戽魚

盧明清

寒假，吃過晚飯，天就黑了。我們叫上大雙，悄悄摸到鹽灘的水車旁，一起將水車從鹽渠要口搬到平地處，系上粗繩子，串上扁擔，前面倆人，后面倆人，扁擔上肩，四個人不約而同一聲“起”，水車就被抬了起來。

夜幕下，我們抬著水車，越過鹽池，翻過潮河堤壩，穿過蘆葦地上人們上班、捕魚時踩出的小道，來到了那個已經結冰的大魚塘的邊上。冬天的夜好靜，遠處仿佛有落雁凄凄的叫聲。我抓住水車拐把，不停地上下來回推拉著，魚塘里的水位在漸漸下降，時不時有塌冰的響聲。

不知不覺中，汗水已經濕透了襯衣，沾在了脊背上，我們就脫去了棉襖棉褲，繼續握住水車把，制動著像白行車腳踏拐一樣的水車拐，帶動水車木齒輪旋轉，齒輪帶動龍骨上下翻騰，龍骨板兜著水，將水“嘩啦啦……”不停地搬運到另一個魚塘里……流水的聲音里，我的眼前浮現父親、母親平日在鹽灘上戽鹵水曬鹽的情景：夏天，太陽烤焦他們肩膀上的皮膚，秋天，海風吹裂他們的嘴唇……

空中的濕氣絲絲揚揚，落在干草葉子上，結成了霜，落在我們的額頭上，融成了汗水。想到魚塘里面許多的魚兒就要被捉上來裝進漁筐里面的鮮活情景，大家全然不顧手上磨出血泡的疼痛，合力把水車攪動得飛也似的旋轉。

時辰在不知不覺中轉換，東方露魚肚白時，魚塘里面的水干了。幾個人放下水車把手，懷著激動的心情，在晨曦中繞著偌大的魚塘查看，然而，魚塘里面卻靜悄悄的。四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十分的納悶。大雙抖動一下額頭上的黑痣，問三鎖道：“三哥，怎么看不到一條魚的鬼影子呢？”三鎖也不解地瞪大他那牛蛋眼，左查右看。這時，我突然看到魚塘里有異樣情況，就叫道：“你們看，那是什么啊！”大家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魚塘中冰碴間有個像彈坑一樣的大洞坑。

這時，我們聽到站在魚塘岸草堆旁的三鎖憤憤地說：“媽的，這個魚塘里面的魚不是被人家炸過了嘛！”只見他的頭發和我們的頭發一樣，被霜染得花白花白，一臉的遺憾。

三鎖說的炸魚，是一種很不安全的逮魚方法。炸魚人把開山采石用的炸藥灌在酒瓶子里，瓶嘴裝上雷管、導火索，就是一個小炸彈。炸魚人點燃導火索，將炸彈扔進魚塘子里，自己向遠處奔跑，還沒等回頭，就聽身后“咚”的一聲巨響，水柱子沖向天。待天空的水像大雨一樣潑下來，魚塘里大大小小的蝦魚鱉蟹全部被震死或者震暈，肚皮朝上，漂在水面，一片白，任捕魚人網撈。一顆人造炸彈，能將一個方圓百畝大的魚塘里的魚蝦炸絕。

雖然是空忙一場，但是我們堅信，大水塘里一定躲了許多許多的魚。

責任編輯：秀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