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的著作權探析

陳洪波

摘 要：學術理論界對古籍整理成果是否具有著作權存在很大的爭議，司法審判出現(xiàn)截然相反的判例，為此引發(fā)對特殊古籍的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的著作權分析。分析認為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為匯編作品，應享有著作權。這也說明古籍整理成果有多種形式，現(xiàn)今的《著作權法》很難對古籍整理成果的著作權進行認定，需要出臺專門的古籍保護和開發(fā)的相關法律規(guī)范，呼吁出臺《古籍保護法》。

關鍵詞：著作權;清水江文書;古籍整理 ;古籍保護法

中圖分類號：C95-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 - 621X（2020）04 - 0050 - 05

清水江文書是指明代至民國期間遺存于貴州黔東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民間歷史文獻之總稱。少數(shù)民族優(yōu)秀文化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少數(shù)民族古籍的整理、出版和數(shù)字化工作，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和發(fā)展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2017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發(fā)布《關于實施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發(fā)展工程的意見》指出：“實施國家古籍保護工程，完善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和全國古籍重點保護單位評定制度，加強中華文化典籍整理編纂出版工作……開展少數(shù)民族特色文化保護工作，加強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字和經(jīng)典文獻的保護和傳播，做好少數(shù)民族經(jīng)典文獻和漢族經(jīng)典文獻互譯出版工作。”我國對古籍的判斷，“主要是指1911年以前歷朝的刻本、寫本、稿本、拓本”，對少數(shù)民族古籍的時間判斷為新中國建立前的少數(shù)民族文獻。清水江文書整理是少數(shù)民族特定古籍的整理。

一、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現(xiàn)狀

清水江文書于1964年被學者發(fā)現(xiàn)，據(jù)有關專家估計現(xiàn)存50萬份，檔案館等收藏機構已收藏整理21萬余份。最早的整理出版成果為2001年由唐立、楊有賡、武內(nèi)房司整理出版的《貴州苗族林業(yè)契約文書匯編》（東京外國語大學，2001）。2006年以來，由政府主導、學者參與、檔案館負主責的清水江文書收集整理工作持續(xù)開展，整理成果也不斷增多。錦屏縣檔案館與中山大學聯(lián)合，整理出版了《清水江文書》（1 - 3輯）共33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2009，2011）。天柱縣檔案館與貴州大學合作，整理出版了《天柱文書》（第1輯） 22冊（江蘇人民出版社，2014）。黎平檔案館與凱里學院合作，整理出版了《貴州清水江文書·黎平文書》（1 - 2輯）50冊（貴州民族出版社，2017，2019）。還有貴州檔案館整理出版了清水江文書劍河卷、三穗卷、黎平卷。有很多專家學者就特殊類別的文書進行整理出版，例如陳金全，杜萬華主編的《貴州文斗寨苗族契約法律文書匯編一姜元澤家藏契約文書》（人民出版社，2008），高聰、譚洪沛主編的《貴州清水江流域明清土司契約文書》（民族出版社，2013），龍澤江等主編的《九寨侗族保甲團練檔案》（貴州大學出版社，2016），等等。一些機構還在開展清水江文書數(shù)字化整理與開發(fā)工作。這些整理工作形成了大量的文字作品和數(shù)字作品成果。

二、清水江文書的基本法律問題

（一）清水江文書的著作權分析

關于著作權，《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2012修訂）》（以下簡稱《著作權法》）第三條：“本法所稱的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nèi)具有獨創(chuàng)性并能以某種形式固定的智力成果。”并概述16個種類的作品享有著作權，并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清水江文書是用漢文字書寫的民間文書，是文字作品。這些文字作品是否與著者權法認定的文字作品一致？在《法學大辭典》關于作品的解釋是“作者通過創(chuàng)造性腦力勞動創(chuàng)作的關于文學、藝術和科學，能以復制形式表現(xiàn)的全部智力原作”，在諸多詞典中也指明作品是文學、藝術等創(chuàng)作的成品。清水江文書的大宗可以說是文書的主客體對當時社會生活、經(jīng)濟活動和個人交往的真實寫照，是文告或具有法權依據(jù)的憑證材料。書寫文書時主客體亦運用智力勞動，如描述法權事實、通報經(jīng)濟活動過程或約束規(guī)定等，但文書本身不是獨創(chuàng)性的腦力勞動產(chǎn)品，而是約定俗成的格式描寫，寫作人或創(chuàng)作人也不一定是文書法權的專屬人，作為文書本體來說不具有《著作權法》的作品性質(zhì)。《著作權法》第二十一條規(guī)定：公民的作品，其發(fā)表權規(guī)定的權利的保護期為作者終生及其死亡后50年。清水江文書是明代至民國期間的文書，在整理出版成果中偶見有信札類有屬作品范疇的需考證是否超過著作權保護期限外，其余的均不受著作權的保護。

（二）清水江文書的其他法權

清水江文書無著作權，是否屬公共財產(chǎn)？許多人認為，古籍“無著作權”，屬公共財產(chǎn)，古代文書是古籍中的一個類別，清水江文書屬古文書，按此推理，清水江文書屬公共財產(chǎn)。其實不然，清水江文書雖是古文書，但其屬于民間文獻，并至今私藏于民戶家中。即使有很多文書送交檔案館、圖書館或博物館收藏，但絕大多數(shù)文書收藏戶是要求為代管，而不是贈送。同時清水江文書是個人、家庭或家族當時的物權材料，現(xiàn)雖已失去物權作用，但在處理鄉(xiāng)鎮(zhèn)、村寨邊界糾紛，調(diào)解民事關系，還在發(fā)揮作用。再就是清水江文書是家族傳承人精心保護，代代相承，才得以留存至今，文書持有人應享有什么法律權利？也是需要探討的。判定某法律權利主體的法律權限一定是在一個法律框架下進行的，清水江文書本體不是著作權法認定的作品，在著作權法框架下就無法探討其收藏戶的權利問題。目前是把清水江文書認定為檔案。1《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所稱的檔案，是指過去和現(xiàn)在的國家機構、社會組織以及個人從事政治、軍事、經(jīng)濟、科學、技術、文化、宗教等活動直接形成的對國家和社會有保存價值的各種文字、圖表、聲像等不同形式的歷史記錄。檔案法還規(guī)定了檔案的開放期限，“國家檔案館保管的檔案，一般應當自形成之日起滿30年向社會開放。經(jīng)濟、科學、技術、文化等類檔案向社會開放的期限，可以少于30年”。作為檔案的清水江文書從其收集整理之日起，就是可向社會公布和開放使用的文獻。清水江文書持有人的法律權利在《檔案法》框架下也是難以探討的。再就是清水江文書收藏機構在收集、整理和管理清水江文書中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其收藏單位的權利和義務又有哪些？因篇幅問題，不在此進行討論。

三、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的著作權分析

因清水江文書具有歷史學、法學、人類學、社會學等諸多學科的研究價值，學界呼喚清水江文書的整理，經(jīng)過10多年的努力，也形成了一批有影響力的整理成果。同時清水江文書整理工作還在持續(xù)，整理成果也在不斷增加，這些整理成果均以作品存在，是否具有著作權，是否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關于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的著作權目前尚未出現(xiàn)糾紛問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學界對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的需求，可能會有下面幾種情況存在，一是文書收藏戶提供文書給多家機構或不同學者整理出版;二是清水江文書搜集整理的不斷深入，可能會出現(xiàn)某類已整理出版的文書有更為完整的原版材料（假如在原基礎上，發(fā)現(xiàn)某一地區(qū)更為完整的土地稅收實征冊），需要整理出版;三是在原出版的基礎上，集結某一地區(qū)、某一村寨的所有文書形成的整理成果;四是形成不同載體的整理成果，例如紙版整理成果轉(zhuǎn)變成電子版整理成果。如果出現(xiàn)上面所描述的任何一種形式的整理成果都有產(chǎn)生法律糾紛的風險。我國古籍整理成果因著作權問題產(chǎn)生的訴訟多有發(fā)生。目前對古籍整理成果是否具有著作權，是否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在學術理論界和司法實踐中出現(xiàn)兩種完全對立的辨析：一是古籍整理成果不受著作權保護論。有學者認為古籍整理者是以還原古籍為目的，并沒有創(chuàng)新作品，其表達的思想是原古籍作者的思想，而不是古籍整理者的思想[1]，古籍整理是具有唯一性的表達，著作權法不保護具有唯一性的事實表達等等[2];二是古籍整理成果應受著作權保護論。很多學者認為，古籍整理是一種派生創(chuàng)作行為，古籍整理者需要將古籍中內(nèi)容殘缺、邏輯不清、格式混亂的原作品進行系統(tǒng)化、規(guī)范化的整理，是通過對古籍進行注釋、校勘等方式產(chǎn)生的演繹作品[3]，且古籍整理的“校讎工作”或“校勘工作”，是一項非常復雜的智力勞動，并非簡單的“底本選擇”或者“加注標點”行為 [4]。司法實踐在“中華書局有限公司與北京國學時代傳播股份有限公司著作權糾紛”一案中，“北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2）一中民終字第14243號”判決認為：“古籍點校工作專業(yè)性極強，要求點校者具有淵博的歷史、文化知識和深厚的國學功底，并非普通人可以輕易勝任。點校行為并非簡單的勞務或技巧，而是需要付出大量的創(chuàng)造性智力勞動。針對同一部古籍，不同的點校者進行點校后形成的點校作品可能并不完全相同，這體現(xiàn)了不同點校者的判斷和選擇。點校行為最終產(chǎn)生了與古籍有差異的、新的作品形式。對古籍點校作品給予程度適當?shù)谋Ｗo，不僅能有效保護在先古籍點校者的創(chuàng)造性智力勞動，亦能激勵后來者不斷以歷史的、發(fā)展的眼光開展古籍點校工作。因此，原審判決認定中華書局公司基于對‘二十五史進行分段、加注標點和字句修正校勘工作而產(chǎn)生的點校作品受《著作權法》保護并無不當，本院予以支持。”[5]學術界及司法實踐對古籍整理是否有著作權，爭議焦點主要集中在：一是古籍整理成果是否是作品;二是古籍整理成果是否具有創(chuàng)造性，圍繞《著作權法》第十四條 “以改編、翻譯、注釋、整理等方式利用已有作品而產(chǎn)生的新作品為演繹作品，其著作權由演繹者享有”而辨析古籍整理成果是否是原作品的演繹作品。

清水江文書這類特定古籍的整理成果是否具有著作權？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是整理者通過選擇某家族文書或某區(qū)域性資料或某一類型資料進行整理而形成的整理成果匯編。這些文書材料在整理前，內(nèi)容零散、缺失格式要求，可以說是一些材料的集合，同時也不是著作權認定的作品。整理者需要通過其獨到的學術視角，判斷這些材料的學術價值，對這些零散的材料通過注釋、點校、審定、校勘、整序，形成作品。

目前從整理出版的清水江文書來看，對清水江文書的整理主要有幾種形式，一是全部收集整理某一地區(qū)、某一村寨收藏文書，對每個收藏戶的文書，按每一份文書的當事人姓名、事項（或事由）和該件文書產(chǎn)生的時間，提煉標題，并嚴格按文書產(chǎn)生的時間順序進行排序;二是對一些典型地區(qū)村寨家族文書、特定類型文書、珍稀文書進行點校整理;三是對文書進行數(shù)字化掃描，按歸戶、文書類型、分類等多種途徑對文書進行數(shù)字化整理。

（一）清水江文書按時間整理的學術分析

清水江文書整理需要按照文書產(chǎn)生的時間進行排序。從已整理出版的清水江文書來看，原文書書寫者主要使用天干地支紀年、帝王年號紀年、民國和天干地支混合紀年書寫時間。例如下面這份文書：

立斷賣子杉木字約人容嘴寨姜國正、姜喬你弟兄二人，為因家下缺少用費無出，自愿將到地名鄙雅子杉木乙塊，上坪（憑）盤路，下砍（坎）左坪（憑）沖，右坪（憑）領為界，下坪（憑）赧頭為界，四至分明，五大股均分為二十股，本名占一股。請中出賣與高孖寨楊枝壹名下承賣為業(yè)。當日憑中三面議定斷價老寶銀拾兩零四錢八分正（整），親手領回應用，（業(yè)）從銀主修理管理，以后不得異言。如有異言，今欲有憑，立此斷字為據(jù)。

憑中盤現(xiàn)吳老赧親筆

甲寅年正月十五日立[6]

整理者提煉的標題為“姜國正、姜喬你弟兄二人斷賣子杉木字約 （民國三年正月十五日）”。文書書寫時間是“甲寅年正月十五日”，整理者標注的時間是“民國三年正月十五日”，標題時間與文書書寫時間是不一致的。這一件文書的書寫時間使用干支紀年書寫，單憑這一張契約，任何人都是無法判斷這份契約的公元紀年。但清水江文書歸戶性極強，收集整理者是按照歸戶進行收集和管理的，整理者可以查看該收藏戶所有文書，有關買者“楊枝壹”的所有契約，判定其經(jīng)濟活動時間為宣統(tǒng)至民國時期，所以整理者判斷這一張文書的“甲寅年”為“民國甲寅年”，即“民國三年”。按文書時間整理，整理者是要付出了智力勞動的。

文書整理還需要整理者具有一定的歷史文化知識和國學功底，如下面這份文書：

立典田字人石燦壁父子二人為因賬務缺，用費無出，自己愿將便彼田叁坵載禾五把出典。典本內(nèi)石氏乃姝千、石氏乃未千二人名下得典為業(yè)，當日議定價禾五百0（零）四斤整，共田自典之后任從典主管業(yè)，典主不得異言，今恐無憑立典字是實。

代筆中林祖

祺祥元年四月十三日[7]

文書書寫時間為“祺祥元年”，“祺祥”年號在帝王紀年年表上是沒有記載的。但“祺祥”年號歷史上確實存在過，是清朝載淳登基后所立的年號，因為“辛酉政變”夭折，“祺祥”年號只存活了69天，并改元“同治”。在偏遠信息閉塞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民間文書上出現(xiàn)“祺祥”年號本身就是一個奇跡，書寫者是如何快速獲取年號更改信息的？因在同一家族文書中，6月又使用同治元年紀年，在同一村寨的其他家族文書中又有書寫“同治元年正月”文書。對于文書按時間排序整理，需要整理者了解歷史變更并進行準確的時間著錄，同時也為史學研究提供一些有價值的史料。

（二）清水江文書文字點校的學術分析

清水江文書雖是用漢文字書寫，但其為明代至民國文獻，所見的清水江文書是不劃段落、不注標點;同時清水江文書的書寫者絕大多數(shù)是當?shù)芈酝ㄎ哪钠胀癖娛謱懳臅谖臅写罅渴褂盟鬃帧⒂炞帧⑼僮值确且?guī)范民間用字[8];再因清水江流域的民眾日常操苗語、侗語，書寫的文書中大量夾雜著苗語、侗語的俚語、俗語、記音字以及大量需要實地考證的稱謂;再就是很多文書已殘缺破損，要讀通一份文書絕非易事，釋讀文書是需要耗費整理者大量時間，并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因此，整理出版和研究中使用的清水江文書一般都是經(jīng)過點校，也就是經(jīng)過一定整理的文本。“點校”是現(xiàn)代古籍整理工作的一種基本形式。清水江文書的點校，是整理者在選擇清水江文書材料的基礎上，運用整理者掌握的歷史、民族文化、漢語言等知識，在對文書分段、標點，特別是對用字修改、補充、刪減做出判斷的前提下，依據(jù)文字規(guī)則、標點規(guī)范以及對當?shù)匚幕目坚專瑢φ帐妨蠈ο嚓P文書進行段落劃分、加注標點、選擇用字和撰寫校勘的過程。通過這種編輯整理的清水江文書成為可靠的、便于閱讀、研究的一項基礎性工作。

（三）文書真實、可靠性分析判斷的學術分析

判斷文書真實和可靠性是文書整理的又一項重要工作。目前各檔案館從各收藏戶家中征集文書，是不支付收藏戶任何費用，不存在經(jīng)濟利益，文書的真實性和可靠性是有保證的，但清水江文書整理還需要對屬地考察和判斷。一般來說在清水江流域某一地區(qū)的某一家族發(fā)現(xiàn)的文書，基本上可以認定為當?shù)匚臅环狻＜易暹w徙、人員流動是人類的一種正常生活行為，清水江文書收藏人擁有異地的法權文書也就極為平常，這些文書的發(fā)現(xiàn)地就有可能不是文書的產(chǎn)生地。目前在清水江文書中發(fā)現(xiàn)的最早文書是在天柱發(fā)現(xiàn)的“粟文江、粟文海轉(zhuǎn)批田地合同（明成化二年）”。因其收藏單位公布后，眾多的學者對其引用，并有學者使用這一份文書中出現(xiàn)的地名考證其周圍與之大概相通的地名進行論證形成結論，并由此展開與文書內(nèi)容相關的研究。這份文書蓋有2枚紅色印章，經(jīng)過文書整理辨析學者證實為湖南會同縣官印。1“通過考證可知，這份合同的來源地雖然出自今貴州省天柱縣坌處鎮(zhèn)抱塘村，但它是隨著覃氏一族的遷移而移動的文書，內(nèi)容為湖廣會同縣永安鄉(xiāng)之事。由此亦知合同中所言田土，并非清水江流域衛(wèi)所軍士拋荒的屯田，而是衛(wèi)所軍戶原籍的田產(chǎn)，研究人員討論清水江流域的衛(wèi)所屯田廢弛等問題，均系誤讀所致”。2引入這一例證，說明同為一份文書，由于整理釋讀不一致，而得出研究結論的不同，如不認真辨析各種細微的史料，必然也會形成虛浮空疏的學風，資料的積累考訂工作從來都是學術研究的必需[9]。若文獻整理考訂出現(xiàn)錯誤，誤判文書屬地，會導致研究出現(xiàn)結論性錯誤。

從上面的分析，說明清水江文書整理出版的成果是對非作品材料的文書進行整理，通過整理者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而形成的匯編整理成果，而非演繹作品。《著作權法》第十六條：“匯編若干作品、作品的片段或者不構成作品的數(shù)據(jù)或者其他材料，對其內(nèi)容的選擇或者編排體現(xiàn)獨創(chuàng)性的作品，為匯編作品，其著作權由匯編人享有。”據(jù)此，可判斷清水江文書整理出版的成果為匯編作品，匯編作品擁有著作權，受著作權法的保護。但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不僅僅是整理出版的成果，收集進入收藏機構按歸戶和時間進行整理形成的清水江文書整理成果是否受到著作權保護，按《著作權法》就無法認定。這也說明古籍整理成果是有多種形式，也可形成不同形式的作品。

四、司法建議

著作權是作為財產(chǎn)權的知識產(chǎn)權的一種，它是以財產(chǎn)利益為內(nèi)容并直接體現(xiàn)經(jīng)濟利益的民事權利，但其被賦予的經(jīng)濟財富是潛在的，而不是現(xiàn)實的[10]。我國學術界和司法實踐中對古籍整理成果著作權問題爭議和糾紛判決障礙實際也可以說是一種財產(chǎn)權利糾紛的辨析。但從目前的爭議和辨析來看，用《著作權法》難以解決古籍整理成果的法律糾紛問題。法律具有穩(wěn)定性的，修法是一個嚴謹、漫長的過程，不能出現(xiàn)一個問題就能馬上修訂行文。古籍整理成果也不僅僅是對古籍進行點校、注釋、輯佚、編纂等形成的整理出版成果，還有大量古籍保護性整理成果權利是無法認定的，并且這個過程還需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如對古籍版本和價值的辨析、實體古籍館藏的整理與開發(fā)利用，特別是古籍的數(shù)字化保護整理都是無法用《著作權法》去指引、評價和預測自身和他人的行為是否符合法律規(guī)范。著作權法律的功能就是確定保護著作權基本原則和抽象的制度，是可以借鑒現(xiàn)行《著作權法》第八條“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辦法由國務院另行規(guī)定”的辦法出臺有關古籍保護與整理的法律法規(guī)。多年來學界也一直在呼喚《古籍保護法》的出臺。《古籍保護法》立法應保持古籍保護與整理開發(fā)并重原則。一是要對古籍的認定范圍的確定，應包含特殊古籍以及少數(shù)民族古籍;二是要對古籍所有權人、持有人權屬的界定;三是要對古籍整理成果的界定以及保護期限等。只有制定古籍保護的有關法律，在法律規(guī)范下才能確保所有權利主體合理使用和保護自己的權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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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張今.古籍整理作品的著作權問題[J].出版參考，2012（7）：12 - 13.

[4]? 周剛志，王星星.中國古籍整理成果的著作權保護研究[J].中南大學學報，2019（5）：55 - 61.

[5]?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2）一中民終字第14243號（2012 - 12 - 26）.http：//www.guoxue.com/？p=8477（2019 - 09 - 20）.

[6]? 李斌.貴州省清水江文書·黎平文書：第21冊[M].貴州民族出版社，2017：223.

[7]? 李斌.貴州省清水江文書·黎平文書：第5冊[M].貴州民族出版社，2017：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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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張新民.鄉(xiāng)村日常生活與帝國經(jīng)略政治——關于清水江文書整理與研究的幾點思考[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2）：127 - 140.

[10]馬忠法，孟愛華.論我國《著作權法》立法宗旨的修改——以促進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為視角[J].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3）：103 - 116.

[責任編輯：龍澤江]

An analysis on the Copyrights of the Compilation of

Qingshuijiang Documents

CHEN Hong?bo

（Kaili University Library， Kaili， Guizhou， 556011， China）

Abstract： There is a huge controversy in the academic theories about whether the compilations of ancient books have copyrights， and judicial practices have diametrically opposed precedents. This situation motivates the copyright analysis of the compiled Qingshuijiang Documents. The analysis suggests that Qingshuijiang Documents are compiled works and are entitled to copyright. This also shows that there are many forms of compiled ancient books and the existing provisions of the Copyright Law are difficult to identify the copyrights of them. Special laws and regulations for the protection and exploitation of ancient books need to be introduced. Therefore， it is urgent to promulgate the Regulations for the Protection of Ancient Books.

Key words： Copyrights; the Compilation of Qingshuijiang Documents; Protection of Ancient Books; Regulations for the Protection of Ancient Boo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