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師法自然到師法自心

易隸

生于世家，輾轉(zhuǎn)與畫相伴

卓愿生于書畫世家，祖父卓哲生、父親卓素銘都以中國花鳥畫見長。從小和姐姐泡在水墨里長大的卓愿，很小就被父親要求學習書法、臨摹中國畫和寫生靜物。高中畢業(yè)后如愿考上了廣州美術學院中國畫系，學院教學倡導“深入生活，表現(xiàn)生活”和注重寫生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對卓愿起著巨大的影響。

其實以職業(yè)畫家身份為終身志向，是在工作了三年后才堅定的想法。朝九晚五的上班時間，不停重復的工作內(nèi)容，已養(yǎng)成常年作畫習慣的卓愿忽而感覺虛度光陰，他發(fā)現(xiàn)自己更想做的其實是畫畫、是創(chuàng)作，就像是養(yǎng)育自己的孩子，也許苦樂并存，但也甘之如飴。

后來輾轉(zhuǎn)考上了導師方楚雄的研究生，秉承了老師對傳統(tǒng)的傳承和倡導。在跟著老師去到各地鄉(xiāng)下寫生時，卓愿接觸到了很多沒見過的植物，體驗了不同的生活，從中累積了很多自己的感受。在寫生中更注重對景物的感受，與對情境的把握和提純。

卓愿回憶起2017年的某天，老師組織到惠州梁化梅園寫生，剛好下著毛毛雨，方老師便提醒，梅枝梅干因為濕潤越發(fā)顯得黑亮，梅花嬌姿欲滴和梅干的勁拙質(zhì)樸形成強烈的對比，所以梅花和枝干的調(diào)子在畫面上要拉開距離，這樣才更有視覺的沖擊力。在老師的影響下，卓愿養(yǎng)成了走進大自然的創(chuàng)作習慣。

師法自然，深入生活

小時候，卓愿在家里習畫繼承的是海派風格，在研究生期間，遇到的瓶頸便是海派風格與嶺南風格如何融合再塑。海派風格注重臨摹和筆墨的意趣。方老師的風格不局限于筆墨上的展示，而是從自然和生活中拓展題材，除了自然中的植物花卉，生活里見到的小雞、小狗、魚蟲蝦蟹……都可以是創(chuàng)作的題材。

對于寫生方面薄弱的卓愿來講，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在寫生時看到自然的物象油然而生的感動，卻不知道怎么表達。眼看著老師在寫生的時候眼疾手快地記錄，將自己的感受和眼前所見的景物結(jié)合，畫面有的放矢。卓愿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沒辦法馬上學會提煉素材，但從生活的積累中慢慢學會了從一個點到一個面地去表達自己對素材的感受。

靈動小品源于細節(jié)

《苞谷生香》和《稻熟時節(jié)》都是鼠年創(chuàng)作的作品。“人食五谷雜糧，必嘗人間煙火”，卓愿以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五谷作為題材創(chuàng)作，便是表現(xiàn)生活中最樸實卻不能忽視的一面。再看畫中老鼠寫中帶工，淡墨鋪在下層勾勒出老鼠動態(tài)的輪廓，上層細化出老鼠身上的密毛。老鼠帶毛的皮層深色，和不帶毛的四肢淺色的細節(jié)區(qū)分，也從墨色濃淡中的把控顯現(xiàn)出來。簡單的小幅畫面中，細節(jié)卻越看越有意思。

題材相同，畫面表達卻不一樣

雞與吉諧音，雞寓意著吉祥如意。在卓愿的作品里也能發(fā)現(xiàn)不少與雞有關的題材。2011年創(chuàng)作的《蕉陰覓食》和2018年創(chuàng)作的《滿架黃金碩果多》中，雖然都有同樣的素材，但畫面呈現(xiàn)出兩種不同的風格，從此也可感受到其中的變化。《蕉陰覓食》中蕉葉的層次與母雞上羽毛的分層都是以墨筆的濃淡來表現(xiàn)，畫面盡顯寫意的淋漓。而《滿架黃金碩果多》兼工帶寫，同是覓食的母雞，呈現(xiàn)羽毛分層的刻畫更細膩，顏色更豐富，與飽滿的玉米顆粒相呼應，對比七年前的疏離感，畫面更能感受到生活的氣息。

在寫生過程中，卓愿對張璪“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理解也有了更深的體會：寫生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收集素材，而是通過寫生與景物交流，進而借景抒情，這樣寫生的意義就截然不同了。因此，寫生不但要表現(xiàn)對象的特征，還要表達自己的感受。“畫畫如畫己”，能表達出自己感受的作品，才有可能從經(jīng)典圖式中生出自己的面目。

師法自心從容表達

由于從小有學畫畫的經(jīng)驗，卓愿的功底很扎實，尤其體現(xiàn)在畫竹方面早年已顯露出天賦。導師方楚雄也曾給過意見，可以多從這個方向入手去發(fā)展自己的創(chuàng)作風格。

曾經(jīng)，卓愿也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風格上迷茫過，同時對于親人在書畫上的培養(yǎng)與期待存在過壓力。經(jīng)過一段時間自我調(diào)整與思考后，現(xiàn)在卓愿可以坦然面對褒貶與評價，默默走自己的路。正如在關于竹子方面的創(chuàng)作，當下自己對其他植物的感受比竹子更深，那便不強求對竹子創(chuàng)作的鉆研，更多是沉迷于對日常生活中萬物感受的記錄。卓愿認為，一切看似無用的功夫，都是一種對生活感受的積累和探索。

在《樹人展》第二回展《醉花陰——卓愿花鳥畫作品集》中，卓愿曾談到中國花鳥畫具有較強的抒情性。北宋《宣和畫譜· 花鳥敘論》云：“詩人六義，多識于鳥獸草本之名，而律歷四時，亦記其榮枯語默之候，所以繪事之妙，多寓興于此，與詩人相表里焉。”可見，中國花鳥畫雖繪的是花鳥草蟲，但立意卻往往關乎人事。因此，“識于鳥獸草本之名”的認識作用與“奪造化而移精神遐想”的怡情作用不是終極追求，而表達真善美的觀念，并通過觀眾的接納、欣賞，作用于他們的精神生活才是其目的所在。

這無疑對畫家提出了極高的要求，花鳥畫家除了要熟練掌握繪畫語言之外，“人品、學問、才情、思想”四要素（陳師曾《文人畫之價值》）缺一不可。陳樹人在其《人格藝術行簡陳曙風一百韻》亦指出：“藝術之為物，神圣而高尚，從事斯道人，品格要雋朗……”方楚雄在座談會上也談到“畫如其人，提高畫品的同時需要提高人品”。對于老師們經(jīng)歷多年藝術實踐后的感悟，和殷切的期待，卓愿始終抱著謙虛的態(tài)度，珍惜光陰之余，一步一個腳印努力提升著自身綜合素養(yǎng)。

對于如何畫才能表達出自身感受的問題，在卓愿看來，答案很長，要用一生去回答。

撲面而來的煙火氣

秋季，正值花期的雞冠花怒放。畫中暈紅的淡墨展現(xiàn)出雞冠花絨毛的質(zhì)感，花冠以重彩點綴，傲然挺立著向上。柵欄前的一朵雞冠花上趴著一只蛐蛐蓄勢待發(fā)，鄰家生活的自然氣息在柵欄、蛐蛐與雞冠花構成的畫面中漫出來。不禁想起明代莊昶《雞冠花》一詩那句“萬紅何片不同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