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戰略新支點”：美國積極武裝印度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吳佩

2020年2月24日，印度艾哈邁達巴德，印度總理莫迪（前右）為美國總統特朗普（前中）與夫人梅拉尼婭舉行歡迎活動。這是特朗普任內首次訪問印度。　　　　　　　　　　　　　　　　　　　　　　　　　　　　　　　　　　????新華社　?圖

★美國目前最盼望的“果實”，當屬推動印度簽署《地理空間情報基本交流合作協定》（BE-CA）。特朗普已撂下狠話，若今年11月前達不成協議，美方將“調整”軍售立場，并在克什米爾乃至阿富汗問題上優先考量巴基斯坦利益。

印度本是“獨立、平衡、務實”的不結盟國家，但美國基于“印太愿景”框架，對印定位是“印太戰略支點”，以突出“美國利益至上”“榨取（印度）價值”，試圖聯手對付中國。

“美國確信，當軍事上捆綁印度后，基于‘政治正確與‘安全第一的考慮，印度會把價值數百億美元的5G設備訂單轉手自己。”

近幾個月，“拉達克邊境對峙”“克什米爾交火”“禁用鄰國手機應用”，是印度媒體的熱點詞，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與這些新聞“無縫對接”的，經常是美國的軍火廣告。

在發行量頗高的《今日印度》周刊上，美國波音公司投放的軍用直升機廣告很搶眼，解說詞為：“與爾合體，建設未來！”

據《印度斯坦時報》2020年7月10日報道，印度與周邊鄰國發生沖突后，美國反超俄羅斯，成為提供軍火最多、最快的國家。“新德里要什么，華盛頓就給什么。”西班牙巴塞羅那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專家安娜·巴列斯特羅斯·佩羅評價。

美對印尋找“拉攏契機”

“遭圍攻的印度，迎來了援軍。”印度“雷迪夫新聞網”2020年7月21日報道，與多個鄰國交手的印度，得到美國官方強有力的支援，當天，美國國防部長埃斯珀出席英國倫敦國際戰略研究所的專場報告會時，重申其“印太愿景”（FOIP）的安全構想，提及印度是“（美國）21世紀最重要的防務伙伴之一”。

不僅如此，2020年7月20日至21日，完成在南海所謂“航行自由”的美國海軍“尼米茲”號航母戰斗群，經馬六甲海峽進抵安達曼-尼科巴群島，同印度海軍東部艦隊展開“交匯演習”（PASSEX）。

這種演習的奧妙，是“化大象于無形”，美國航母利用遠海訓練之機，在靠近某友好國家水域時隨機安排“串門式”聯演，此前，在太平洋靠近日本、澳大利亞水域，“尼米茲”號已與兩個盟國海軍進行了艦載機互降演練。

《印度時報》7月20日披露，美印為本輪“交匯演習”都下了很大本錢。為顯示對東道主的尊重，美軍罕見地接受印度東部艦隊司令、海軍少將桑賈伊·瓦特薩揚（Sanjay Vatsayan）指揮，錘煉兩軍聯合護航、后勤補給和協同指揮能力。美軍“尼米茲”航母打擊群指揮官、海軍少將吉姆·柯克（Jim Kirk）對瓦特薩揚不吝溢美之詞，稱贊其領導了“強大、高度熟練的艦隊”。

“我們可以進一步協調行動”。柯克的這句話，暗含玄機。

五年前，原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哈里·哈里斯（今駐韓大使）就挑明了提升美印海軍“互操作性”和“協調行動”的目的——實現美印在南海舉行所謂“航行自由協調巡邏”，“旨在扼制中國在南中國海和更廣闊范圍內的強硬主張”。

美國《外交政策》主筆阿特曼·特里維迪預判，印度與鄰國的領土糾紛，被美國視為“拉攏契機”，用更大的利益將其吸引到自己的軌道上。埃斯珀已承諾，美國將繼續增加對印國防產品銷售，并期待今年下半年進行兩國“2+2”部長級對話。

在俄羅斯國際關系學院軍事政治研究中心首席專家米哈伊爾·亞歷山德羅夫博士看來，美國目前最盼望的“果實”，當屬推動印度簽署《地理空間情報基本交流合作協定》（BECA），這是美印軍事關系三大基礎性協議的最后一項。

印度《國防新聞》2020年6月27日報道，受美國疫情擴散影響，印美官員自3月2日在華盛頓舉行BE-CA磋商后，只能靠遠程視頻討論，但疫情并未影響兩國的軍事合作進程，受印度與鄰國爆發克什米爾-拉達克沖突刺激，美國國防部及國家地理空間局加大游說力度，把簽署BECA與深化雙邊軍事合作掛鉤。

BECA的核心，是印美相互開放非絕密級和內部使用的地理空間產品，包括地形、航海、航空數據和服務，尤其是雙方能共享遠程導航和導彈瞄準所需衛星定位和地形數據（含圖像等）。美方渲染BECA，“將使印軍的美制作戰平臺打擊精度大幅提高，并能與美軍‘互操作”。

《印度時報》2月26日報道，印方想把BECA簽署拖到2021年，以便爭取更有利的條件，畢竟比起偵察手段更強、數據更豐富的美國，看似平等的協定，更容易讓印度“門戶大開，無密可保”。但特朗普已撂下狠話，若2020年11月前（即美國總統大選）達不成協議，美方將“調整”軍售立場，并在克什米爾乃至阿富汗問題上優先考量巴基斯坦利益，而這正是印度的“噩夢”。

用武器打造美印“新友誼”

“我是你的真正朋友。”

2020年2月24日，美國總統特朗普首次訪印，經典的“特式贊美”，夸得印度總理莫迪心花怒放，兩人宣布美印從“亞太和印度洋地區首要伙伴”深化為“全球全面戰略合作伙伴”，最直觀的體現正是軍貿。

過去十年，美國戰略重心東移，無論是奧巴馬時代的“重返亞洲”，還是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愿景”，拉攏盟友、伙伴去制衡崛起的中國都是核心要義，而擁有十億人口、與中國接壤并存在競爭關系的印度，是首選對象。

反觀印度，現今正寄望“東向行動”，把其國際影響力從南亞拓展至經濟繁榮的東南亞及東亞國家，這正好與美國的“印太愿景”契合。

“基于共同利益，印度可能變成美國在印度洋軍事和經濟戰略的‘新支點，一旦成真，印度勢必與美國的亞太盟友日本、澳大利亞呼應，構成美印日澳菱形同盟，從而鞏固美國在東半球的霸權。”西班牙學者佩羅說。

為打造“新友誼”，美國把印軍當作“投資重點”，“尤其美國預期莫迪領導的人民黨將長期執政，而且奉行比國大黨更強硬的對華政策，因此美國把軍事紅利幾乎都給他。”印度新德里尼赫魯大學副教授哈皮蒙·雅各布解釋，2014年5月16日，莫迪陣營剛贏得組閣權一個月后，奧巴馬政府就宣布對印開放高技術武器特許生產證，這曾是印度國大黨政府追求數十年未得的軍事紅利。

2015年6月，莫迪接待美國國防部長卡特，并簽署了《美印軍事合作框架協議》，里面提及兩國軍事合作的“買賣關系”將發展成“聯合開發關系”，印度獲得“準盟國”地位。根據這一框架，美印國防部迄今開展了15個領域的110項合作，不僅成立了“航母技術合作工作組”，謀求美國電磁彈射技術與印度國產航母相結合，還促成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以下簡稱洛·馬）、波音公司等美國國防廠商，向印度塔塔、L&T等集團轉包武器組件生產甚至總體組裝業務，以符合莫迪政府的“印度制造”政策。像波音和塔塔合資的海得拉巴航空航天有限公司（TBAL）制造AH-64E機身和CH-47尾梁等組件，成為兩型機的“全球唯一貨源”。

2009-2018年，印度累計從美國購買價值170億美元的軍火，美國一度超過俄羅斯成為印度最大武器供應國。

軍售確實提高了印軍能力。根據波音公司聲明，2020年6月底，印度空軍訂購的最后五架AH-64E“阿帕奇衛士”武裝直升機抵達北方邦欣登基地，印度國防部稱贊波音公司“服務良好”。這些武裝直升機來得及時，填補了旁遮普邦帕坦科特基地的防務裝備上的空缺，并有助于威懾近在咫尺的巴基斯坦陸軍，而波音交付的首批AH-64E，已于今年3月轉場拉達克首府列城。

印軍AH-64E進入列城時，波音專家破例伴隨，“到海拔7000英尺以上的高原使用‘阿帕奇有講究，連射擊都與平原不同，像齊射‘地獄火導彈或‘九頭蛇火箭，機組要注意水平懸停狀態，把發動機調到低耗氧狀態，否則彈藥噴出的尾煙會淹沒掉直升機，導致本就吸氧不足的發動機喘振，這會帶來墜毀風險。”一名援印的波音雇員說。

印方也投桃報李，讓美國波音專家來印度時走“特殊通道”，免除因新冠疫情而對外國人強制檢疫隔離14天的措施。

目前，印軍投入邊境對峙的主力飛機，幾乎是“美貨當家”。印度空軍第81中隊使用波音C-17A運輸機，將AH-64E送到邊境，而波音的CH-47直升機，不斷把兵員兵器投向前沿陣地，俄羅斯“自由媒體”網站7月14日形容，印度登上了“波音快車”。

“感謝美國，我們遏制鄰國挑釁的能力顯著提高。”前印度陸軍中將P·拉維·尚卡爾7月17日在推特上稱，聚焦本輪印軍在克什米爾的武力展示，“CH-47直升機能在12小時內把4.2噸重的M777榴彈炮吊到高山上，我們不必像2019年用空軍空襲巴控克什米爾武裝營地那樣大費周章，只需按照射表炮擊就能達到目的。”

美國還通過演習訓練，引導印軍喜歡美制武器。

2004-2019年，僅美印陸軍（陸戰隊）就舉行14次營規模的“作戰演練”，課目從叢林反叛亂到山地攻防，內容越來越豐富，美軍每次都帶來諸多新武器供印軍體驗，M777榴彈炮正是印軍在2015年實際接觸后才提出采購申請。

隨著“作戰演練”機制成熟，2019年11月，印美舉行規模空前的“老虎勝利”三軍聯合演習，印軍馬德拉斯聯隊第19營與美海軍陸戰隊第3師合作使用美制直升機和兩棲突擊車，實現混編作戰。

佩羅注意到，通過一系列聯演，印軍能近距離領悟美軍空地一體作戰和快速部署戰法，積極模仿設計自己的“外科手術式”打擊，并于2015年和2016年兩次付諸實施，對位于緬甸和巴基斯坦境內的武裝分子營地發起特戰攻擊，這兩次打法，都和2011年美國擊斃“基地”組織頭目本·拉丹行動方案相似。

2019年，印度陸軍以美國陸軍旅為藍本，開始“師改旅”大改革，組建合成作戰群，而實現的前提，是引入大量美式武器和信息化指揮系統。“歸根結底，印軍‘美式改革的的背后，是一大筆誘人的生意。”

“比起俄羅斯，美國售印武器限制大得多。”亞歷山德羅夫批評，印度“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印度確實從美國得到一些軍工技術，那是些什么呀？　單兵生化防護服、移動式發電機、微型無人機……印度最想要基礎性技術，當前緊迫的是航空發動機與航母艦載機電磁彈射器。五年多過去了，印度國產光輝戰斗機只能買美國通用電氣公司F404發動機現貨，制造技術卻免談，美國通用原子公司的電磁彈射器，印度專家去參觀了兩三次，就再無接觸機會了。不得不說，美印防務合作，至少對‘印度制造而言幾乎是顆粒無收。”

美國已在印度培養利益代理人

印美軍貿總被商業腐敗包圍。2018年8月，印度審計總署（CAG）向議會報告，2009年曼莫漢領導的國大黨政府以21億美元購買了波音的8架P-8I遠程海上偵察機（LRMR），為保證其中標，曼莫漢政府故意夸大競爭對手歐洲EADS公司的出價，以便讓波音飛機顯得便宜。但實際上歐方報價包含飛機本身和未來20年操作成本，美方報價里卻沒有后面一項，這導致印軍使用成本貴得離譜。

按印度政府法律，任何外國軍火商跟印度生意后，須從合同金額里拿出30%購買印度產品或服務，不過合同簽訂至今，波音也沒從印度回購6.4億美元的商品。

奇怪的是，莫迪政府一方面以此對國大黨“反攻倒算”，撈取政治資本；另一方面，卻繼續按原合同文本向波音追加訂購P-8I，估計在2024年前，波音能向印度賣出24架P-8I。

“事實上，美國已在印度培養出利益代理人。”前印度空軍中將卡托什坦言，軍火“是比黃金、石油還賺錢的行業”，尤其能和國家關系掛鉤。

另一方面，美國政府和有關機構積極在印度政府、議會、工商界和非政府組織中尋找伙伴。印度“爭取文化自由大會”“德里青年中心”“印度世界青年大會”等民間組織都接受過美國資金，至于能量極大的印度媒體，美國更以高額廣告、采訪補貼、邀請訪問等手段籠絡。

《俄羅斯之翼》2019年7月稱，2018年印度突然放棄與俄羅斯聯合制造第五代殲擊機（FGFA），背后一大推手便是美國洛·馬公司，它與印度塔塔形成聯盟，若FGFA成功，洛·馬轉讓塔塔制造F-21戰斗機的計劃就會破產，因此兩家一直做印度軍政高層的工作，并通過媒體炒作FGFA性能不過關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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