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默的筆調、喜劇化表達、音樂劇形式、荒誕和現實主義相糅、打破第四堵墻、構造戲中戲等戲劇藝術的關鍵詞和貪婪、欲望、野心、金錢、剝削、價值等資本的關鍵詞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戲劇假像,也就是《資本·論》想詮釋的資本假像。
寫在“資本·論”之前
談論“資本論”的人遠遠比看過《資本論》的人多。
1867年9月,卡爾海因里希馬克思《資本論》的第一卷在德國漢堡正式出版;第二卷和第三卷由其好友弗里德里希.恩格斯整理后,分別于1885年和1894年出版;第四卷則由卡爾考茨基整理為《剩余價值學說史》,于1904年、1905年、1910年分三卷出版;大致完成了馬克思最初的四冊構想——“資本的生產過程、資本的流通過程、總過程的各種形式、理論史”,辯證地論述了資本生產資本運動、剩余價值等相關理論。
自此,一場關于“論資本”的研讀歷史就像蜘蛛結網一般越結越大,為了更好的控制資本,也為了不被資本控制。
1931年日本知名的劇作家、評論家阪本勝將《資本論》改編成話劇《戲劇資本論》,基于“1929-1931年全球性資本主義的危機”、日本經濟觸礁的嚴重時期,這部作品帶有鮮明的時代印記。全劇5部37場,476頁,250多個人物,共計30余萬字。譯者費明君在該作的序言中寫道“這是一部把《資本論》的內容加以喜劇化的《戲劇資本論》,它不但把馬克思的《資本論》的精髓,拔萃地而且正確地運用在劇作里面,更是把理論的,艱深的《資本論》,用可驚的細致的烘托和刻畫的手法,加以立體化、具體化、具象化,使它成為活的、行動的《資本論》,而搬上舞臺”,但復雜的場景設計及實際操作的艱難使得這出戲并未真正地走上舞臺。
2008年同樣時值世界金融危機,日本東方出版社于12月15日出版了漫畫版《資本論》,又掀起了一股“資本論”熱潮。該漫畫的故事圍繞一家奶酪工廠,以資本家和勞動者之間的對立關系展開,旨在揭示資本和剩余價值的實質,是當時日本最暢銷的新年禮物。漫畫呈現或解讀《資本論》的形式并不新穎,但作為金融危機背景下,著重故事性描繪的、具有時效性、現實性意義的作品正好契合了資本危機浪潮下人們的精神需求,加之原著的理論也被創作者很妥善的“榨干”并融合,這部《資本論》所引發的思索給了資本主義一記響亮的巴掌。
置身于不同時期的“資本論”都有“立足當下”為原點的時代特性,同時也驗證著“資本”這個詞是跟隨時間不斷生長、迭變的有機生命體的說法。馬克思在創作《資本論》之前也見證了1857年歷史上第一次具有世界性特點的經濟危機。2010年的話劇版《資本論》就站立在這些“資本論”豐沃的土壤下,構建了一出以追求“戲劇理想”為框架的“資本生產”的荒誕戲劇。
從戲劇帝國到戲劇荒野
《資本·論》源于馬克思的《資本論》,但不是《資本論》。《資本論》的編劇喻榮軍說:“《資本論》為許多年前的論著,它本身也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局限,然而,所有這些只是劇本創作的外圍因素,最為關鍵的還在于我們今天如何看待資本,認識資本?對于《資本·論》來說,就在于如何去表現與當今社會、生活、現實等關聯,深入淺出地探討資本的本性、本質與特性。所以《資本論》并不是《資本論》,我只是想要通過舞臺劇的形式來討論當今社會下的資本。《資本論》是基礎,金融海嘯是誘因,現實生活才是內容。”
資本的直譯是“錢”。《資本·論》一開場便將這個問題拋給觀眾,演了一段關于“錢是什么”的詩朗誦,這不止是主人公徐崢罷演造成“演出事故”的行為動機,更是《資本論》全劇探討的核心。“錢”和“資本”以等號相對,隨著劇情里不斷增長的利潤數據而變得越發空洞和虛幻。
徐崢最初的目地建立在只要有一千萬的制作費就能制作一出好戲的基礎上,為藝術追求而追逐資本。“演出事故”幫助他籌集了493萬的可觀投資,“十部經典劇目的觀劇潮”讓資本上漲到兩千萬;經過利益分配后,他獲得了最初想要的一千萬資本。但彼時已經不再是做不做一出戲的問題了,而是一個處于“資本產業鏈末端的人”想奪取資本控制權的欲念之爭,徐崢的欲望和野心逐漸吞噬著他的“初心”。
越大程度的掌握資本,就能越大程度的把握自由選擇的權利。“十部經典劇目的觀劇潮”是徐崢和風險投資人王石屹達成的商業協議,代價是違反藝術創作規律,嚴重剝削他人剩余價值(由勞動者創造的被資產階級無償占有的勞動)。面對被自己侵榨的員工,徐崢用了極盡虛假且漂亮的資本為誘餌,支配著比他還處于末端地位的勞動者。他一次又一次地認同了資本的力量,從一個人演出十部劇的被剝削者成長為擁有強硬手腕的剝削者。
領悟到資本運作規律的徐崢,已然將自己對戲劇的藝術追求與資本捆綁起來,雖然嘴上說的是想締造戲劇帝國、幫助他人實現戲劇夢想的宏大抱負;實際上確是為了滿足自己欲望的胃口,沉迷于運作資本時的“君主地位”。而那則關于大灰狼和小白兔的寓言故事就成了徐崢墜入資本黑洞的“啟示錄”。資本既能給人自由,也能緊緊的束縛人的自由。“追逐資本是我必經的途徑”,‘貪婪是正確的,貪婪是有效的,貪婪代表了人類進化精神的實質,人類對生命的、金錢的愛情的、知識的貪婪呈現出人類最先進的一面,貪婪和欲望是進步的動力”,資本的荒原里有一種名為貪婪的野獸,但在徐崢的話里,這個野獸并不可怕甚至“美好”。
“新劇場運動”把舞臺夷為平地,讓劇場只有觀眾;“新呼吸運動”把CO2當成期貨,控制呼吸甚至“不呼吸”的兩種行為來看,本質上都是緣由追逐資本的荒誕結果。馬克思所提及的“利用資本本身來消滅資本”,正如話劇《資本論》的結局。主人公徐崢的戲劇理想變成“荒蕪的戲劇廢墟”是資本沖擊下的自然必然性犧牲品,在世界上所剩下的最后一方舞臺上,觀眾和資本共同見證了,一種資本的失敗和另一種資本的成功,以及另一種資本也會失敗的必然結局。
“想要駕馭資本?想要擁有財富?想要成為金錢的主人?《資本·論》會告訴你一切”,這是《資本·論》的宣傳標語。《資本論》表達的資本是《資本論》當今的一個可能性,是糾纏在資本之中的“后現代拼貼版浮世繪”。幽默的筆調、喜劇化表達、音樂劇形式、荒誕和現實主義相糅、打破第四堵墻、構造戲中戲等戲劇藝術的關鍵詞和貪婪、欲望、野心、金錢、剝削、價值等資本的關鍵詞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戲劇假像,也就是《資本論》想詮釋的資本假像。
經濟泡沫、金融危機、通貨膨脹等經濟學上的弊病就像“資本歷史極限”背后的原始積累,預告著資本運作的最終方向,但這種趨于極限的走向并沒有確切的終點反而依舊在擴張。人類創造資本,資本創造價值,價值又創造資本,人類被資本和價值網住,如同一只在風中結網的蜘蛛,風吹網破,網破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