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大學 110819)
提到“科隆論戰”就不得不提起對設計起到極大推動作用的“德意志工作同盟”,它與包豪斯并成為“20世紀德國最重要的文化機構”。在十九世紀末期,“德國制造”是十分具有貶義意味的,其被當作為廉價、粗制濫造的代表,在工業化極速發展的德國,一些政界人員、藝術家、建筑師和大型商業團體意識到“實用藝術”的價值,他們出于對國家發展的考慮,共同組成了“德意志工作同盟”這個極具包容性的團體,而“科隆論戰”就發生在這個組織的一個大會上。
在20世紀初期的德國,“設計”很大程度上還僅僅發生在傳統的手工藝人和藝術家身上,他們設計的作品并不量化產出,僅僅是為當時統治階級的“上層貴族”所服務。隨著工業化和資本主義的發展,社會資源的再調配出現了一些新興的資本家,設計就不再是只為少數人服務,設計的需求就與手工制作的效率產生了矛盾。因此一些藝術家,建筑師開始探索“設計”的出路在何方。由于對機器的抗拒,拉斯金和莫里斯的探索均以失敗告終。穆特修斯與凡德維爾德看到了這點不足,在承認技術發展和機器的前提、促進手工藝藝術和技術的結合來改進德國設計的愿望下,“德國工作同盟”成立。
在此團體里,有不同階級的人群,代表了不同階級的利益來思考“設計”,以穆特修斯為代表的“實用派”,站在國家發展利益的角度上去看待設計,希望批量化,標準化生產以滿足社會需求,提高產品質量和影響力,擴大出口來刺激德國經濟發展。而以凡德維爾德為代表的“藝術派”則認為設計應是藝術家不受限制的自由表達,設計不應該為技術而放棄自我。兩個派別最終在1914年“科隆會議”上展開激烈討論。
在1914年的德意志工作同盟的年會上,穆特修斯將其想要推進設計標準化、工業化思想總結為“十點綱領”,他認為“只有類型化能夠再一次引進一種普遍有效的自信的趣味”。這些觀點引起了一些團體內政治家,商業家的共鳴,他們一致認為設計應該是為社會、為國家做出貢獻,并不只是藝術家自我陶醉的專屬,只有標準化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設計的價值。其實穆特修斯并不只是一味的強調技術完全抹殺藝術表現,而是希望能夠采取一種折中的方式來解決德國產品尷尬的現狀,這雖然不是一個完美的方式,但卻是一個十分合理可靠的方式。他本身也在尋求設計中“技術”與“藝術”的平衡點,只不過在當時的國情需要中,他選擇了“藝術”做出一定讓步,讓設計去適應并推進時代與社會的發展。
而將“標準化”視為洪水猛獸的藝術家凡德維爾德,也從藝術家,手工藝者的角度上洋洋灑灑的寫了十條反對意見。他說:“只要德國工業同盟中還有藝術家的存在,并且只要他們對同盟的命運還可以施加影響,他們就會反對關于類型化建立的每一個建議?!彼J為標準化必然會抹殺藝術家的個人創造能力和積極性,設計不應該受到政治方面的約束,而是依靠人的主觀能動性去引領發展。顯而易見,凡德維爾德是把“設計”放在社會發展的主動地位,而有能力使設計發揮作用的就是藝術家的創造才能,同時他還預言“贗品的時代即將到來。”他的思想得到了許多建筑家,藝術家的贊同,他們恐懼“標準化”會使同質化興盛,從而使設計失去了主觀創造性的色彩,那時人便會變成技術的附庸。
但這場爭論很難確切的說是誰輸誰贏。在一定程度上,社會整體確實是朝著穆特修斯思想的方向發展,實現了批量化,標準化,社會生產率大大提高。但就在大會上的反響而言,凡德維爾德擁有更多的支持者,隨后戰爭的爆發也使這場論戰,團體的許多活動都不了了之了。
雖然科隆論戰已經離我們有些遙遠,但也基本上定下了設計發展的基調。社會終將會按照最適應發展的趨勢而發展,設計也按照了穆特修斯思想的方向前進,雖然刺激了德國工業的進步,但也帶來了一些不利的影響:
1.設計日益“廉價化”,產品單一,贗品盛行。現如今設計界抄襲模仿的現象嚴重,粗制濫造的產品充斥著市場,人們的審美水平也大大下降,這并不是設計本身帶來的后果,而是設計過于依賴成品技術,脫離人類能動性的結果。
2.設計師的社會責任感的缺失?,F代社會也一直提倡“匠人精神”,這同樣也是過于依賴技術的后果,以此下去,這就不是人在設計產品,而是產品在“設計”人類行為。設計師也會丟失“設計興亡,匹夫有責”的社會責任感。
凡德維爾德的一些反對概念是規避了當時社會需要的條件下提出,藝術可以是藝術家的完全自由表達,設計必須是在一定的科學條件下進行,但維爾德的藝術堅持也為設計帶來了許多有益影響:
1.設計應獨立于經濟領域。這就確立了設計的獨立性,設計應關注社會,但不需要是經濟發展的附庸,好的設計可以推動經濟發展,但絕不是完全為經濟發展而服務的,從一方面也阻止了設計向資本主義妥協的傾向。
2.保障了設計中藝術家的地位,在科技滲入日常生活的現狀中,增添了許多的人文色彩。技術的發展方便了許多人類生活,但同時精神層面的東西正在流失,維爾德特別強調藝術家關于精神自由表達的重要性,給這個技術世界增添了許多情感因素,幫助人們找到許多丟失的“儀式感”,也保障了藝術家的主動地位與利益,使其更加積極主動地參與到設計活動里去。
反觀這場論戰,實質上在討論兩個問題“設計與社會發展的關系”和“設計中技術與藝術的平衡點在哪。”換句話說也就是,設計在社會發展中是否占據主動地位,是主動引導還是順應發展。在穆特修斯的觀念里,我們可以看到他把設計大致放在了社會與經濟發展之下,要求設計是為經濟服務,同時看重的是技術層面的東西。而維爾德是認為設計是獨立的,不應為經濟,發展需要而放棄自己的標準,同時看重的是藝術家的主觀能動性。
在中國并沒有工業革命和設計變革,并沒有很好地過渡階段就面臨一系列的挑戰,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中國設計的矛盾更為突出,我們還沒來得及認真思考技術會給設計帶來怎樣的沖擊,還沒來得及考慮市場經濟下傳統文化應該如何保護與創新,一些變化就已經猝不及防發生,因此也造成了中國設計現如今有些混亂的現狀。其實無論是技術還是藝術都不是洪水猛獸,都應該是我們向大自然,向世界表達自我的方式和手段,如果技術能夠很好地為我所用,我們可以擁有更加豐富的表達形式和方法,如果藝術能夠被我們深刻把握,我們可以以一種更加細膩,豐富精彩的情感去表達自我。
總之,如何定義設計與社會的關系,如何尋找科學技術與人文藝術的平衡點,關鍵在于人把自己放置于何種位置,在具體的設計項目中,人要把自己放在主動的角色中去把握平衡,在運用技術手段中要清晰為何而用,有何用和怎樣用,在表達人文思想上,要思考情感需要怎樣的技術可以合理表達,在人有能力可以靈活運用技術去表達人文思想瑰寶的時候,便是能夠找到兩者平衡點的時候,也是中國設計崛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