巨大的沖擊力作用在防守中的灰色大堤。大堤有七百年的歷史,“在萊姆人眼里,它只是一堵擋海的老灰墻,距小鎮頗遠。人們對它不屑一顧。對于納稅較少者或更有鑒賞能力的人,它無疑是英國南部最美的海。如同導游書上所說,它使人聯想起七百年的英國歷史……”[2]文中納稅較少的人一般指收入少的勞動人民從不把那堵老灰墻當回事,因為他們愛這片海,愛自己的家鄉;而有鑒賞力的人指受過教育的人,他們更愛這里的獨特景色。這里偶爾來些游人,導游總是提起它的年代,讓讀者心中把這一景觀和七百年前發生的一切聯系在一起。但是在文中,這個大堤卻象征著英格蘭古老道德和價值的護衛者,它常年面對象征著歐洲開放文明的大海和風暴的沖擊,二者形成了不斷的緊張,為小說的故事背景設置了背景,也為故事的展開奠定了基礎。故事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展開了兩位主人公的第一次相遇。從歐陸傳來的文明風暴與古老英格蘭文明狂野地沖撞著,人們的思想和思維形式也發生著劇烈而矛盾的改變,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兩位主人公相遇了并且碰撞出美麗愛情火花。
英國新女性代表薩拉在大堤上迎著狂風暴雨和海浪的水汽,這個形象給讀者在讀者視覺上產生突如其來的強烈視覺沖擊感。狂風、暴雨、大浪抽打著灰色的大堤和佇立在大堤上剛毅的女人,勇敢地迎接著面前的一切。鉛灰色天空、巨浪翻滾、大堤旁飛濺的霧狀海水構成了一幅風暴的圖景。糟糕的天氣、孤零零的女人、小鎮人復雜的心態等都給初次與薩拉相遇的主人公查爾斯心中畫了個大大的問號。她是誰?來自何方?意欲何往?好奇心讓查爾斯慢慢地接近了美麗的薩拉,感覺薩拉是個可憐的女人。懸念在主人公查爾斯和讀者的心中逐漸產生了。可是出乎查爾斯的意料,薩拉不是他想象中的可憐的女人,卻是一個勇敢地宣示著自己另類存在的新女性。薩拉用自己的行為向小鎮上的所有人宣布自己是法國中尉的女人。[3]她不期待別人擔心她、嫉妒她抑或是反對她。薩拉海邊另類形象招致人們異樣的目光。當地人表面上同仇敵愾,用惡毒的語言詆毀著這個越矩者,心里卻羨慕和嫉妒她,衛道士的虛偽充分展示出來。薩拉借助歐洲的生活方式,無情地擊垮每一個人的道德防線,也折射著象征著英格蘭的小鎮上人們面對域外新文明沖擊時表現出的矛盾心態。糟糕的天氣以及惡劣的人文環境共同營造了小說另類背景,凸顯出女主人公的一往無前的勇敢,也預先向讀者展現她和男主人公之間愛情展開的環境,同時預示著兩個人的戀愛道路將會是不平坦的。可以看出,小說家福爾斯在預設背景上的獨具匠心,他運用了象征手法,展現出故事發生發展的背景,推動了情節的發展,緊扣讀者的緊張心理。同時也反映了英格蘭社會意識形態正發生著激變。
“伊甸園”的相遇相識是作家精妙安排的。首先,福爾斯安排安德山崖相遇,便于男女主人公的相識。安德山崖被稱為“英國的人間伊甸園”,“它平地如同游人一樣稀少,像杳無人跡的荒野,然而這里由于充足的陽光與山泉,像一個長滿了奇花異草的植物園”。[2]安德山崖人跡罕至證明了其地理位置的險峻,山崖高聳無論是進是出都是很危險的,這也恰恰詮釋了什么叫作最迷人的最危險,其美景對人們無疑是一種身心的誘惑,然而要滿足這種誘惑又不得不冒著危險而來。伊甸園在《圣經》中指上帝為亞當夏娃創造的生活樂園。上帝創造了天地萬物,用塵土造了個男人亞當,在東方的伊甸建立了一個園子,把亞當安置在內,趁亞當熟睡時抽下他一根肋骨,造了個女人夏娃,園中河流清澈縱橫,樹木繁茂,結滿果實,亞當和夏娃在園中過著無憂無慮、恬然自樂的生活。后來他們因受蛇的引誘違背上帝的命令吃了伊甸園的禁果,而被上帝懲罰。[4]一方面,伊甸園象征著美好,原始的傳統生活。園中的男女在這里相愛生活,這里與世隔絕,完全不必理會外界的紛擾,是個可以傾心交流的隱秘歸宿。另一方面伊甸園也象征著矯飾懷舊,故步自封的風俗道德。亞當與夏娃實則是被上帝圈養在伊甸園中,他們只有遵循園內的規則,才能免于任何外界環境帶來的威脅,伊甸園中的任何生物都因圈養而停止了以機體強大或科學進步為方向的進化。某種程度上說,缺乏生存威脅驅動的人是在“原始化”,就像生活在一個食物來源非常豐富的地方的原始人,空手可以捉到魚,抬頭就能采集到果實,不需要魚鉤也不需要梯子,沒有任何變革動機,除了進食就是玩耍。人類只有被驅逐出伊甸園,通過文明的發展,才能為自己搭建現代伊甸園。
其次,伊甸園般的安德山崖為男女主人公設置了相遇地點,其象征意義不言自明。作者將男女主人公有意安排在這個當地人公認的戀愛之所,既有讓二人相戀的意愿,又有避開世俗的干擾之意。在人間的伊甸園相遇,良辰美景注定了二人戀愛情節的展開。二人在遠離世人的地方可以任意挑戰所謂的道德底線,也躲避了流言蜚語的中傷。這是一片神秘的土地,讓人流連忘返。兩人忘我地相戀,恣意享受著愛情生活的甜美,深深置身于大自然,與自然融為一體。薩拉香甜地沉睡,她的美和自然地美高度融合,讓查爾斯由衷生發著愛意、好奇、誘惑和欲望。這是一段純潔的戀情,不受任何陳規陋習的困擾,也不為他人所打擾。真實的男女,真實的人情感,不用過多的語言,在人間的伊甸園演繹著男女之間的情感。當薩拉醒來,看到查爾斯充滿愛意地盯著她時,輕抬眼簾,默默地容許查爾斯的欣賞。臉上露出些許驚訝、疑惑或者窘困和羞愧。伊甸園中的青年男女“就這樣呆呆地站了幾秒鐘,只是在交投目光,但彼此都不理解。”[2]這恰恰和伊甸園的亞當和夏娃當初的相遇時一樣的,作者這樣安排兩人相遇于人間的伊甸園,讓兩人故意暴露出真實的自我,為以后的相識相知做了完美的鋪墊。查爾斯通過這次相遇,顛覆了人們對薩拉“娼婦”定義。薩拉在查爾斯眼里已融于自然,在自然中酣睡,展現了自然的身姿體態,就如同這周圍景物一樣真實。查爾斯對安德山崖一草一木的摯愛與探尋順理成章地轉移到了薩拉身上,他看到了她的美好,同時也對她的神秘和人們口中的“危險的她”充滿好奇。
再次,作家安排兩人在類似于“伊甸園”的瓦爾科門斯山相遇。那個地方歷來聲名狼藉,是男女均是野外茍合的地方。當地人表面上譴責這種行為,卻經常借口找牛場喝奶,鉆進草叢或者山楂樹林野合,可以說虛偽的維多利亞道德表現得淋漓盡致。當地有個習俗流傳至今。“仲夏夜都打燈籠帶著提琴和美酒,在那里載歌載舞,當然酒酣之后發生不道德也是難免。哪位姑娘家失身,則被視為瓦爾科門斯之徒,一生背黑鍋淪為暗娼;而男子則是色情狂”。[2]這座山成了禁忌和不道德的象征。小說主人公在此相遇,預示著兩人偷食禁果,并共同走出伊甸園。小說接下來的情節就是查爾斯準備突破心理底線,試探并接受薩拉,挑戰道德風俗和時代禁忌,最后成為愛人關系。維多利亞時期風俗虛偽,性壓抑嚴重,薩拉一次又一次選擇和查爾斯在瓦爾科門斯山相遇,挑戰者虛偽的傷風敗俗之說,她的行為代表著一種上升的力量,一種新的道德觀念。這樣的莎拉獲得了“面對維多利亞時期守舊、虛偽的社會道德意識而順勢裝瘋、 以反抗整個舊禮教和父權制的現代新女性形象”,[5]虛偽的村民把她說成為“法國中尉的女人”,鄙夷她遠離她。查爾斯則深深地愛上了薩拉,便穿越白楊樹林走向自己的自由之地,默認了自己對薩拉的感情,并卷入了禁忌。
《法國中尉的女人》通過相遇構建了小說的框架,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和深化。小說中作家通過相遇,讓一對青年男女從相遇、相知到相愛,慢慢走向了解。其中的自然景物的象征性更是將主人公的內心情感展現得深刻和細膩,讓當時的男女主人公在自然中獲得慰藉和前進的動力,最終得到了彼此的真心。這部小說表現了作者對大自然的熱愛,肯定了大自然對人的影響力,相信只有自然與人相融合二為一,一切事物才能和諧美好,從而才能推動歷史的車輪,社會得以順利地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