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開

李桂芬

院子里的油菜在經歷了整個冬季的風霜雨雪之后，終于開花了，菜桿也長高了不少。一枝枝一簇簇的黃色菜花競相開放，散發著淡淡的如同丁香花一樣的清香，四處飄溢，引得蜜蜂兒啊、蝴蝶兒啊三三兩兩結伴飛到院子里。這是我在柳堡的兩個月里，看到的最為美好的景象。

如今，隨著旅游資源的開發，油菜花已經是重要的鄉村、景區觀光資源。在江南，三月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一塊塊的田地里，滿眼都是金黃的油菜花，偶有微風拂過，宛若黃色海洋，浪花在清風中起舞，這便是我最喜歡的時刻。在溫柔的陽光下，我經常靜靜地漫步在村前的水泥小路上，道路兩邊的油菜花與我為伴。兩個月來，源于對故鄉的思念，我不知道多少次徘徊在這條小路上，我的腳印一遍又一遍地在這條小路上重疊。這一處清幽，是唯一能夠讓我的心得以安放的地方。

2020年1月9日我初到柳堡時，油菜還沒有半尺高，墨綠色的大葉子肆意地舒展著，這是我從遙遠的北方到江南看到的第一抹綠。看慣了北方的荒山白雪，猛見眼前這片綠色，一下刷新了我的視角。每天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院子里看看這片綠色，看看它們長高了沒有。看著晶瑩的露珠在菜葉上滾動，我常常會驚嘆于南北方氣候的差異竟然如此之大。

正月初的那幾天里，我一下子病倒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冷，穿過肌膚直刺到我的骨髓里來。整日整日，我把自己捂在被窩里，只露出兩只眼睛，昏昏欲睡。

不知道哪一天，風喊醒了地里的莊稼，也喊醒了沉睡中的我。我穿上婆婆厚厚的棉服，走出了院子。天氣暖了許多，雨也停了，陽光暖洋洋地曬著地面。 我發現油菜長高了一大截，有的都已經打上了花骨朵。

院子里的油菜每天都在長，如同新生的嬰兒，一天一個模樣。看著一天天綻放的花朵，我心里無比喜悅。陽春三月的油菜花，艷麗而不俗氣，碧綠的菜桿上盛開著一朵朵細而碎小的油菜花，有的含苞待放像個小鈴鐺，有的已全部綻放，歡快地扭動著纖細的身姿。它們美得張揚，黃得耀眼，樸素的身子里所展現出來的是蓬勃向上且勢不可擋的勃勃生機。這個時候，蝴蝶和蜜蜂恐怕是最為忙碌的了，從這朵花瓣上剛下來，就又趕緊飛到那一朵花瓣上去。金黃色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地開放，無論遠看還是近看，都是極其美麗的。

獨坐花海，任由思緒飛揚。滿目皆是這再普通不過的油菜花，它們雖生于山野鄉村，卻天生麗質，嬌而不艷，柔美而不失堅強，明媚而不失淳樸，極其平凡地塑造自我，成為江南大地上一副絢爛的生態巨畫！然而，它不僅僅是為了美麗而開放，為了文人墨客的吟詩作賦而開放，為了世人的觀賞而開放。清乾隆一首“黃萼裳裳綠葉稠，千村欣卜榨新油。愛他生計資民用，不是閑花野草流。”的詩句恐怕是對它偉大而短暫的生命做了最好的詮釋吧。

三月將盡，在田間地頭，街頭巷尾，莊戶人談論的是花事，眼睛里看的是一年的收成。在莊戶人的心里，除了對豐收的展望，便再沒有令他們更加惦念的了。

明日，我便要回到故鄉去了。當我又一次站在這田地里，看著一塊塊的油菜花，陣陣花香沁人心脾，我心底驟然間涌起了諸多的不舍。我不知道，多年以后，這滿目的金黃在我的記憶里會不會掉色，但在柳堡生活的這兩個多月，卻深深地刻在我心里，就如同眼前這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永遠地開在我的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