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洗澡

趙培龍

你知道沙漠洗澡有多奢侈，有多危險嗎？

那年秋天，我帶一個獨立團280多輛軍車在西北阿拉善地區沙漠深處駐訓兩個月，這60多天最最折磨人的就是缺水。吃的水和用的水都極其金貴。

先說這吃的水。團里專門準備了兩輛水車，每天往返百八公里，從阿拉善右旗政府所在地拉水。遇到大風、下雪、沙塵暴，就得停運，每人每天的飲用水十分吃緊，平均只有一搪瓷缸子。如果司機開車迷了路，有時兩三天都回不到宿營地，大家的那份干渴煩躁可想而知。帶去的一點急用礦泉水，如同酒一般充滿誘惑。

水，成了與汽油一樣寶貴的戰略物資，成了沙漠駐訓官兵的奢侈品，請喝水比請喝酒都要盛情。

沙漠晝夜溫差極大，往往是白天穿背心汗流浹背，夜里裹大衣圍火爐同樣戰戰兢兢。烈日驕陽下，一身汗一身土一身鹽漬，身上黏黏的，刺刺的，你問大家最大的祈求是什么，“痛飲一桶水，痛沖一個涼”。吃都成了問題，還想洗澡沖涼？只敢想不敢為，有想法沒辦法。

那一天終于來了機會。新來的兩名司機前去拉水，由于記錯了水源地，運回兩車快要枯竭的井水回來。到了駐地放出水來，馬上有人看出問題，色質淡黃，一嘗，乖乖，又苦又澀。一問才知原委，司機免不了挨一頓批評。但水盡管不能吃，還是能夠用的。于是，團里商量，兩車水按人頭進行合理分配，洗衣服洗澡營里自行安排。為這事，營里動了很多腦筋，有的模擬評功評獎的方式，民主推薦，會議討論，確定洗澡名額;有的以積分模式，由高到低打分排出名次，鼓勵主動發揚風格讓給排在后面的人;有的弄得大煞風景，抓鬮確定。反正，最終確定了幾十個人。大家灰頭土臉歡天喜地，拿著換洗衣服，在臨時用編織袋圍起的露天浴室外排隊。有的營負責放水的人不停提醒洗澡人，要快沖快洗，到了水量時限，就算肥皂打在身上也不再放水。

沙漠洗澡，成了一道風景，成了一次盛宴，輪到的人一臉輕松滿足。

奢侈不需說，這危險從何說起？說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由于久旱無雨，沙漠中的駱駝刺全部枯焦，稍一觸碰就是一堆碎片。那天，我幸運地得到洗澡名額，按序列排在了前幾名。輪到我洗，只一會兒工夫，我發現地上好像有個石子在動，開始我以為眼睛花了，再低頭仔細看，我的天，是個活物，顏色與沙子一樣灰暗，再仔細看，是個鉆出地面寸把兒的蛇頭。這時，外面放水的小伙子也驚叫起來，說，發現了幾條灰蛇朝臨時浴室游來。于是，我趕緊穿衣。大家七手八腳打蛇。這時，一旁的老百姓制止我們，讓別打爛了，他想捕起來泡酒。他說這些蛇都很毒.聽到水聲就從沙子里鉆出來。他提醒我們，沙漠洗澡一定得當心，不但有蛇，而且還有毒蝎和蜥蜴，它們為水而來，不小心踩了它就會咬你，那可是毒得要命，一旦被咬了，基本沒得救的。

于是，我要求迅速告知所有洗澡人員，并做好警戒防護，確保萬無一失，不發生咬傷事件。

沙漠洗澡，讓我不但刻骨銘心地感知了水的寶貴，更深刻地領略了生命的奇跡！

責任編輯：崔家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