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棠 李 杰
近年來,中國對外出口貿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量上,自2009 年后中國一直保持全球貨物貿易第一大出口國地位,出口國際市場份額從2011 年的10.4%升至2018 年的12.8%。在質上,中國加快貿易優化升級,鼓勵高新技術和品牌產品出口,引導加工貿易轉型,帶動出口商品從低端向高端邁進。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堅定不移地推動高質量發展,是中國經濟轉型升級的必然要求,也是堅定信心、穩定預期的治本之策。出口作為經濟增長“三駕馬車”之一,高質量發展關乎中國從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的轉變。當然,貿易強國建設離不開出口貿易政策的管理與協調。出口貿易政策的合理制定,有利于維護國家利益,提高社會福利水平。現階段,中國依然對一部分產品的出口實行出口征稅政策,例如鉻鐵等。同時,為了鼓勵出口,政府針對企業出口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對出口產品進行直接補貼、出口退稅以及出口報關補貼等。但隨著時間變動,出口政策是不斷發生變化的。例如,2016 年中國取消紡織、輕工業、特種化學品等七大行業出口補貼;2019 年海關總署發文稱繼續對鉻鐵等108 項出口商品征收出口關稅或實行出口暫定稅率,稅率維持不變,取消94 項出口暫定稅率。在中國出口產品從依靠模仿向依靠創新轉變以及出口質量和附加值不斷提升的背景下,出口產品質量的變動是否會對政府出口貿易政策的制定產生一定影響?
本文將產品質量異質性以及談判勢力引入三國市場模型,對垂直市場結構下出口貿易政策制定進行了探討,進而回答以下問題①本文理論模型構建基于一些現實經濟背景的支撐。例如,現在智能手機的內存(RAM)多為三星提供,三星在自己使用自己生產的內存的同時,也將內存提供給小米。最終,三星作為一體化企業與小米在國際市場進行競爭。同樣,高通是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機芯片供應商,不僅為美國的智能手機廠商蘋果提供芯片,也為中國的手機生產企業小米提供芯片,最終小米與蘋果在國際市場進行競爭。智能手機之間存在質量異質性,當智能手機出口到第三國市場的時候,三星所在的韓國政府(高通和蘋果所在的美國政府)與小米所在的中國政府應如何合理設定出口貿易政策?本文的研究將從理論方面為該問題提供解決方案。:在中間品價格通過供求雙方討價還價決定的背景下,不同國家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異質性以及相關企業間談判勢力如何影響政府出口貿易政策的制定?出口企業進入最終產品市場時序的不同是否會影響政府出口貿易政策的制定?
本文首先考慮了一國出口低質量產品的下游企業與另一國出口高質量產品的一體化企業在第三國市場進行價格競爭的情形。我們發現:①對于出口低質量產品的下游企業所在國政府而言,隨著一體化企業對中間品價格的談判勢力增強,其出口貿易政策的選擇依次為出口征稅、自由貿易政策以及出口補貼政策。②對于出口高質量產品的垂直一體化企業所在國政府而言,在大多數情況下應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進行征稅;而在一體化企業對中間品價格談判勢力足夠大時,應當采取自由貿易政策。在上述研究結果的基礎上,本文進一步假定生產高質量產品的一體化企業首先進入第三國市場而成為市場領導者的情形,發現上述研究結果是穩健的。
出口貿易政策通過推動出口貿易的發展帶動國內經濟增長,一直受到各國政府的重視。出口高質量產品常常被視為出口成功和經濟發展的前提條件(Amiti 和Khandelwal,2013)。隨著中國產業結構的不斷完善和出口產品質量的不斷提升,如何對出口政策進行相應的調整是本文研究的核心問題。因此,與本文相關的文獻主要有兩大方面內容:一是影響政府制定戰略性出口貿易政策的因素研究;二是產品質量差異給政策制定帶來的影響研究。
Brander 和Spencer(1985)首先通過第三國模型對出口貿易政策進行了分析,發現政府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進行補貼會提升本國的社會福利水平。在此基礎上,Eaton 和Grossman(1986)研究了企業在第三國市場的競爭模式對出口貿易政策的影響。他們發現,當出口企業在國外市場進行數量競爭的時候,政府應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進行補貼;而在價格競爭的情形下,政府應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進行征稅。Bernhofen(1997)通過構建垂直市場結構的貿易模型,分析了中間品定價模式對出口貿易政策的影響。他發現,當上游企業采取歧視定價時,政府應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進行征稅;而當上游企業采取統一定價時,政府應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進行補貼。Chang 和Sugeta(2004)將企業談判勢力以及企業競爭程度引入垂直市場結構模型后發現,在上游談判勢力強(弱)且下游的市場競爭程度高(低)的時候,政府對下游出口企業的最優出口政策是征稅(補貼)。基于Chang 和Sugeta(2004)的研究,Chou(2011)分析了垂直市場結構下產品可替代程度和市場結構對最優出口政策的影響。謝申祥等(2016)以及謝申祥和蔡熙乾(2018)分析了中間品貿易情形下企業談判勢力對政府制定出口貿易政策的影響。現有文獻還表明企業生產技術(Hwang 等,2007)、技術轉移(Ghosh 和Saha,2015)、信息不對稱(Qiu,1994;Bouet 和Cassagnard,2013)以及經濟發展(逯建和馮泓,2016)等多種因素均會對出口貿易政策產生影響。然而,現有文獻極少在垂直市場結構下分析出口質量異質性對出口貿易政策的影響。本文基于Symeonidis(2008、2010)、謝申祥等(2016)以及謝申祥和蔡熙乾(2018)的研究,構建垂直博弈模型,分析在出口產品質量存在異質性的情形下,政府應如何制定相關的出口貿易政策。本文在模型構建以及結論方面與上述關于出口政策制定的研究存在本質差異。在模型設置方面,謝申祥等(2016)考慮了本國企業通過第三國中間商向第三國出口產品并與另一國直接向第三國出口的企業進行產量競爭的情形。謝申祥和蔡熙乾(2018)考慮了一國僅有一個非一體化企業而另一國既有一個一體化企業又有一個中間品生產企業的情形。本文則將產品質量異質性引入第三國市場博弈模型,分析出口產品質量差異對政府出口政策的影響。在文章結論方面,謝申祥等(2016)發現,企業談判勢力會影響本國政府的出口貿易政策選擇,國外政府的貿易政策選擇則受到企業進入市場的時序與企業談判勢力的影響。謝申祥和蔡熙乾(2018)發現,企業談判勢力均通過影響中間產品的價格而影響到水平轉移利潤和垂直轉移利潤的相對大小,進而影響到一國貿易政策的選擇。本文分析了兩家出口產品質量不對稱的企業,發現產品質量差異以及企業談判勢力會影響出口政策的制定,兩類企業所在國政府均有可能采取貿易自由化政策。同時,企業進入市場時序的不同并不會對政府制定出口政策產生本質影響。
由于偏好的原因,不同企業生產的產品在消費者眼中存在一定的質量差異。當兩國生產不同質量的產品出口到相同產品市場上時,出口企業所在國政府會出臺相應的政策以實現本國社會福利最優(Zhou 等,2002;Moraga-González 和Viaene,2005;Jinji和Toshimitsu,2006;Ghosh 和Saha,2008;Jinji 和Toshimitsu 2013;Ishii,2014;Ková?和?igi?,2014)。Zhou 等(2002)發現,當企業在第三國市場上進行價格競爭的時候,政府會對出口質量高的企業進行征稅,對出口質量低的企業進行補貼;當企業進行產量競爭的時候,政府會對出口質量高的企業進行補貼,對出口質量低的企業進行征稅。Moraga-González 和Viaene(2005)以轉型經濟體為研究對象,發現貿易自由化并非政府的最優選擇。其認為,當企業間的成本差異比較小(大)的時候,政府應對高質量的進口產品進行征稅,對生產低質量產品的國內企業進行補貼(征稅)。Hwang 等(2010)在分析了邊際生產成本對兩國戰略性貿易政策的影響后發現,當兩家出口企業進行數量競爭時,邊際成本高且出口高質量產品的企業會得到更高的補貼;當兩家下游企業進行價格競爭時,邊際成本高且出口高質量產品的企業會被征收更高的關稅。與上述文獻相比,本文在模型設置、理論機制以及研究結論上都有所創新。在模型設置上,我們在第三國模型中引入上游中間品供應商,探討了下游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異質性以及上下游企業談判勢力對戰略性貿易政策制定的影響,彌補了現有文獻僅考慮水平市場結構的局限。在理論機制上,我們發現上游企業的存在會攫取或分擔下游企業從本國政府獲得的補貼或稅負,這樣的一種垂直利潤轉移會影響政府最優貿易政策的制定。在研究結論上,我們的結論與Hwang 等(2010)的結論不同,我們發現在引入上游企業后,兩國政府的貿易政策并不一定相同,即同為出口補貼或出口征稅。與Moraga-González 和Viaene(2005)相比,我們發現當滿足一定條件的時候,出口貿易自由化可能是政府的最優選擇。
隨著貿易強國戰略的實施以及中國出口產品質量水平的不斷上升(施炳展和邵文波,2014;王明益,2014),出口產品質量逐漸受到經濟學者關注①國內學者多從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因素出發進行分析,例如最低工資標準(許和連和王海成,2015)、貿易自由化(劉曉寧和劉磊,2015)、中間品進口(許家云等,2017)以及出口持續時間(施炳展,2014)等。。隨著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如何合理制定作為貿易強國戰略助推器的出口貿易政策并使其更好地維護國家利益值得深入研究。由于垂直市場結構下相關研究比較欠缺,本文將質量異質性引入第三國市場模型,在垂直市場結構下分析出口產品質量異質性以及企業間談判勢力對出口貿易政策的影響,進而為中國合理制定貿易政策提供理論支撐。
企業1 位于國家A,企業2 位于國家B,且兩家企業將產品銷往C 國市場。企業2為一家垂直一體化的企業,而企業1 為一家下游生產商,需要從企業2 手中購買中間品進行最終產品生產。假定一單位最終品生產需要一單位中間品②此處模型設置具有現實背景支撐。例如,在手機行業,蘋果從三星手中購買顯示屏進行手機的生產,最后兩者在中國市場進行競爭。。兩家企業通過兩部定價契約進行討價還價以決定中間品價格(固定費F 和從量費ω )①兩部定價契約在產業組織理論研究中具有廣泛應用。例如,Symeonidis(2010)、李杰等(2018)。。討價還價涉及企業的談判勢力,假定企業2 的談判勢力為 β ∈ (0,1],企業1 的談判勢力為1 ? β。β 越大,企業2 對中間品的定價權越大;當 β = 1時,中間品價格完全由企業2 決定。
C 國消費者連續均勻分布于直線 l ∈ [0,1]上,且每個位于 x∈ [0,1]的消費者至多購買一單位產品進行消費。假定位于x 處的消費者效用函數為 u ( x, θ , p) = θx ? p ,其中θ表示其購買產品的質量,p 表示產品價格。兩家企業生產的最終產品存在質量差異,分別銷售給不同需求層次的消費者,以滿足市場需求。企業i ( i= 1,2)生產產品質量為θi,產量為 qi。不失一般性,假定企業1 的產品質量低于企業2:θ1= 1< θ2= 1+δ,其中δ ∈ (0,1)表示兩種產品之間的質量差。為了生產質量為θi的產品,企業i (i = 1,2)需要付出 cqi的成本。為簡化計算,假定 cq1( = 0)< cq2( = c =δ/ 2< δ )②此處感謝匿名審稿人的建議。為簡化計算,假定 c = δ/2,這是為了說明產品質量差異越大,生產高質量產品企業付出的成本越高。進一步,通過檢驗 c = δ/4以及 c = 5δ /4等多種情形,筆者發現本文的核心結論并未發生變化。。根據上述假定可以推出消費者對兩種產品的需求水平。假定兩種產品對于y ∈ l處的消費者并無效用差別,則有u ( y ,θ1, p1) = y ? p1= (1 + δ) y ? p2= u ( y ,θ2, p2),進而可求得 y= ( p2? p1)/δ。同樣,對于位于z ∈ l處的消費者而言,購買企業1 的產品與不購買任何產品不存在效用差別:u ( z ,θ1, p1) = z ? p1= 0,進而可求得 z = p1。基于上述分析,可求得市場對兩種產品的需求量分別為 q1= y ? z =( p2?p1)/δ?p1,q2= 1? y = 1? (p2?p1)/δ。
如果A 國和B國政府分別對兩家最終品出口企業實施戰略性出口貿易政策,則兩家企業的收入為,i =1,2;表示兩家企業的會得到的補貼額度( i= 1,2)。其中,si>0 時表示政府對企業出口進行補貼,而 si<0 時表示政府對企業出 口進行征稅,si= 0表示政府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采取自由貿易政策;qi表示企業產品 產量③類似于謝申祥和蔡熙乾(2018)的研究,本文僅考慮最終品的出口貿易政策的制定。。
本部分博弈為三階段博弈:博弈第一階段,政府根據本國社會福利最大化制定相應的出口貿易政策;博弈第二階段,在政府制定出口貿易政策的基礎上,企業1 與企業2 根據兩部定價契約進行討價還價,決定中間品價格;博弈第三階段,企業1 與企業2在C 國市場競爭,決定產品價格。本文根據逆向歸納法進行求解。
博弈第三階段,在決定出口貿易政策以及中間品價格的基礎上,兩家企業根據利潤最大化在第三國市場進行價格競爭:

求解式(1)與式(2),可得兩家出口企業在第三國市場的均衡價格為:

由式(3)可知,兩家企業的均衡價格隨著企業1 購買中間品價格的上升而上升( ?pi*/ ?ω>0),隨著雙方政府補貼力度的增加而下降( ?pi*/ ?si<0 )。當中間品價格上升(ω ↑)的時候,企業1 生產成本上升。為了維持一定的利潤水平,企業1 提升產品價格。對于企業2 而言,中間品價格上升會降低中間品需求,為了保證中間品需求,企業2 通過提升最終品價格,出讓一部分最終品市場,使得企業賣出更多中間品,獲得更高利潤。同時,本國政府補貼會通過降低成本進而降低最終品價格,增強本國企業在最終產品市場的競爭優勢。
企業1 要從一體化企業2 處購買中間品進行最終品生產。兩家企業根據利潤最大化進行討價還價以決定中間品價格:

根據式(4)可得中間品的均衡價格分別為:

由式(5)可知,F*與β 有關,而 ω*與β 無關。這是由于兩部定價契約的原因。兩部定價契約的本質是先將“蛋糕”(兩家企業聯合利潤)做大后再根據談判勢力大小分割“蛋糕”的過程。兩家企業共同選擇 ω*以實現聯合利潤最大化,然后用 F*根據談判勢力大小分割聯合利潤。因此,F*與β 有關,而 ω*與β 無關。
1. 兩國均采取自由貿易政策
當兩國均采取自由貿易政策的時候,即滿足 s1= 0, s2= 0。此時,可求得兩國的社會福利水平為:

根據式(6)可知,在給定兩家企業談判勢力的情形下,兩國社會福利水平隨兩家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差距增大(δ ↑)而提升。這是由于質量差距上升,1p 降低,兩家出口企業在第三國市場的總份額擴大,兩者的競爭程度下降,進而提升兩家出口企業利潤,提升社會福利。
2. 國家A 單邊采用貿易政策
當國家A 單邊采用貿易政策的時候,國家B 采取自由貿易政策,即20s = 。此時,根據社會福利最大化:

命題1:在企業1 要從企業2 購買中間品進行最終品生產的背景下,當A 國政府單邊實施出口政策時,政府出口政策的制定取決于企業1 與企業2 之間的談判勢力大小。當0< β ≤ 1/(4 +2δ )時,A 國政府會對企業1 的出口行為進行補貼;當1/(4 + 2δ )<β時,A 國政府會對企業1 的出口行為進行征稅。
命題1 的直觀經濟學解釋如下。A 國政府實施出口貿易政策的目的是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在實施出口貿易政策的情形下,A 國社會福利由兩部分組成:企業1 利潤以及出口貿易政策帶來的財政收入(補貼則為財政支出)。在兩部定價契約下,兩家企業在實現“蛋糕”(聯合利潤)最大化的基礎上根據談判勢力分割“蛋糕”。A 國政府對企業1 的出口行為進行補貼(征稅)會使企業1 獲益(成本增加)進而提高(降低)聯合利潤。但是這部分提高的利潤(支出)會有一部分被企業2 分走,且企業2 的談判勢力越大,分走的利潤(支出)越多,這就使得出口補貼(征稅)對企業1 的利潤(成本)提升幅度越小。當企業2 的談判勢力足夠大(1/(4 + 2δ )<β )的時候,A 國政府的補貼支出(征稅收入)低于(高于)企業1 的利潤(成本)提升幅度。此時,A 國政府選擇對企業1的出口行為進行征稅將有利于社會福利水平的提升。
此時,可獲得兩國的社會福利水平:

3. 國家B單邊采用貿易政策
當國家B 單邊采用貿易政策的時候,國家A 實行自由貿易政策,即10s = 。此時,根據社會福利最大化:

命題2:在企業1 要從企業2 購買中間品進行最終品生產的背景下,當B國政府單邊實施出口政策時,B國政府會對企業2 的出口行為進行征稅。
命題2 的直觀經濟學解釋如下。B國政府實施出口政策的目的是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在實施出口政策的情形下,B國社會福利由三部分組成:企業2 銷售中間品的利潤、企業2 出口最終品的利潤以及出口政策帶來的財政收入(補貼則為財政支出)。在兩部定價契約下,兩家企業在實現“蛋糕”(聯合利潤)最大化的基礎上根據談判勢力分割“蛋糕”。若B國政府對企業2 的出口行為進行補貼,會使出口最終品的利潤增加進而提高聯合利潤。但是,這部分提高的利潤會有一部分被企業1 分走。企業2 的出口補貼會降低企業1 對中間品的需求,降低中間品銷售利潤。此時,補貼帶來的財政支出與中間品銷售利潤下降大于出口最終品利潤增長。反之,征稅帶來的財政收入與中間品銷售利潤上升大于出口最終品利潤下降。因此,B國政府會選擇對企業2 的最終品出口進行征稅。
此時,可得兩國的社會福利水平:

4. 兩個國家均采用貿易政策
此時,兩國政府根據社會福利最大化制定相應的出口貿易政策:

求解式(11),可得兩國最優的出口補貼(負值則為征稅)力度為:


當兩國企業均可采取貿易政策的時候,兩國政府存在政策博弈。結合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得到兩國政府的支付矩陣:

B 國 A 國 干預 不干預 ( , )SW SW # #e e 干預 1 2( , )SW SW 1 2不干預 ~ ~( , )SW SW ^ ^1 2( , )SW SW 1 2


圖1 政策博弈的社會福利比較( 1/2δ = )

由于本文考慮了出口產品質量異質性以及下游企業從一體化企業購買中間品進行最終品生產,因此本文結論與謝申祥和蔡熙乾(2018)存在較大差異。謝申祥和蔡熙乾(2018)認為中間品供應商所在國政府會在中間品供應商談判勢力比較弱或談判勢力足夠強的時候采取出口補貼政策,而本文的結論發現中間品供應商所在國政府不會對企業的出口行為進行補貼。
根據以上分析可知,當最終產品存在質量差異的時候,政府實施貿易政策的閾值與最終產品的相對質量存在相關性。因此,可得以下推論。

推論1 說明對于低質量出口產品的國家而言,當其出口產品質量與競爭對手的相對質量差距縮小時,其實施出口補貼所需的臨界值下降,而實施自由貿易政策以及出口征稅政策的臨界值上升。

推論2 說明對于高質量出口產品的國家而言,當其出口產品質量與競爭對手相對質量差距增大時,政府實施出口征稅所需的臨界值下降,而實施自由貿易政策的臨界值上升。
本文分析的核心是出口產品質量異質性對政府出口貿易政策的影響。出口高質量產品的企業在市場中一般處于領導者位置,而出口低質量產品的企業一般為追隨者。與前文不同,本部分假定生產高質量產品的企業2 在產品市場中為領導者,而生產低質量產品的企業1 為追隨者。其他條件與前文相同。本部分依然為三階段博弈,并根據逆向歸納法進行求解。
博弈第三階段,市場中的領導者(企業2)根據利潤最大化先決定其產品價格:

作為追隨者的企業1 要從領導者企業2 手中購買中間品進行最終品生產,兩家企業根據利潤最大化進行討價還價以決定中間品價格:

根據式(18)可得中間品的均衡價格分別為:

1. 兩國均采取自由貿易政策
當兩國均采取自由貿易政策的時候,即滿足 s1=0, s2= 0。此時,可求得兩國的社會福利水平為:

2. 國家A 單邊采用貿易政策
當國家A 單邊采用貿易政策的時候,國家B 采用自由貿易政策,即20s = 。此時,根據社會福利最大化:

可求得國家A 針對企業1 的出口貿易政策為:

此時,我們可得以下推論。
推論3:在生產高質量產品的企業先進入市場,生產低質量產品的企業后進入市場的情形下,如果A 國政府單邊實施出口貿易政策且企業2 談判勢力比較強(β ≥ 1/(3 )2δ+ ),A 國政府會對企業1 的出口行為進行征稅。反之,則會采取補貼的出口 政策。
推論3 說明,在兩家企業依次進入最終產品市場的情形下,命題1 的基本結果依然成立。
根據以上分析,可獲得兩國的社會福利水平:

3. 國家B單邊采用貿易政策
當國家B 單邊采用貿易政策的時候,國家A 實行自由貿易政策,即10s = 。此時,根據社會福利最大化:

可求得國家B的出口政策為征稅:

此時,可得以下推論。
推論4:在兩家企業依次進入市場的情形下,如果市場中生產高質量產品的領導者所在國單邊采取貿易政策,則國家B會選擇征稅。
推論4 說明,在企業依次進入產品市場的情形下,命題2 的基本結論不變。 此時,可得兩國的社會福利水平:

4. 兩個國家均采用貿易政策
此時,兩國政府根據社會福利最大化制定相應的出口貿易政策:

求解式(25)與式(26),可得兩國最優的出口補貼(負值則為征稅)力度為:

此時,可求得兩國的社會福利水平:

當兩國企業均可采取出口貿易政策的時候,兩國政府存在政策博弈。結合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得到兩國政府的支付矩陣:

B 國A 國 干預 不干預 ( ', ')SW SW # #e e 干預 1 2( ', ')SW SW 1 2不干預 ~ ~( ', ')SW SW ^ ^1 2( ', ')SW SW 1 2


圖2 企業以此進入最終產品市場時,政策博弈的社會福利比較( 1/2δ = )
根據以上分析,可得以下推論。


推論5 說明企業進入市場的時序并不會對政府制定出口貿易政策產生本質影響。
本文將出口產品質量異質性引入垂直談判博弈模型,在上下游企業通過討價還價決定中間品價格的背景下,分析政府如何合理制定戰略性出口貿易政策。本文研究結果表明,企業間談判勢力以及出口產品質量異質性會對政府制定合理的出口貿易政策產生本質影響。在出口低質量產品的下游企業需要從出口高質量產品的上游企業購買中間品的背景下,當一體化企業談判勢力比較強時,其所在國政府會采取貿易自由化政策;在談判勢力比較弱時,其所在國政府會采取出口征稅政策。對出口低質量產品的下游企業而言,隨著一體化企業對中間品價格談判勢力由強到弱的變化,其所在國政府所選擇的出口貿易政策依次為:出口征稅政策、自由貿易政策以及出口補貼政策。此時,隨著兩國出口產品相對質量差距的縮小,出口低質量產品企業所在國實施出口補貼以及出口高質量產品企業所在國實施貿易自由化政策的概率均會上升。同時,本文進一步分析了一體化企業首先進入第三國市場成為市場領導者的情形,發現上述結果是穩健的。
本研究進一步豐富了出口貿易政策的理論研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政策啟示。首先,出口貿易政策的制定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存在密切聯系。隨著貿易強國戰略的實施,中國出口產品質量逐步上升。在出口產品附加值不斷提升的背景下,政府應實時調整出口貿易政策,避免國家利益受損。其次,政府在細化出口貿易政策時,應重點考慮需要進口中間品進行最終產品生產的出口企業。由于國外中間品供應商會通過中間品攫取本國出口企業利潤,因而政府應考慮政策實施對進口中間品定價的間接影響。最后,提高國內企業在國際市場競爭中的地位,進行轉型升級,向產業鏈上游邁進。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很多企業在國際上被貼上“廉價”的標簽,如何提高中國企業的國際市場地位是政府亟待解決的難題。政府可從兩方面進行改變:一方面,出臺相應政策,鼓勵企業提高產品質量,使其在行業中處于有利地位,進而提升企業自身的談判優勢;另一方面,鼓勵下游企業發展為垂直一體化企業,這樣不僅解決了國外上游企業對國內下游企業的利潤攫取等問題,而且可以提升國內企業在國際市場上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