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園,王開泳,*,劉漢初
1 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 北京 100101 2 中國科學院區域可持續發展分析與模擬重點實驗室, 北京 100101 3 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 北京 100190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在城市群地區,生態空間不僅是城市群生態安全的屏障,還是當地居民親近自然和放松身心的活動場所,為居民提供了休閑、娛樂等生態系統服務。社會公平理論和福利主義游憩觀認為,游憩權是社會公民權的一部分,政府需保障公民游憩的供給,給公民創造公平的游憩機會[1],其中空間公平是基礎[2]。在居民休閑半徑內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給與需求匹配性,事關居民的戶外游憩、親近自然等權利的實現,是影響城市居民福祉和環境公平的重要因素[3]。
“供需匹配性”指定義的空間范圍內服務供給與人口需求的匹配狀況。服務設施的供需匹配性研究是熱點。一些研究使用一定范圍內服務設施規模與人口的比率來衡量供需匹配性,如使用緩沖區分析和網絡分析揭示印度德里綠地的供需匹配性狀況[4];構建了包括綠地面積、綠地面積與人口比率、通勤距離等的指標體系,利用緩沖區分析揭示了德國城市綠色空間日常休閑服務的供需匹配性[5]。Fan等[6]以綠地質量和易到達性為指標構建綜合指數,評價了上海市100 m×100 m格網單元及市轄區兩個尺度綠地的游憩服務供給格局與演變特征。兩步移動搜尋法(Two-step floating catchment area method, 2SFCA)在測算中綜合考慮了供給規模、需求規模、服務半徑及服務區重疊等因素,測算更為精準,已成為了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需匹配性評價的前沿方法。相關研究以優化城市綠地供需空間格局為目的并提出優化綠地布局的建議[7-8],如Dai[9]利用高斯兩步移動搜尋法發現大都市綠地供需比在不同人群之間不平等;張鵬飛等[10]基于增強的兩步移動搜尋法(Ehanced 2SFCA),發現武漢市旅游景點的潛在供需匹配性分布不均衡;少數研究發現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群體周邊綠地的供需匹配性較佳,說明城市公園分布具有社會不公平性[11]。供需匹配性的影響因素方面,研究指出,城市綠地分布平等性受到區位、人口的種族和社會經濟地位[9,12]、綠地形態與布局[13]、城市化和綠化政策[14]的影響;靠近河流和城郊大型自然公園的居民點供需匹配性較好[15];使用中位數選民模型(the median voter model)得出城市人口、中位數收入和人均收入等影響城市綠地率[16];中國城市綠色空間供給受到人口、土地面積、國內生產總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人均GDP、城市化水平的影響[17],與人均GDP的函數關系是一條“N”型的庫茲涅茨曲線[18];城市致密化對綠色空間的人均水平[19]和總體供給[20]有負向影響。
綜合而言,城市群尺度的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需匹配性評價研究較少,供需格局特征尚待揭示,成因方面也主要探討城市生態游憩空間供給的影響因素,城市群供需格局成因的實證探究缺乏。隨著城市群基礎設施互聯互通的推進,城郊和城際游憩已成為目前城市居民休閑的重要傾向[21]。50%以上的居民開展每月多次或每月1次的周邊游,而大多數用戶選擇的周邊游出行距離約為1—5 h車程[22],說明半天至兩天的城郊、城際游憩活動需求規模化、常態化,城市游憩轉向城市群游憩。因此,僅關注城市尺度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需關系已經難以滿足實踐需求,研究范圍需要轉向城市群尺度,探索生態空間游憩利用的整體規劃與建設。據此,本文以珠三角城市群為研究區,選用適用于城市群尺度的改進兩步移動搜尋算法,精細測算鄉鎮街道人口統計單元在一定距離范圍內可獲得的生態游憩服務,并利用ArcGIS對供需匹配性進行空間制圖,然后進一步從供給因素和需求因素的分布特征入手剖析供需匹配性格局的成因,為生態空間游憩利用格局優化提供思路。
珠江三角洲城市群包括廣州、深圳、佛山、東莞、中山、珠海、江門、肇慶、惠州9個城市,土地總面積54733km2,非建設用地(包括農用地和其他建設)46400km2、占總面積的84.78%,其中林地面積27849km2,占總面積的50.88%,主要分布于廣州、惠州、江門、肇慶四市[23]。區域人口密集,常住人口為6150.54萬人,2017年城鎮化率達到85.29%[24],其核心地帶形成了1.5萬km2的都市連綿區,成為了東亞地區規模最大的“巨型城市區域”,城際軌道、綠道和高速公路網絡不斷完善,成為了我國城鎮化和區域一體化發育水平最高的地區之一,生態游憩服務的社會需求旺盛。當前,珠三角正處于“空間轉型”的關鍵時期,優化生態環境、創造優質人居環境成為景觀生態規劃和管理的緊迫問題和重要目標[25]。珠三角城市群的區域特征使其適合作為城市群尺度游憩服務供需匹配性評價的案例地,也非常契合該區域的規劃和管理訴求,因而其作為研究區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
“accessibility”對應中文文獻中的“可達性”,一些研究認為它是點與點之間的最短通勤時間[26- 29]或金錢成本[30]。兩步移動搜尋模型則將空間可達性定義為區域內供給與需求之間相互作用的潛力[31],包括可獲得性和空間可接近性[32],可獲得性為一定空間范圍內的供應與需求的比率。該定義超出了時間或空間距離的概念,同時考慮了居民點的需求、服務設施供給質量或規模以及二者之間的時間或空間阻抗、居民通勤距離等多方面的因素。由此可知,“accessibility”及其譯詞“可達性”的內涵比較寬泛,選用合適的中文詞匯來直觀、精準地呈現研究所需表達的含義,有利于推動該領域研究的本土化發展和創新。據此,本文結合實踐需求,使用“供需匹配性”來對接“accessibility”的概念,并參考國外文獻中的界定,將生態游憩服務供需匹配性界定為生態游憩空間的供給水平與處在其周邊一定時間距離內的人口總需求的匹配程度,以供給與需求的比值(供需比)來衡量。區域內所有人口統計單元都存在一個供需比,定義區域內處于某一值域的供需比屬于供需平衡區,則低于該值域的供需比就屬于供給稀缺區,而高于該值域的供需比則屬于供給大于需求區。供需平衡區的值域是一個相對值,主要是為了方便同一區域所有空間單元對比并進行空間制圖,不具有跨區域應用性。
Luo和Wang[31]在重力模型的基礎上,利用空間分解的思想提出了2SFCA方法,它以搜索域(Catchment area)取代固定的地理或行政區作為空間單元,完善了生態游憩空間與人口供需互動的測算方法。2SFCA被廣泛用于醫療健康[33-34]、教育[35]、養老[36]、綠地等公共服務設施的供需匹配性評價,并出現4類修訂模式:①對搜尋半徑的修訂,如增強2SFCA對搜尋半徑進行分段處理;②引入距離衰減函數的修訂,比較代表的修訂模型有重力型2SFCA、核密度型2SFCA、高斯型2SFCA;③加入選擇傾向與供給競爭的考量,如三步移動搜尋法(3SFCA)、改進型2SFCA、胡弗型2SFCA;④基于出行方式的擴展[37]。以往研究主要將高斯型2SFCA方法應用于城市尺度綠色空間供需匹配格局研究[7- 9],但不適用于城市群等較大尺度的分析。據此,Wang等[38]基于城市群空間尺度特征發展了改進的核函數2SFCA,該模型引入了區域游憩活動距離衰減規律,考慮了游憩空間質量及其相互競爭因素,并結合了Delamater[39]的M2SFCA形式,允許部分設施資源無法分配到需求點從而無法得到有效利用,更貼近客觀實際。本文運用其模型來測量生態空間游憩服務的供需匹配性,其計算過程為[40]:
第一步:對每個生態游憩空間(j),
(1)
第二步:對每個鄉鎮街道(i),
(2)
Rj指生態游憩空間供給與位于生態游憩空間j的搜索半徑d0范圍內的鄉鎮街道總人口的供需比;k表示位于以生態游憩空間j為中心的搜尋半徑d0內的鄉鎮街道人口單元;Pk表示常住人口數量,代表鄉鎮街道對生態游憩服務的需求規模;一般而言,區域性游憩活動主要包括市內休閑、城郊休閑和跨城休閑,以公路交通為基準,確定2個搜索半徑(d0):1 h(市內)和(城郊或城際)2 h[40];Sj的含義改為j的生態游憩服務供給水平,由面積和開發利用水平綜合反映。各生態游憩空間的官方評定等級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它的開發利用水平,據此,將生態游憩空間分為國家級(或5A)—縣區級(或2A)四個等級,并根據等級對面積進行賦權得出服務供給水平。假定省級和4A級為1,則相鄰等級之間的權重值相差0.333,其余三個等級的權重分別對應0.333、0.667、1.333。將面積乘以權重值,得出各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給水平。
Ai為各鄉鎮街道最終的供需匹配性數值,相當于以i為中心,匯總位于搜索范圍的內的所有Rj;f(dij)為點i、j間的距離衰減函數,在城市群尺度選用核函數效果較理想[40],其表達式為:
(3)
Probij為鄉鎮街道i對生態游憩空間j的選擇概率,實際上是增加了一步包括全部需求點和設施在內的搜尋,其計算公式為:
(4)

圖1 生態游憩空間的分布Fig.1 Distribution of ecological recreation spaces
1.3.1生態游憩空間數據
本研究將珠三角城市群生態游憩空間界定為七類:森林公園、風景名勝區、地質公園、水利風景區、濕地公園、A級生態景區、城市綜合公園(只含綜合公園和專類公園)。前六類是由國家自上而下指導建立的公園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全國和省域范圍內提供生態游憩服務,因而被納入研究對象。城市綜合公園是適合于公眾開展各類戶外活動的規模較大的綠地[41],在城市群范圍內具有游憩服務意義。但是,社區、鄉鎮級森林公園和濕地公園游憩服務范圍較小,不具有區域性,1A級景區等級和游憩服務能力較低,因而未將它們納入。各類生態游憩空間名稱、面積和等級信息來源見表1。合并同地多牌的生態游憩空間,面積和等級數據取兩類中的較大者,共得到539條記錄。利用它們的經緯度信息,將其精準定位到珠三角城市群區域地圖上(圖1)。
1.3.2人口、交通和建設用地數據
由于歷年的統計年鑒缺乏對鄉鎮街道人口的統計,因此,從最近的一次人口普查中獲取鄉鎮街道人口數據,被國內外研究所采用[9,33]。本文的鄉鎮街道(含少數開發區、林場和管委會管轄區)人口數據來自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年鑒,共計611個人口統計單元。將鄉鎮名稱通過經緯度信息,定位在珠三角城市群區域地圖上,并借助廣東省鄉鎮街道地圖,對鄉鎮街道邊界進行數字化,得出鄉鎮街道人口分布圖(圖2)。

表1 生態游憩空間數據來源

圖2 2010年珠三角城市群人口分布 Fig.2 Population distribution in the Pearl River Delta urban agglomeration in 2010
基于谷歌地圖對高速公路、國道、省道、縣道、鄉鎮村道、大陸港口通至海島游憩空間的海上航線進行數字化處理,建立城鄉道路網shapefile圖層。采用ArcGIS10.0幾何算法,計算出道路的長度,并對道路的類型、等級以及通行速度進行賦值(表2)。本文未考慮高鐵和城市快速軌道交通,原因在于:(1)調查顯示,珠三角城市群居民出游交通方式選擇以自駕和大巴(62.75%)為主,高鐵和快速軌道交通的選擇率較小,只有8.82%[43];(2)軌道交通站點一般位于市內,難以直達城郊生態游憩空間,加上軌道交通站點到郊區的換乘時間,總時間反而可能大于使用公路交通的時間。使用ArcGIS10.0的network analysis工具,以鄉鎮街道為起始點(Origin),各游憩空間為目的地,建立OD成本矩陣,計算出鄉鎮街道與生態游憩點之間基于實際交通路網的最短通行時間。建設用地數據從2015年100 m×100 m中國土地利用柵格數據中提取,數據來源于中國科學院資源環境科學數據中心[44]。

表2 交通方式及其時速賦值表
對珠三角城市群供需匹配性值進行空間制圖,并采用自然斷點法將鄉鎮街道的供需匹配性狀況分為5個等級:供給嚴重貧乏區、供給不足區、供需平衡區、供給盈余區、供給富足區。五區的供需比均值梯度結構較明顯,說明劃分方法和結果較合理(表3)。由圖3可知,當搜尋半徑為1 h時,城市群邊緣地帶的廣州市從化區、肇慶市廣寧縣、江門市恩平市、惠州市惠東縣、深圳市大鵬新區分布有較多的供給盈余區和富足區,這些區域分布有流溪河國家森林公園、廣寧縣北市森林公園、恩平地熱國家地質公園、白盆湖國家水利風景區、大鵬半島國家地質公園,因而生態游憩服務供給水平高。其中,供給富足區的供需比均值最大,超出盈余區603.63,且主要分布在盈余區的邊緣。供需平衡區主要分布在盈余區和富足區的鄰近鄉鎮,由于接受到了這兩個區域生態游憩服務的輻射,供需比在區域中處于中等水平。稀缺區主要分布在深圳市西部、惠州市市轄區、廣州市從化區和增城區以南的市轄區、肇慶市市轄區、江門市市轄區以及佛山市、中山市、珠海市和東莞市全部,這些區域均被較早納入城市市轄區,雖然交通便利,但城市化水平較高,人口稠密,對生態游憩服務的需求大,但生態游憩空間面積較小,因而供需比較低。

表3 供需匹配性分區統計(d=1 h)
生態游憩服務供給稀缺區域面積較大,有必要對其內部結構進行進一步剖析。同樣采用自然斷點法將供給稀缺區分成四個等級:稀缺嚴重區、稀缺較高區、稀缺較少區、稀缺很少區(表3)。由圖3發現生態游憩空間供給稀缺程度總體上呈現出從“核心—邊緣”由高變低的圈層結構,其中珠江入海口西北部生態游憩服務稀缺程度最高,而越往邊緣則稀缺程度越低。江門臺山市南部沿海鄉鎮由于生態游憩空間缺乏(圖3),且與海島游憩空間距離也較遠,也成為了稀缺嚴重區。
當搜尋半徑擴大為2 h時,從化區從供給盈余區轉變成供給不足區域(圖3),主要是因為該區域靠近廣州市人口密集區,隨著搜索半徑擴大,服務范圍和人口增多,供需比下降。供給平衡區、盈余區及富足區在原有基礎上有較大范圍的擴展,其中肇慶市懷集縣、封開縣、恩平市供需平衡區范圍大大增加,基本已經覆蓋全域。此外,供給稀缺區相比圖3的范圍縮小,向核心區收縮。同樣對稀缺區內部格局進行剖析(圖3),發現相較于圖3,稀缺嚴重區域從珠江入海口西北部南移至入海口西南部,這是由于搜索半徑的擴大,廣州市中部已處于增城、從化區大規模、高等級生態游憩空間的服務范圍,其可獲得的生態游憩空間有所提升。中山市和珠海市南面臨海,往珠江入海口東岸的深莞地區需要繞道虎門大橋。因此,相比1 h搜索域,2 h搜索域內生態游憩空間供給難以明顯增加,反而成為2 h搜尋半徑下的稀缺嚴重區。此外,當搜索半徑增加時,臺山赤溪、海晏、廣海三鎮處于上川島、下川島游憩服務范圍內,三鎮不再是稀缺嚴重區。

圖3 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需匹配性格局Fig.3 Supply-demand matching of ecological space recreational services
對供需匹配性進行分區統計,發現當搜尋半徑為1 h時,供給稀缺區內部稀缺嚴重區供需比的均值僅為10.310,而供給富足區則達到了1172.669,差額達到1162.359,說明在出行半徑1 h范圍內,城市群核心地區居民享有生態游憩服務具有較大的空間不公平性,核心地區供需比遠低于邊緣地區,說明核心區需求大,但供給較少,而邊緣區需求少,但供給水平較高,供需錯位程度比較嚴重(表3)。當出行半徑擴展至2 h時,稀缺嚴重區的范圍有所縮小,說明供需匹配性狀況有所改善(圖3),但全域中的供給稀缺區及其內部的稀缺嚴重區與全域范圍內的供給富足區的供需比的差額分別為672.661、680.484(表4),雖然差值相比1 h搜索半徑時縮小,但仍然呈現出生態游憩服務享有的不公平性格局和供需錯位的格局。

表4 珠江三角洲城市群供需比分級統計(d=2 h)
2.2.1海拔高度
由圖4推斷,海拔高度影響區域生態空間和人口分布,對供需匹配性格局產生影響。表5也顯示,平均海拔為240 m以上地區為全域尺度供需平衡及供給剩余區,而海拔低于60 m的區域為供給稀缺區。再進一步考察稀缺區域的內部結構,發現海拔高度不超過36 m的區域為高稀缺性區域,而海拔超過80 m的區域為低稀缺區。高海拔地區生態空間面積較大,森林覆蓋率高,生態景觀質量較好,往往會形成規模較大、等級較高的生態游憩空間,而且由于地處山地,人口密度相對平原更低,因而容易形成供需平衡或供給剩余區。但部分海拔較高的山體周邊也未能形成供給剩余區,如中山市的大尖山—五桂山地區,臺山市北峰山國家森林公園周邊,主要原因是這些地區生態游憩空間面積較小。
2.2.2生態游憩空間供給
除海拔之外,生態游憩空間規模和等級共同影響供需匹配性格局形成。由表5可知,無論是在全域尺度,還是稀缺區,生態游憩供給規模(平均等級×人均生態游憩空間)越高的地區,生態游憩供需比就越高。例如,當搜尋半徑為1 h時,全域中游憩供給規模為2211.146的區域為供給平衡與供給剩余區,而游憩供給規模為79.937的區域則屬于供給稀缺區。供需平衡和供給剩余區內生態系統保存良好,廣東省在此規劃建設了一批服務于全省以及全國的生態游憩空間,規模較大,等級較高,形成了流溪河國家森林公園、恩平地熱國家地質公園、羅浮山風景名勝區、白盆湖國家水利風景區、大鵬半島國家地質公園、廣寧竹海國家森林公園等規模大、等級高的生態游憩空間,生態游憩服務供給水平高。
2.2.3人口密度
對比圖3和圖5,發現珠三角城市群人口密度較高區域,也是生態空間游憩服務稀缺較高或嚴重的區域,說明供需匹配性分布與人口密度分布密切相關。人口密度越大,則一定空間單元內生態游憩空間需要服務的人口規模越大,游憩服務的供需比也就越低。進一步測算發現(表5),首先,在全域范圍內,當搜尋半徑為1 h時,人口平均密度達到1714.620 人/km2的區域屬于供給稀缺區,而人口平均密度為167.425 人/km2的區域則為供需平衡和供給剩余區。稀缺區內部的人口密度也存在一定的差距,其中高稀缺區的人口密度為2375.817 人/km2,低稀缺區為1044.657 人/km2。搜尋半徑擴大至2 h時也存在同樣的規律,且原有的供需平衡和供給剩余區(d0=1 h時)內的生態游憩空間服務范圍延伸至人口密度較高的核心區,核心區供需比增加,邊緣區的供需比被拉低,但由于城市群邊緣與核心區人口密度分布的巨大差異,全域生態游憩空間稀缺區空間范圍有所縮小,但幅度并不明顯(圖3)。

表5 供需匹配性影響因素描述性統計

圖4 海拔對供需匹配性格局的影響示意圖(d=1 h) Fig.4 The influence of altitude on supply-demand matching pattern

圖5 珠三角城市群人口密度分布 Fig.5 Population density distribution of the Pearl River Delta urban agglomeration
2.2.4工業化與城鎮化格局
以建設用地占比表達工業化和城鎮化水平,并分析其對供需匹配性空間差異的影響。同樣由表5可知,建設用地占比在20%以上區域的對應生態游憩空間稀缺區,而建設用地占比不足2%的區域對應供需平衡和供給剩余區,說明建設用地占比越高,人口密度越高,人口對生態游憩空間需求越大,但生態游憩空間占比少,供給水平較低,因而生態游憩空間出現短缺。在全域范圍內的低值區也仍然表現出建設用地占比較高的地方,供需比較低,供需不匹配,形成供給稀缺區。由圖3可知,珠江入海口周邊為河流沖擊平原,工業化和城鎮化發育較早,發展水平較高,建設用地連綿式擴展,生態游憩空間配置嚴重不足,因而成為稀缺嚴重區。
2.2.5交通因素
由圖3可發現珠江口東西兩岸鄉鎮街道供需比的差異明顯。測算得出,珠海、中山兩市的鄉鎮街道存在部分稀缺嚴重區,供需比均值為20.194,而深圳市1 h稀缺區內的供需比為35.165,主要是因為珠海、中山兩市與深圳之間被珠江口阻隔,缺少快捷通道連接。從珠海、中山往北繞道虎門大橋到深圳,大部分鄉鎮街道所需時間多在2 h以上。因此,當出行半徑為2 h時,東西兩岸的生態游憩空間難以實現共享,導致供需比出現較大的差異。此外,供給剩余區內部自身游憩服務供給較大,但由于其區位處于城市群邊緣,與核心區的交通時間距離較遠,服務范圍未能覆蓋人口密集區,導致其對珠三角城市群居民的游憩服務功能受限,供需空間錯位的矛盾較突出。
2.2.6規劃與政策
城市群核心地帶生態空間游憩服務稀缺區分布盡管與工業化和城鎮化格局有極大的相關性,但二者又不完全一致。在產業發展和城鎮化發展水平上,由于外資和產業較早集中在珠江口東岸穗港走廊地帶,因此東岸的開發強度、人口、產業和城鎮密集程度要高于西岸[46-47]。然而,得益于深圳、東莞兩市積極的生態空間游憩利用政策,珠江入海口東岸的生態游憩空間供給服務水平反而要高于西岸(圖3)。2005年,深圳市就出臺了《深圳市基本生態控制線管理規定》[48],此后,深圳市城市管理局、規劃和國土資源委員會、公園管理中心等聯合出臺《深圳市公園建設發展專項規劃(2012—2020)》[49],公園建設由市財政直接投入,這些政策對生態空間游憩利用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而東莞市政府早在2000年12月就批準建立了大嶺山等16個市級森林公園,2003年4月后,東莞市政府成立專門領導機構開展森林公園規劃建設工作,投資6.7億元開發建設大嶺山、大屏嶂、水濂山等六大森林公園[50]。因此,東莞市生態空間游憩利用率較高。
首先,生態游憩空間供需比分布格局表現出由邊緣區向核心區逐漸遞減的圈層結構,供需關系空間錯位的矛盾較突出。邊緣縣市及少數靠近大型、高等級生態游憩空間的地區,人口密度較低,但供給有盈余甚至很富足,而核心地區人口密度大,但供需比較低,尤其是鄰近珠江口的北部和西部區域成為了生態游憩服務稀缺區。這與大都市區綠地的供需匹配性格局類似[8-9],但與城市群工業化和城鎮化空間格局恰好相反。珠三角城市群人口、產業與城鎮等要素集聚分布于環珠江口“∩”型軸線上,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沿珠江口城鎮空間的迅速連綿,占用了大量的生態空間[47],核心區(珠江入海口四周)工業生產空間分布密集[51],說明了城鎮化進程中區域生態空間保護和建設用地無序擴張的基本矛盾。
其次,珠三角城市群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需比分布具有較大的空間不公平性。例如,當出行半徑為1 h時,城市群核心區與邊緣供給富足區的最高差額達到了1162.359。當出行半徑擴展至2 h時,仍然呈現出核心區供需比低、邊緣供需比高的不公平性格局,與醫療服務的供需匹配性格局恰好相反[34],意味著核心區人口接近自然、開展生態休閑活動的機會較少,可能會降低居民的生活質量和幸福感。
最后,生態空間游憩服務供需匹配性格局受自然和人文因素的綜合影響。其中自然因素主要包括海拔、生態游憩空間供給。在海拔較高的地區,植被覆蓋率高,城鎮分布相對稀疏,生態游憩空間規模較大,人口密度低,因而周邊區域可以實現供需平衡或供給剩余。人文因素包括人口密度、工業化與城鎮化格局、交通、規劃與政策。珠三角城鎮化和工業化發端于珠江入海口四周,并向四周擴展,建設用地由內向外擠占生態空間[47,51],導致核心區域人口密度較高,生態游憩服務供給水平較低。此外,盡管珠三角東岸的城鎮化和工業化水平要高于西岸,但東岸兩市實施了積極的生態空間游憩利用政策,而且由于交通障礙導致東西兩岸生態游憩空間共享程度較低,因而東岸供需比要高于西岸。以往相關研究指出了城市生態游憩空間供給受生態空間分布[14]、政策[15]、城市化水平[17]、城市人口密度[19]的影響,本文進一步發現了海拔、交通、生態游憩空間規劃與支持政策等影響因素,并且,綜合相關因素發現,珠三角城市群生態游憩空間供需匹配性格局與其建成區高度連綿的城鎮化模式存在較大的關聯。
當前城市群的空間治理和空間規劃要致力于削弱區域生態游憩服務供需的空間不匹配性問題,保障區域居民游憩機會的公平性,實行綠色、可持續的城鎮化模式。
首先,加強城市群核心區生態空間的修復與游憩化。核心區生態游憩空間供需比較低,是生態游憩服務供給稀缺區,因此,珠三角城市群的核心區需要借力住房與城鄉建設部正在實施的“城市雙修”工作,著力實施生態修復工程,系統性修復河流水網和生態廊道,將郊區生態空間延伸進城市,有步驟修復或增補城區生態斑塊,并推進修復的生態空間的游憩利用,提高游憩質量,增加游憩服務的供給水平,提高生態游憩空間分布的公平性。
其次,調控供給稀缺區內的人口規模與開發強度,為生態游憩空間配置騰挪空間。如適當疏散各城市老城區人口,將人口向新城和衛星城轉移,降低城市群核心區(一般是中心城區)人口密度。此外,中心城區要將產業騰籠換鳥、生態修復和環境整治結合起來,打好組合拳。淘汰落后產能和污染型產業、轉移低附加值產業,拆除違建設施和建筑物。對于拆遷騰退的建設用地,應實行生態修復和“留白增綠”,開辟成區域性生態開放空間,避免再進行高密度的地產和產業開發。
再次,在全域范圍內提高城市群生態空間利用率和質量,并提高它們的交通可達性水平。扣除自然保護區后,珠三角城市群部分城市的生態空間游憩利用仍有較大的潛力,特別是在城市群邊緣區分布有較大面積的未利用的森林、濕地等生態空間。可以以點狀開發、面狀保護為基本方針,結合村鎮建設用地配套道路等基礎設施和游憩服務設施,將生態空間轉化成生態保育和休閑的復合空間,提高生態空間的可進入性和游憩服務的空間范圍。同時,注重推進原有生態游憩空間的提質升級,優化設施配套,提高其等級與生態游憩服務供給水平。
最后,未來新城新區、城鎮建設中應采用生態城市和公園城市的發展模式。在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中,珠三角河口周圍的城鎮空間呈連綿式擴張,在核心區形成了一條規模較大的城鎮密集帶,對生態網絡產生了較大切割效應,給生態游憩服務格局帶來了問題和隱患。未來城市規劃建設應積極探索綠色城鎮化模式,注重順應山水格局、利用組團式布局來保存和發展生態游憩空間網絡,保障居民生態游憩福祉。雄安新區規劃已做出了有益探索,新區開發建設全面實施生態、綠色發展戰略,統籌生產、生活、生態三大空間,構建藍綠交織、清新明亮、水城共融、多組團集約緊湊發展的生態城市布局,創造優良人居環境[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