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寧
A
從格蘭咖啡店出來,梁志殷勤地給赫藍打開了車門,她優雅地坐進車里。他們每次聚會結束,赫藍都會享受這種待遇,從起初的過意不去,到現在的習以為常。時間和觀念戰斗,總是時間獲勝,從未失過手。
快到赫藍居住的小區門口時,她示意梁志靠邊停車,梁志討好地說:“再往前開一段吧!我不想讓你走得太辛苦。”赫藍的心暖了一下,她看見梁志眼睛里的柔情蜜意,透過鏡片彌漫到了她的全身。她喃喃地說:“他在家。”
梁志知趣地把汽車停在黑暗處,趁機捉住她柔若無骨的手,赫藍沒有馬上抽出她的手,算是對他今晚制造浪漫的一種獎賞。她的手只在他的手心里藝術地停留了一瞬,就恰到好處地抽了出來,說:“你開車回去小心。”
赫藍轉身走向樓門,梁志卻遲遲沒有離開,汽車的兩個大燈,從身后暖暖地照著她腳下的路,就像舞臺上的追光,只為她一人如影隨形,讓她的前行充滿了韻味。赫藍覺得這種儀式感太隆重了,索性停住腳步,側過身子,畫面感十足地看著他,梁志不再堅持,輕鳴汽笛,汽車從她的身邊輕輕滑過,兩只灼熱的尾燈,更像他依依不舍的目光。
赫藍是育紅小學三年級一班的班主任,她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從小打下的舞蹈功底,讓她的體形保持得如風中搖曳的柳枝,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已經35歲了。為了保持這種傲人的體形,她多次拒絕老公鄭向前要孩子的要求。業余時間,她會到天使舞蹈館做舞蹈教師。
梁志而立之年,事業有成,是一家公司的后勤主管。他的兒子就是赫藍的學生。以前,梁志總是有各種理由逃避兒子的家長會,老婆張潔則承包了兒子學校和班級的所有活動。有一次,張潔生病住院,實在去不了學校,梁志才被迫第一次參加了兒子的家長會。當赫藍從門外走上講臺時,他立刻被她的美艷震懾住了,此后,他開始主動參加兒子所有的班級活動。班級組織郊游活動,他贊助豪華大巴車;學校舉辦運動會,他免費提供遮陽傘和礦泉水;班級社會實踐課,他組織全班同學走進全市現代化設施最好的農場。這還不算,每逢節假日,梁志總會通過各種方式,給她送去鮮花或禮物。最令赫藍感動的是,在她生日那天,他竟然在右臂紋了“HL”兩個英文字母,說那是她名字的兩個首字母。
赫藍雖然接受了他的殷勤態度和曖昧,但沒讓他越雷池一步,也沒拒絕他的小資情調,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態。她沉迷其中的后果,是她的婚姻開始出現危機。木訥的老公,不解風情;浪漫的梁志,善解人意。不用比較,勝負已分。不知不覺中,她的生活暗流涌動。吵架、冷戰、鬧離婚等以前不曾出現的戲碼,現在竟然習以為常地上演了。
昨天,他們就因為一些瑣事吵得不可開交,赫藍才找梁志尋求精神上的安慰。在格蘭咖啡店,赫藍品嘗了上好的意大利比薩和澳洲牛排,傾聽了鋼琴師為她單獨演奏的貝多芬的名曲,梁志為她營造的這個浪漫的夜晚,將昨天甚至是一生的煩惱都驅散了。
赫藍推開房門,客廳里的燈光,緩緩地彌漫在她身上,她發現鄭向前還在等她。他看了一下掛鐘,嘴上沒有責怪她,但赫藍知道,他心里還在生她的氣。她不想和他解釋什么,直接去了衛生間。
“現在疫情很緊張,以后出門要記得戴口罩。”鄭向前的聲音傳了進來,老公主動和她說話,是和解的表現,鏡子中的赫藍,露出了勝者的笑意。她忙說:“和幾個閨蜜在西餐廳多坐了一會。”
“盡量少去公共場所!”
“你別制造緊張氣氛,病毒離咱這兒遠著呢。”
鄭向前嚴肅地說:“我們醫院已經收治了三名新冠肺炎疑似病例,還有待觀察,結果可能不會太樂觀。”
赫藍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她躡手躡腳地走出衛生間,發現鄭向前已經不在客廳里了,茶幾上放著一包醫用口罩。他臥室的門開著,柔和的燈光從門縫中溫馨地鉆出來。顯然,這是他發出的邀請信號。赫藍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B
果然不出鄭向前所料,幾天后,三位新冠肺炎疑似病人被確診,與他們近距離接觸的親友中,也有10人不幸感染。
市相關部門通過新聞媒體、微信公眾號等,提醒市民少聚會、少出行,出門要佩戴口罩。
天使舞蹈館發來信息,通知她會館暫停了所有的課程,什么時候開館,另行通知。學校放假,會館停業,赫藍感到自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老媽打電話讓她買點口罩和酒精,赫藍的小區門口有好幾家藥店,她選了一家最大的店。
她問:“有醫用口罩嗎?”
店員說:“有,每人限購5個。”
“酒精呢?”
“已經斷貨了,口罩馬上也要斷貨了。”
赫藍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她急忙撥打鄭向前的電話,電話響了半天,一直沒人接聽。她心有不甘,反復多次,還是無人接聽。她猜想,也許他正在給病人做手術呢,過后他會回復她的。她又給梁志打電話,他的電話竟然處于關機狀態。兩個男人在關鍵時刻,都沒有接她的電話,像商量好了一樣,這樣的結果,讓赫藍感到特別郁悶。
赫藍把家里的口罩全都拿到了老媽家,順便還買了一些好吃的。老媽正在家里看電視,赫藍問:“老媽在看什么節目?這么聚精會神。”老媽說:“我正在看新聞。”赫藍對本市自辦節目一直都不感興趣,當她看到畫面是鄭向前工作的醫院時,索性坐在老媽身邊,老媽介紹說:“市里組織了兩個專家醫療隊,一個專家醫療隊馳援武漢,一個專家醫療隊支援傳染病醫院。”赫藍似乎有一種預感,她馬上就能看到鄭向前。
現場記者手持話筒,來到一位專家面前,她雖然戴著口罩,但是赫藍還是認出她是呼吸科主任王蘭。電視畫面立刻切到王蘭身上,屏幕下方打出馳援武漢醫療隊隊長王蘭的字幕。記者說:“王主任,聽說為了支援疫區,您特意剪掉了多年積蓄的長發。”王蘭笑著說:“我剪掉長發,是為了表達我們戰勝病毒的決心。山河無恙,秀發還會重生。”記者敬佩地說:“謝謝王主任,醫者誓言,感天動地。希望你們早日凱旋!”
鏡頭一轉,鄭向前的特寫鏡頭出現在電視畫面中。赫藍和老媽異口同聲地說:“向前?”屏幕下方打出的字幕是:支援市傳染病醫院醫療隊隊長鄭向前。記者說:“鄭主任,您支援青海回來不到半年,這次又是第一個報名參加醫療隊的,而且還瞞著您的妻子。您是怎么想的?”鄭向前說:“國家培養一名醫生不容易,國家有難,醫者理當挺身而出,白衣披甲,守衛健康。”
記者說了些什么,赫藍一句也沒聽清楚,她覺得心跳加快,淚水一下子模糊了她眼前的一切。難怪他沒有接聽她的電話,原來,他成了一名勇敢的“逆行者”。
下午,鄭向前給她回了電話,他壓低聲音說:“我在去往傳染病醫院的途中,對不起,沒和你商量,就貿然決定了。”赫藍知道他是不想讓身邊的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所以她也壓低了聲音,說:“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當我是空氣嗎?”鄭向前解釋說:“一是時間緊,來不及匯報;二是正好借此機會,你我都好好冷靜一下,重新審視一下我們的婚姻。”赫藍的淚水再一次涌了出來,她低泣道:“病區危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好久,她才聽到他說:“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晚上,赫藍收到了鄭向前發來的視頻,他穿著防護服,戴著護目鏡,他的胸前歪歪扭扭地寫著他的名字。他一邊走,一邊向她介紹說:“從現在起,我們正式進入隔離區,隔離區由清潔區、半污染區和傳染區組成,在清潔區,有專人給我們換上防護服、戴上護目鏡,半污染區是醫護人員通往污染區的專用通道。傳染區已有13名本地患者,現在,市傳染病醫院已經升格為省新冠肺炎病例集中救治中心。省西部五個城市的病人在未來三天內,都將集中在這里治療。據說有76名患者。其中,重病10人,中癥23人,輕癥43人。我的團隊將負責40位病人,醫護人員的手機不許帶進傳染區,為了方便聯系,醫院在傳染區特別配備了一臺手機。這就是目前我所掌握的情況,本次直播到此結束。欲知后事如何,明天下班咱們接著聊。”
看完這段視頻,赫藍忽然發現,鄭向前居然還挺有幽默感。
C
大年三十這天,赫藍意外收到了快遞小哥送來的花籃,鮮紅的玫瑰為本無心過節的赫藍帶來了驚喜。卡片上寫著:新春快樂!雖然沒有署名,但是赫藍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梁志。這個懂浪漫的男人,知道如何俘虜一個女人的心。
一想到失蹤數日的梁志,她才發現,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聯系了。突發的疫情,讓她竟然忘記了他的存在。她決定發個微信表示謝意。
“謝謝你的鮮花,超喜歡,好久不見,可好?”
微信發出很久,赫藍卻沒有收到回復,以前他的回復都是閃電級的。赫藍的心不禁一抖,她強迫自己不往壞處想,可是她辦不到,滿腦子都是意外甚至是死亡這些不祥的預感。
鄭向前的視頻如約而至。
當時赫藍正在婆婆家包餃子,婆婆非常惦念鄭向前,對他發來的任何信息都如獲至寶。娘倆停下手里的活計,把手機放在案板上,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視頻還是老模式,先有畫面,再配上鄭向前的解說。今天畫面上出現的是一位笑容可掬的護士,鄭向前說:“她是清潔區的護士謝麗麗,她的工作是給進入傳染區的醫護人員穿防護服。別小看了這份工作,要做到百毒不侵,她可是第一關,是件細活,容不得出現絲毫差錯。她做到了萬無一失。小丫頭今天遇到一件幸福的事情,和她相戀兩年的男友,一個英俊的警察,選擇在今天向她求婚。”
鏡頭里,年輕的警官在病區門外,單膝跪地,手持鉆戒,滿懷希望地等待門里戀人的答復。謝麗麗不能出去,無法讓他戴上鉆戒,她選擇用幸福的眼淚和使勁點頭的方式表達了她的心愿。她把嘴貼在玻璃上,小伙會意,把嘴慢慢地湊上去。
鄭向前說:“他們雖然隔著三道門,還戴著口罩,但兩顆幸福的心卻緊緊地貼在一起,祝福他們永遠相親相愛,白頭到老,海枯石爛!今天的視頻是我綜合編輯的。欲知后事如何,明天下班咱們接著聊。”
婆婆看完視頻,早已老淚縱橫,赫藍也是淚眼婆娑,不禁想起了當年他們的幸福時刻。
赫藍患急性肺炎住院治療,鄭向前是她的主治醫生,治療期間的頻繁互動,病好之后愛情的種子也悄悄植入了兩人的心田。使他們走過了三年的戀愛之路,木訥的鄭向前始終也沒敢向她求婚。一次,他們聚餐,小舞臺上,一個舞蹈演員精心演繹著《愛是你我》的深刻內涵,鄭向前問:
“你會跳嗎?”
“會!”
“能不能單獨給我跳一段?”
“能!只要你娶了我。”
鄭向前從桌子上拿過一個易拉罐拉環,說:“你愿意嫁給我嗎?”赫藍伸出左手無名指,羞赧地說:“我愿意!”鄭向前紅著臉,把易拉罐拉環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半年后,他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結婚多年,她也沒能為他跳過一段舞蹈。
婆婆顫抖著雙手,把一個信封交給赫藍,說:“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沒多,有少,這是我老太太的一點心意,你替我捐給向前的醫院,讓他們買點防護服什么的,聽說他們缺少這些東西。”赫藍看見信封上寫著3000的字樣,這是她一個月的退休金。她沒有想到婆婆會有這么高的覺悟。她說:“我再捐點,湊上一萬元,明天送到醫院去。”
這時,她微信的提示音響了,赫藍一看是梁志的回復,趕緊回到里屋。
“喜歡就好,我在美國,你還好嗎?”
赫藍第一次覺得他的回復是那么寒冷,那么的虛偽。
他多日沒回復她,原來是躲到國外去了。關鍵時刻,她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一個成為勇敢的逆行者,一個成為可恥的逃兵。一個逃兵,有什么資格談論情感?
她明知故問:“自己去的還是……?有生意做嗎?”
梁志很快發來幾張照片,都是他和一個胖女人在不同景點的合影。他回復:“閑著無事,出來轉轉。”赫藍想起這個胖女人好像來班里開過家長會,愛對學校和班級的事情挑三揀四品頭論足。赫藍對她沒有一點好印象,原來他們是一家的。赫藍發現,他們的形象成為美好風景里極不和諧的累贅。她譏諷地笑了一下,寫道:“是避難去了吧?”梁志回復:“別說那么難聽。”出于禮貌,赫藍發了一個晚安的圖片后,馬上關了手機。
D
陸續有醫護人員被感染或犧牲的消息見諸報端和網絡,盡管情況危險,但是仍有更多的來自全國各地的醫護人員義無反顧地奔赴前線。赫藍每次聽到或看到這些消息,她的心就像一根發條,越擰越緊,幾乎讓她窒息。
為了防范疫情傳播,赫藍在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假期里度日如年。自媒體填補了紙媒體在這期間的空白,成為赫藍了解實情,打發時光的不二選擇。本市出現了第二例死亡病例,這是在第一例死亡病例出現后的第四天,死者是一位78歲的臨市患者。
2月14日,西方情人節,本沒有什么奢求的赫藍又收到了一個花籃,樣式和上次一模一樣,顯然出自一人之手。
赫藍起初以為還是梁志送的,但隨后她否定了這個判斷,因為她在一支紅玫瑰枝杈上發現了一枚易拉罐拉環。天啊!竟是鄭向前向她求婚時的信物,他居然保留至今。赫藍現在可以肯定,第一個花籃也是鄭向前送來的,他居然也學會了浪漫。如果這個判斷是準確的,那么,梁志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他不僅欺騙了她的感情,還污辱了她的智商。
正在赫藍慍怒的時候,梁志打來了微信電話,正想看他如何表演下去的赫藍毫不猶豫地接聽了他的電話。
“赫老師一向可好?”
“托你的福。”
“你嫂子想和你學舞蹈。讓她和你說。”
“赫老師,你好,我是梁志的太太,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海倫。”
海倫?他右臂紋著的“HL”兩個英文字母,竟然欺騙了兩個女人。赫藍如夢方醒地說:“我沒有這個福氣教你,讓你的人渣老公教你吧!”她氣憤地把手機里連同心里所有和梁志有關的信息全部刪除,并拉黑了梁志,一氣呵成的連貫操作,讓她覺得非常解氣。
赫藍開始瘋狂地給鄭向前發信息,盡管她知道他現在沒有時間回復她,但是她就是想發,她甚至還撥打了他的手機。就在這時,電視里播放的一周新聞綜述節目,讓她感到了窒息。
本來,市領導到集中救治中心看望奮戰在那里的醫護人員是在全市最大的一家民營企業到集中救治中心送慰問品之前發生的,可鄭向前給她發來的視頻順序恰好相反,這不符合他一貫嚴謹執著的風格。細心的赫藍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鄭向前可能出事了。
通過醫院的朋友,赫藍要到了謝麗麗的手機號碼。她給謝麗麗發了信息,讓她在方便的時候給她回電話。晚飯后,赫藍仍然沒有任何鄭向前的消息,卻等到了謝麗麗的回復。她們很快就加了微信,她給赫藍發過來兩張照片,和他發來的照片具有本質上的不同,她看到了一個令她震撼的鄭向前:一張是他坐在地上,頭靠在墻上睡覺的照片;一張是他摘下防護眼鏡后,滿是紅腫勒痕的臉。
謝麗麗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你好,嫂子。”
赫藍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說:“你好麗麗,我看過你們求婚現場的視頻,好浪漫啊!”
“嫂子,還是鄭老師浪漫,他在網上給你買了兩個那么好看的花籃,嫉妒死我們了。”
“你們鄭老師還好吧?”
謝麗麗沉吟片刻,說:“嫂子,我給你講講鄭老師的故事吧!”
赫藍擦了一下眼淚,說:“好!”
謝麗麗說:“鄭老師負責的病房在6樓,他每天的工作除了診治、護理、心理疏導,還包括幫患者取飯、送飯。患者家屬每餐送飯只能送到一樓門口,他和隊友負責從6樓跑到1樓去取,再跑回6樓把飯送給患者。他要上6個小時中班,還要上8小時白班,14個小時下來,他幾乎要虛脫了,靴子里都是汗水,防護鏡里也被汗水的蒸汽籠罩。上班期間他都不敢眨眼睛,感覺一眨眼睛就要流眼淚,一流眼淚就更難受,面屏、眼罩就更模糊。關鍵是還不能擦,也不敢擦。回到宿舍,臉上布滿口罩的勒痕,身上被汗水浸濕,皮膚上起滿皮疹。”
“有位姓陳的病人,愛喝豆漿,后勤買來的豆漿他嫌不新鮮,鄭老師就讓后勤買了臺豆漿機,每天早晨親自給他榨豆漿喝。前幾天,市總工會給每位進入隔離區的醫護人員5000元的慰問金,當鄭老師發現同是在隔離區的運送氧氣瓶和收拾衛生的人員因為沒有醫生和護士證而不在慰問的醫護人員范圍內時,他捐出了自己的慰問金。在鄭老師的帶動下,所有得到慰問金的醫護人員都拿出一部分慰問金,與沒有享受待遇的人員平均分配了這筆慰問金。”
“四天前,老陳78歲的父親醫治無效去世,他氣急敗壞地撲向病區里的一位護士,鄭老師不顧一切用身體擋住了瘋狂的老陳,喪失理性的老陳撕破了鄭老師的防護服和面罩……鄭老師不幸患上了新冠肺炎。他怕你擔心,就讓我將他以前編輯好的視頻每天發給你。是我粗心,把視頻發錯了順序,讓嫂子看出了破綻,對不起了!”
E
心急如焚的赫藍終于接到了鄭向前的視頻電話,手機里的鄭向前躺在病床上,顯得那么虛弱憔悴,護目鏡和膠帶的勒痕依稀可見。那些難以磨滅的印記,在赫藍的眼里像英雄的勛章一樣熠熠發光。他說:“老婆,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自己,讓你操心了。”赫藍抽泣著說:“老公,別說傻話,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一個英雄。等你康復凱旋,我要為你生個小英雄。”鄭向前伸出右手,彎曲食指,開心地笑了一下,說:“一言為定!”赫藍也彎曲食指,慢慢地靠近他的食指,當它們重合的時候,她甜蜜地說:“一言為定。”
赫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見她強忍淚水,面露微笑地把玫瑰枝杈上的易拉罐拉環取下來,戴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然后脫下外套,開始舒展身姿,為病床上的鄭向前跳起了那支曾經讓他魂牽夢縈的《愛是你我》。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增強他戰勝病魔的信心。
沒有音樂伴奏,沒有燈光追隨,更沒有觀眾喝彩,赫藍用自己的肢體語言和豐富的面目表情,詮釋了一段不一樣的舞蹈。這支遲來的舞蹈,將兩個人的心火燃起,久久不能熄滅。她終于兌現了當年對他的承諾。
鄭向前含淚為她鼓掌,他試探性地問:“能讓我的隊友們看嗎?”赫藍點點頭。鄭向前說:“謝謝老婆。”
半小時之后,赫藍接到了謝麗麗的視頻電話,她興奮地說:“嫂子,謝謝你的舞蹈,你看!”
鏡頭轉向了醫院的大樓,赫藍看到醫院大樓的窗戶因燈光明暗交錯而形成了巨大的心形。心形中間的窗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向她不停地揮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