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實施1+X證書制度的現實訴求與推進路徑*

羅才華，黎 欣，歐國成

（1.羅定職業技術學院，廣東 羅定527200；2.華南師范大學，廣東 廣州510006）

近年來，國內職業教育發展迅速，辦學數量、招生人數和在校生人數都屢創歷史新高。隨著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展開和校企合作的加深融合，高職教育的教學質量與辦學水平有了比較明顯的提升，但由于高等職業教育發展的不平衡，區域辦學水平差距加大的矛盾正在加劇。以廣東省為例，“雙高院校”不但全部位于經濟發達的珠三角地區，而且還出現了“斷層”現象。由此可見，廣東職業教育發展不但區域失衡，高水平特色辦學層次結構也沒有呈現出金字塔型。因此，在當前“大擴招”背景下，改變職業教育區域失衡現狀，普遍提升高職院校特別是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的辦學條件及辦學水平，是實現我國職業教育可持續發展和“質量型擴招”的根本途徑。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普遍存在辦學經費不足、人才吸引力弱、高層次人才流失嚴重、辦學場地有限、教學設備陳舊、校企深度融合困難等問題。因此，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要充分把握1+X證書制度試點契機，積極推進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加快教育教學改革，創新人才培養模式和建設1+X證書制度試點相關配套制度，解決發展瓶頸問題。

一、1+X證書制度提出的背景與內涵

近年來，隨著國家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大智云物移”技術的快速發展，生產組織形式與技術手段發生了顯著變化，職業的邊界正逐步消融。職業形態不斷變革，職業結構呈扁平化發展趨勢，職業的階層化現象也在逐步減弱［1］，社會對復合型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日益增加。數據統計顯示，每年有70%新增勞動力來源于職業院校。2018年全國就業人員7.7億，而技能勞動者只有1.65億，占就業人員總量的21.3%，其中高技能人才4791萬人，占就業人員總量的6.2%［2］，就業市場對技術技能人才的求人倍率在1.5左右，高級技術技能人才的求人倍率在2.0左右［3］，技術技能人才短缺現象是結構性就業矛盾加大的呈現。學生“就業難”與企業“招工難”并存的深層原因是普通高校和職業院校輸出的畢業生知識與勞動技能水平與市場崗位需求錯位、不匹配，人力資源供給與市場崗位需求矛盾突出。

穩就業作為“六穩”之首，關系到民生福祉，關系到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成敗，關系到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和社會的穩定。在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結構性就業矛盾日益加大的背景下，2019年1月國務院正式印發了《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又稱“職教20條”。“職教20條”提出“學歷證書+若干職業技能等級證書”（以下簡稱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在應用型本科高校和職業院校開展，職業教育培訓評價組織是職業技能等級標準制定和證書開發的主體，對職業教育進行了重新定位，明確職業教育是類型教育，而非層次教育。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有別于“雙證書制度”無等級之分的準入型職業資格證書，分為初、中、高三個等級，是對“雙證書制度”的突破與創新，鼓勵學習者在完成學歷教育的基礎上爭取獲得更多的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目的是培養更符合社會需求的復合型技術技能人才，促進職業院校的產教融合進一步深化。1+X證書制度中，“1”是指一個學歷證書，“X”則為若干職業技能等級證書，“1”是“X”的基礎，“X”是“1”的強化和拓展，作用互補不可分離［4］。1+X不是簡單隨意的疊加，而是一種人才培養新模式。學習者在獲取學歷證書的同時，根據自身興趣愛好和職業發展需要，積極考取多類多級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夯實可持續發展基礎，拓展就業創業本領，拓寬就業渠道，緩解結構性就業矛盾。

1+X證書制度是一種基于學習成果認定、積累與轉換的人才培養新模式，其基本內容和總體要求可以簡單概括為“一個框架，一個銀行，一個融合，兩個理念，五個融通”，如圖1所示。學歷證書的層級遞進與若干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的多類型組合，建構了現代職業教育學業證書體系框架。

圖1 1+X證書制度基本內容和總體要求

二、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進展

2019年4月，教育部等4部委聯合制定發布了《關于在院校實施“學歷證書+若干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制度試點方案》（以下簡稱《試點方案》），標志著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正式啟動。X證書具有教育和勞動雙重屬性，聯系教育與勞動［5］，是畢業生與社會成員綜合能力的反映和職業技能水平的憑證。2019年11月，教育部辦公廳、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財政部辦公廳聯合印發了《關于推進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對推進機制、師資培訓、考核頒證、財政支持方式、監督管理等方面進一步完善和規范，首次明確提出了1+X試點退出機制。

教育部職業技術教育中心研究所分別于2019年6月17日和2019年10月10日公布了首批和第二批“1+X證書制度試點院校”名單，如表1所示，第三批試點遴選工作已啟動。

通過自主申報和省級教育行政部門推薦，教育部職業技術教育中心研究所遴選確認了16個“X”證書共5266個試點，其中高職類試點3176個，涉及797所高職院校［6］，試點具體分布情況如表2所示。入選“1+X證書制度試點院校”試點個數前三的省份分別為山東（515個）、江蘇（424個）和廣東（349個），試點院校中入選等級證書數量前三的學校分別為合肥職業技術學院（16個）、河北工業職業技術學院（15個）和天津職業大學（14個）。

表1 第一批、第二批“1+X證書制度試點院校”入選情況

表2 16個“X”證書試點分布情況

三、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實施1+X證書制度的現實訴求

（一）進一步深化產教融合，亟需建立校企合作長效機制

雙證書制度下存在資格證書種類繁多、證出多門，管理混亂，互不認可等問題，嚴重降低了資格證書的權威性和有效性，對畢業生就業產生了負面影響。近年來，欠發達地區各高職院校積極開展校企合作，訂單式培養和現代學徒制工作穩步推進，產教融合不斷深入，但校企合作的長效機制依然沒有完全建立，“產教兩層皮”，學校“一頭熱”的局面沒有大幅度改觀。校企合作過程中權、責、利不清晰、不合理，企業在職業教育過程中缺乏足夠話語權，企業發展與職業教育沒有引起同頻共振。

（二）生源結構多元化，“適合的教育”符合學習者個性化需求

隨著創意經濟、共享經濟等新經濟形態的崛起，中國城市化率和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逐年提高，青年學生特別是00后，擁有更大的財務自主，自我認知感強，權威感低，更加重視自我身份的表達［7］，個性化需求不斷增長。“百萬擴招”背景下，面對生源結構多元化，學習基礎、年齡和社會經驗與閱歷差異明顯，過去的單一分班教學模式難以勝任。對學習者勞動成果的認定、證書積累和轉換，因材施教，開展“適合的教育”等問題亟需解決。

（三）“百萬擴招”導致師資與生均資源緊張，迫切需要創新人才培養模式

我國高職教育正處于快速發展階段，隨著高職招生規模的不斷擴大，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師資緊張，特別是工科類專業，幾乎毫無存量可言，生師比超過18∶1的紅線的情況時有發生。目前解決教師不足問題的普遍做法是向企業臨時聘請兼職教師。因而，缺乏一支數量充足、穩定又經驗豐富的師資隊伍是目前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面臨的共性問題，部分院校的新專業存在“先招生，后招教師”的情況。欠發達地區對人才吸引力不足，新工科專業教師招聘更加困難，導致部分專業教師周課時接近或者超過20節，教學工作量過大，壓縮了科研的時間，影響了專業建設和課程改革。另外，伴隨擴招，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教學場地和教學經費緊張，生均資源總體呈下降態勢。

而新時期職業教育目標是培養“三型三精神”（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工匠精神、敬業精神、勞模精神）高素質復合型技術技能人才［8］。要完成培養規格從學科專業性向社會職業性、技術技能型向復合型技術技能人才的轉變，提高學習者的崗位遷移和終身學習能力，給學生提供“適合的教育”，沒有新的人才培養模式和教育變革，很難實現。

四、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1+X證書制度推進路徑

（一）深入理解試點工作精神，積極推進各項改革和試點工作

1+X證書制度給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帶來了發展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不少挑戰。首批試點職業院校大多為省級及以上示范高職院校，這主要是基于首批試點工作能得到有力支持這一點來考慮的［9］。因此，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需要認真解讀“職教20條”、《試點方案》和《意見》等文件，理解試點工作精神，掌握試點工作的基本內容、總體要求和主要目的，努力推進招生制度改革和“三教”改革，做好專業、專業群、師資隊伍和校園文化等建設工作。整合各方資源，做好擴容提質和內涵建設，加大校企合作力度，提升學校的辦學質量和水平，努力使學校自身的建設發展與試點工作步調一致。這類院校應積極參與試點院校工作，增加學習機會、積累工作經驗和增強學校團隊力量。加強與行業龍頭企業和培訓評價組織合作，提升師資隊伍的同時也推動1+X證書制度工作。全方位提升學校硬實力，解決學校差異性導致的機會不均等問題

（二）政府部門須做好統籌規劃與頂層設計，院校應加強試點配套制度建設

由于體制、師資、經費等原因，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仍較為封閉，大部分校企合作只停在表面，簽訂了一些合作協議，校企雙方并沒有達成一致的訴求，“產”與“教”發展不協調，對接渠道不順暢，職業教育與崗位需求不相適應。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涉及職業技能標準制定、證書開發、培訓、審核與監督、證書認可等一系列問題，這就要求“政校產行企”和社會組織多元主體深度參與職業教育治理，協同創新，與職業院校形成命運共同體，進一步深化產教融合，建立校企合作長效機制。

首先，政府部門要做好統籌規劃和頂層設計，建立健全經費投入與保障機制，結合院校實際，統籌安排職教專項經費向試點工作傾斜，賦予院校更大經費使用自主權，建立X證書與城市落戶掛鉤和財政補貼制度，提高X證書的市場認可度，調動學生獲取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的積極性。其次，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應在人才培養方案中融合X證書內容，統籌專業（群）資源，優化課程設置，將職業技能等級標準融入課程標準中。推進“三教”改革，積極開展職業培訓，選派專業教師參加相關培訓，聘請行業、企業專家擔任X證書培訓師，加快教學資源建設，建立成本核算機制，堅持和維護教育公益性原則。再次，發揮行業企業主體作用，行業企業主動參與職業技能證書標準制定、專業人才培養方案優化、X證書評價與反饋，使職業教育實現精準育人，培養行業企業所需的復合型技術技能人才。最后，培訓評價機構要積極調研，廣泛收集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相關的職責與能力，證書開發過程中，組織各相關利益方人員參與研討，將部分證書開發工作交給有實力的龍頭企業，緊跟產業發展，保證證書質量、先進性和權威性，提高證書信度。這類機構指導高職院校專業人才培養方案調整、課程設置與課程資源建設要堅持教育公益性原則，不弄虛作假，不違規高收費和亂收費，不向學校捆綁銷售儀器設備和實訓軟件。

（三）探索校企合作新途徑，建立校企合作長效機制

校企合作深度融合是現代職業教育發展的一道難題，在1+X證書制度試試背景下，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可從以下幾方面進行探索：

1.將龍頭企業標準融合到人才培養課程體系和教學標準中

緩解結構性就業矛盾的最有效辦法之一就是提升高校畢業生知識、勞動技能水平與市場崗位需求匹配度，促進人力資源供給與市場崗位需求基本平衡。要達到畢業生的知識與技能滿足市場崗位的需求，就要在人才培養體系中融入行業龍頭企業標準與專業標準、課程標準的對接。龍頭企業依托自身人才與技術的優勢，可對未來行業發展與市場需求進行前瞻性預測。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龍頭企業標準是否能有效融合到人才培養課程體系中，對培養出來的人才是否符合社會需求和崗位需求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加強與龍頭企業的合作不但有利于專業人才培養和專業及專業群建設，也有助于緩解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教學場地、設備和師資緊張的問題。如河源職業技術學院抓住中興通訊將生產基地搬遷至河源的契機，加強與中興通訊校企合作，為其構建電子信息類專業群“三層遞進、兩線貫穿”產教融合式發展打下良好基礎，對電子信息類人才培養、校企深度融合和地方經濟發展都起到了重要推動作用。

2.積極參與行業標準起草和工作會議，參與行業服務與標準制定

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應組織教師積極參與技術委員會和行業標準起草工作，促進教師熟悉產業發展和行業標準，組織教師積極參與行業服務與標準制定，參與企業技術研發，提升攻關能力，加強教師在產品質量控制與制造工藝等方面的細節管理意識。由此，可使人才培養與行業標準對接，為培養復合型技術技能人才打下良好基礎，從而以務實創新、高效的精神服務區域經濟建設與企業技術創新。

3.加強與中小微企業的合作

有統計數據顯示，中小微企業占企業總數的99%，提供了80%的城鎮就業崗位，完成了80%的新產品開發和65%的發明專利，貢獻了50%的稅收和60%的GDP［10］，是創新創業的基石。欠發達地區產業發展相對落后，龍頭企業和國內知名的行業協會為數不多。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能有效吸引龍頭企業的優勢資源的案例不多，因此，很有必要加強與中小微企業的合作。

（四）結合學校實際選擇試點專業及等級證書，謹防盲目跟風

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要結合學校實際，在已發布的試點證書范圍內選擇，確定參加試點的專業和相關的職業技能等級證書，謹防盲目跟風，優先選擇申報與區域經濟發展對接緊密、產業發展急需、崗位明確、市場需求旺盛、具有廣闊發展前景的新興行業專業證書試點。試點申報前，要加強與培訓評價組織的合作，選派專業教師參加相關培訓，深入理解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相關文件精神，掌握職業技能等級標準、各級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的培訓內容和難易程度，統籌專業（群）教學資源。如需開發目前還不存在但又亟需的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應借助市場機制，通過向社會招募，遴選培訓資源優質、培訓經驗豐富和師資團隊強大的職業教育培訓評價組織，保障職業技能等級標準和證書的優質性、先進性和權威性。

（五）完善1+X證書制度試點配套制度，保障師生利益

1+X證書制度試點無疑會給教師增加工作量，特別是那些承擔了證書培訓任務的一線教師。首先，這部分教師要先參加相關培訓。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的考核內容一般都具有前沿性，教師必須通過刻苦鉆研才能領會掌握，這對教師的學習能力提出了挑戰。目前，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實行的績效工資制度不利于調動教師的積極性，教師從事與X證書相關的工作大都無法納入工作量，證書培訓的工作一般也僅按專業課堂教學的標準來計算。對于日常教學工作量本已繁重的專業教師來說，參與X證書培訓學習的動力明顯不足。因此，院校要充分運用政府和主管部門賦予的經費使用自主權，在獎金、津貼或績效工資方面向奮斗在1+X證書制度試點一線的教師傾斜，全面貫徹落實教育“放管服”，給予在1+X證書制度試點工作中表現優異的一線教師職稱評定加分和評獎評優優先權，確保物質與精神層面均有體現，最大限度地激勵教師參與到試點工作中來。一線教師對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標準的理解和證書考核內容的掌握情況，決定著試點工作的質量與成效。

在校學生和社會人員都是1+X證書制度的服務對象，而如何保證學習者的利益是院校必須面對的關鍵問題。首先，建立健全“X”證書的質量保障機制和證書使用反饋機制。運用市場機制，遴選優質培訓企業進行校企合作，嚴格要求X證書培訓、考核、發放等環節，確保證書的質量、公信度和聲譽，維護取證群體的利益。運用現代信息技術，對培訓評價組織、證書培訓機構、X證書培訓師和學習者進行數據跟蹤和分析，依據得出的證書社會適應度及其效果對證書內容進行更新優化。其次，建立專業教師下企業實踐與培訓制度。選派專業教師參加X證書相關培訓，并有計劃輪流安排專業教師到優質企業實踐，提升教師專業水平和X證書選擇指導能力。教師依據自己的專業知識和X證書選擇指導能力，綜合分析學生個體，給學生提供“適合的教育”，引導學生結合自身學習能力和職業發展需求選擇證書種類和等級，避免盲目跟風，降低學生考證的時間成本和資金成本。再次，建立“彈性”學制，推廣“模塊化”教學和“混合式”教學模式。“彈性”學制為學習者提供個性化成長路徑，學習者可根據自身的學習需要適當調整學習年限［11］。團隊協作式的“模塊化”教學是將專業教學內容和培訓內容模塊化，給學習者帶來靈活性的同時，也給“校培融通”打下了良好的基礎。“混合式”教學模式下，學習者可根據自身情況自主安排學習時間和反復觀看教學視頻，有利于學習者碎片化學習和自主學習能力的提升，特別是社會人員。然后，建立成本核算機制和堅持公平、公正、公開原則。有統計數據顯示，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學生近80%是家庭的第一代大學生，家庭經濟條件普遍不富裕，控制學生考證成本是欠發達地區1+X證書制度試點成敗的關鍵因素。因此，通過成本核算機制，對高于市場基準的培訓、考證和制證等費用，校方應及時與培訓評價組織和委托培訓機構協調，避免1+X證書制度成為某些企業牟利的工具。最后，欠發達地區高職院校和培訓評價組織在1+X證書宣傳與推廣過程中應堅持公平、公正、公開原則，堅持教育“公益性”，注重社會效益，不得夸大和誤導學生，不能讓X證書成為新的“應試指揮棒”，更不能讓學生為了提高通過率而參加額外培訓的事情發生［12］。